朱雀街

　　“至于后面是怎样动了感情，我也说不清。可能是开始好，也可能是共同话语多，总是，就是走到一起来了。”

　　“我一边在西域游历，一边观察着长安的消息。安禄山和史思明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但李隆基早没了当年的雄才伟略，只是昏聩无能地坐在龙椅上。”

　　“而后，安史之乱爆发，我回中原去阻止战争。但是，做了之后才知道，我杀的了叛军，却改不了人心，大唐气数要走下坡路，是拦不住的。”

　　“唯一的机会就是找甲子帮忙，但是他不能帮我。神力若要用于帮助人类，就必须要通过交易，这是至高规则定的规矩，交易过程也是由至高规则监督，简单来说，在至高规则的操控下，人类与神的交易，就像在黑市中交易。”

　　“那么我是肯定付不起这个代价的。我在中原四处奔走，甲子就只是在旁边陪着我，什么也不能做。”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出现裂痕？其实并没有。总的来说，安史之乱平定得很快，在这过程中，我渐渐意识到，我的作用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我家族被排挤，及后面的安史之乱，问题不在于力量，而在于人心。既然我有了法力，又没法做我想做的事，那不如就找乐子去。”

　　“大唐虽说衰颓，但玩乐却是不少的。我和甲子成天玩乐，时间就过的快了。”

　　“但是，岁月不饶人啊！好像才一瞬间，我就已经老了。唐帝国仍然水深火热，但我知道，我待下去也救不了任何人。

　　“所以我来落月之森进行妖化。由于甲子的关系，癸亥没有向我收取报酬，但妖化时至高规则是真黑啊！”

　　“至高规则的妖化强化了我在落月之森的法力，使我有着接近妖神的力量；却消除了我在落月之森外的法力，使我像个废人。至高规则非常清楚我和甲子的事，所以它是想着办法不让我和他见面。”

　　听到这里，姜离却是有疑问了，问道：“它为什么不希望你们见面？”

　　“你去东灵国的时候，我和癸亥聊过，我们猜，至高规则是想让甲子死。”

　　听到这里，姜离就不明白了。规则神是对至高规则负责的，至高规则灭杀规则神，岂不等同于自断手足？”

　　“并非如此，其实，至高规则与规则神的关系很紧张。”浅茗叹了一口气，说道，“至高规则是通过控制规则神来控制三界的，每一任规则神早期都是服从至高规则的，但随着规则神越活越久，就像人类的孩子越活越久一样，规则神就会逐渐脱离至高规则的控制。这时候，至高规则为了保持它的控制力，就会想办法灭杀规则神，让规则神换代。所以，一直以来，就很少有规则神能寿终正寝。”

　　“而现在甲子就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至高规则不能直接出手，只能用奖励来诱惑其他生命帮它动手，而且有些规则神，在某些方面还不能违抗至高规则。”

　　“至高规则非常清楚，不论是哪个生命，直接灭杀一个规则神都是不容易的，所以它会一步一步消减规则神对三界的留恋，先败其心，后灭其身。此番扶翎要对我和甲子下手，恐怕就是至高规则布的局中的一环。”

　　姜离没说话，他暗自思忖道：本来以为只是送个东西的小委托，结果却扯进了至高规则与规则神的矛盾，而且还有契约在身，根本抽离不开，得留条后路才行。

　　不等姜离说话，浅茗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直以来，活得久的规则神并不多。换代最多的，是‘自由之神’，最频繁的时候，十年换了三代；换代最少的，是‘四面神’，这一任已有三十万年未换代。而甲子这一任，才只有四千年，我们都没以为至高规则出手的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住针对甲子的动作了。”

　　姜离心中叫苦不迭。这明明与自己无关的，却被牵扯进来了，现在还要和至高规则杠上，实在不值当。而现在，情况还有缓和的余地，因为甲子和扶翎的委托并不冲突，只要小心做事，炳西国之会后就可以脱身出来。

　　想到这里，姜离对浅茗说道：“浅茗姑娘，我们可能得留条后路才行。”

