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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下 高处不胜寒


  刀鸑鷟自从堂中偷偷出来之后,顺着路找到了洛清泓起先说起过的遮蔽之所,原来那正堂的屏风之后是一内室,内室两旁有两处出路,连通着长廊,想必当时洛清泓便是躲在这其中,只是现下他已失踪不见。

  刀鸑鷟猜测洛清泓的失踪许是与那名女子有关,即便她是九幽圣教之人,但刀鸑鷟见她体态娇小,想必体力有限,要推着洛清泓逃跑,不论如何也十分费力,若是她一人行事定跑不了太远。

  刀鸑鷟顺着长廊一路寻去,发现这长廊竟然直接通到山庄的一处花园之中。

  而当她赶到之时,恰好看见那名女子鬼鬼祟祟地似要从这庄中逃跑,但洛清泓却并未在她身边。

  “别跑!”刀鸑鷟高声一喝,一个飞身,足尖轻点,手中匕首以雷电之势而出,猛地刺向那女子。

  那女子旋身躲开,只见匕首环绕她的周身飞旋一圈,又再次回到刀鸑鷟手中。

  刀鸑鷟自那山石之上轻身跃下,落在那女子面前,“你是什么人?”刀鸑鷟这厢话音刚落,只见那女子两手在胸前聚起道道如锦练般的华光,似冷月的清辉发出寒芒,手一扬,那华光飞散,直直地向刀鸑鷟劈来。

  刀鸑鷟匕首在手,将其依此划破开来,那女子却并未就此收手,而是运气内力凝聚起光芒更盛的华光来让刀鸑鷟措手不及。

  刀鸑鷟见状,即刻驱动内力渡至匕首之上,刹那间匕首紫芒大盛,渐渐地向四周发散开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那女子发出的华光即刻碎裂成烟,消散不见。

  而刀鸑鷟则一个飞身旋转至几尺之外,那女子并未料及刀鸑鷟的攻势会如此猛烈,紫色的光华将她生生地挣倒在地,霎时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她见打不过刀鸑鷟,便即刻踉跄着起身,忍着不适施展轻功快速地翻墙逃离。

  刀鸑鷟正打算追上去,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鸑鷟,别追了。”

  刀鸑鷟闻声转过头去,看见秦羽涅正向她走来,她收了手中的匕首,别在腰间,迎了上去。

  “羽涅。”她跑至他跟前停下,本想问他这发生的种种事情,抬首却忽然发现他面上沾染了血污,想也未想,伸出素手贴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细细地为他擦拭起来。

  秦羽涅看刀鸑鷟一心一意地为他抹去面上的血渍,并未打断她,只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她纤长的鸦羽覆在那双湛蓝的眸子上,随着拂过耳畔的清风轻颤闪动,就好似每一下都从他的心上点水而过。他此时才知道,为何古人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诚然不欺他。

  “羽涅,让那人跑了,洛清泓也不在了。”她将手放下,定定地望着他,当他冷峻的面容就这般近地映入自己的眼帘时,刀鸑鷟心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涩。

  “我早已派人盯着他们,我们先离开此处。”秦羽涅朝着方才那女子逃跑之处远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停留在刀鸑鷟的面庞上。

  “羽涅,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在此时赶到洛氏?”刀鸑鷟心中疑惑满满,对于整件事,她还有些云里雾里,不过此时深感自己还好未曾坏事。

  “此处不宜说话,离开后我再细细地告诉你。”言罢,他执起刀鸑鷟的手,转身向前走去。

  刀鸑鷟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之中,她垂眸看着他们的手指交缠在处,又抬首望向秦羽涅高大英挺的背影,心中只觉一阵暖意袭来,将她紧紧地包裹其中。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直这样,与他执手。

  只是......那抹浅淡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起来,真的可以吗?

  秦羽涅牵着她一路走至大堂之中,他吩咐了自己的下属几句,便要带着刀鸑鷟离开了洛氏山庄。

  刀鸑鷟环顾四下,只见大堂中满地鲜血,