　　“怎么留？”

　　“人类法术中有一种传送之法，可以以两个通道之间的不稳定空间为节点进行传送，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从炳西国瞬间回到人类领地。”

　　浅茗听完姜离的话，眼前一亮，说道：“你的意思是，要用上朱雀街那里的妖神通道？”（此为简称，用本界的优势种族为代称，即尘世与神域的通道，与之同理，还有妖鬼通道，但不存在鬼神通道，黄泉与神域不直接相通。）

　　“正是，我们在朱雀街布好阵法后，在炳西国就一定要拖延时间，以确保能够在炳西国布置好阵法。”

　　“你的阵法可以维持多久？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大？”

　　“只要能够隐蔽起来不被破坏，可以维持三个月不消散。成功的概率你不必考虑，只要传送两地的空间不被封锁就不会有问题。朱雀街这边不用考虑，重点是要防止生命之神封锁炳西国的通道。”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谈完之后便立即赶往朱雀街。

　　相对于整个尘世来说，怛罗斯到朱雀街这段路的距离几乎不值一提，以法师赶路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便赶到了。

　　每个妖神通道都有着不同的结构，朱雀街这个通道也有其独特之处。

　　要是想在朱雀街打开妖神通道，唐朝时期的建筑结构是一个很好的参照。从唐朝时皇城朱雀街门向南走，取道朱雀街，一直走到秦岭终南山石砭峪，沿途一路施法，最终便可在石砭峪打开妖神通道。

　　姜离对浅茗说道：“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在石砭峪布下阵法，再将它隐藏起来。”

　　浅茗却道：“那你打算把这里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怎么办？”二十一世纪的朱雀街是非常繁华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在这里施法十分不方便。

　　姜离并没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打算，浅茗既然是癸亥身边的人，身上肯定有着与时间有关的宝物，便对浅茗说道：“你身上应该有能让时间静止的宝物吧？就请你用时间静止让这些人停下了。”

　　语罢，姜离便开始行了动。只见姜离缓步从朱雀门开始走起，每百步祭出一张黄色符咒，所有的黄符都在他身后悬空而舒展，那些符咒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长长的金色印记。待朱雀街走完，姜离身后已有一百张黄符，身后也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金色印记。

　　浅茗在旁边看着，却没有闲着。她先是拿出了一个金色罗盘，把它放在手中稍稍一捏，忽然一阵紫光大作，周围的时间便静止了。然后，她取出了一把淡青色的伞，那想必是一个自带法力的法宝，浅茗把这法宝朝空中一扔，那伞便自动张开，笼罩了整条朱雀街，把姜离施法的气息隐藏得干干净净；但是从外面看起，却没有任何异样，像施了幻术一样。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扶翎发现他们的计划。

　　姜离终于走到了石砭峪，这时，他身后的一百张符咒在他身周缓缓铺开，形成一个严密的大阵。但是，一百张黄符仅仅构成了大阵的大体构架，还缺少阵眼，于是，姜离便祭出八张红符作为阵眼，开始了大阵的完善工作。

　　本来，姜离是站在大阵中间的，但随着大阵的完善，他逐渐走出了大阵，开始在大阵外部进行操纵。

　　浅茗看着正在布阵的姜离，神色复杂，眼神中竟带着些许不可察的后悔与羡慕。

　　“嗖嗖嗖。”突然，有几只箭射向了姜离的法阵，好在姜离眼疾手快，将那几支箭尽数挡了下来。

　　“来者何人？”姜离和浅茗冷着脸，异口同声地说道。

　　但袭击之人却并未现身，只是用着中性的假声答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你们居然还施幻术，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受人所托，此事不宜详说，阁下不妨现身详谈。”

　　“现身？可笑！”仍是那声音在回答，“你们俩一个是分心布阵的法师，还有一个是凡人，你们为鱼肉，我为刀俎，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现身？”

　　浅茗答道：“我们在此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如果能够把话说清楚，避免冲突，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好事。”浅茗毕竟活得久，她认为这种情况完全没必要发生冲突。浅茗仔细观察过现在的情况，对方若是图谋不轨早就动手了，绝不会与他们谈到现在，所以浅茗认定，对方其实也不想发生冲突。

　　“你们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声音说道，“说清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说完，又开始朝阵法射箭以示威胁，而且，这次还有几只箭攻击了浅茗和姜离。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有几支箭射中了法阵，使得法阵开始有些不稳定。

　　姜离眼看着辛苦设下的法阵就要告吹，深知继续僵持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便果决地答道：“我们不过是布下一个传送法阵而已。”

　　姜离刚说完，周围便立刻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似乎是在讨论该怎么处置姜离和浅茗。不一会儿，声音逐渐散去，一阵寂静过后，有三个人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

　　这三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儒雅书生状的男子，他上前一步说道：“二位方才说是为了布置传送阵，但二位看起来像是外来人，有些情况，二位恐怕不清楚。”

　　姜离多少知道一些皓月城的事。皓月城与别的城不同，别的城法师非常散漫，除了城主府的常备军之外，其他的法师只有战时才会集结起来；但皓月城由于情况非常危险，法师们几乎都是抱团取暖，就形成了一个一个帮派，这些帮派分管不同的地区，有时又共同管理某些重要地区。姜离猜测，朱雀街这里应该由多个法师帮派掌管。

　　那人继续说道：“朱雀街是重地，这里有妖神通道，这里的弥漫着的灵气也极为适合修行，所以，这里由八方势力共同掌控。我们现在无法确定二位布置传送中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恕我们不能答应。”

　　影响？这人的话中之意已经很明白了。传送阵除了会吸收当地的部分灵力外没有任何影响，而且这些灵力又会自动补充回来，这一点那些人不是不知道，他们这样说纯属为了收些报酬而已。

　　虽然话已至此，却仍然不好解决。两拨人彼此缺少信任，如果姜离他们拿出重宝，难保对方不会见财起意。对方若是有心劫财，只要姜离表现得他们很穷，倒可勉强过关，所以，现在还得多多试探。

　　这试探嘛，就肯定不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如果不展现出自己的力量，对方就不可能心有敬畏，极易横生变故。

　　两人思量片刻，相视一眼，心领神会，迅速动手。

　　只见浅茗祭出一把漆黑的长弓，一拉弓，便有五支灰色的、黑气缭绕的箭出现，浅茗轻轻一松手，五支箭疾速射出，却并不是径直射出，而是弯曲射向五个方向，最终在那五个方向引起了大爆炸！

　　姜离手中也不含糊。他祭出一柄法杖，开始挥舞起来。只是这法杖看着有些磕碜，明明有七个孔槽，却只镶嵌了两个晶石。虽说如此，却并没有影响姜离施法。他挥舞着法杖，周围荡漾出层层肉眼可见的法力波纹，就像水中的涟漪一样，但这涟漪所荡漾之处，将一切都毁灭了。

　　两人明面上在进攻，暗地里却在布置用于防御的法阵。

　　其实，姜离和浅茗攻击的威力并不是很大，但威势倒挺大，颇有雷声大而雨点小的意思，这种攻击对于凡人来说很强大，但于法师而言，最多受些皮外伤而已。此举并非真是为了攻击对方，而是彰显自己力量强大，并伺机做好防御的准备，为之后的谈判提供有利条件。

　　果然，一阵攻击下来，对方所有人便都现身了。细数起来，连之前那三人，共有十六人，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每两个人穿着同种衣服，想必这十六人便是管理朱雀街的八方势力派来的。

　　之前与姜离说话的那男子拿着剑，上前一步道：“两位这是何意！”

　　浅茗特意祭出了清明雨，姜离一看就明白了。清明雨在人类领地号称凶剑，现在一个凡人持着这种桀骜不驯的凶剑，再加上之前拿出的那把弓，任谁都会忍不住猜测浅茗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撑腰。

　　浅茗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诸位也看出来了，我们的攻击没有什么实质性。与其说这些客套话，我们不如聊聊，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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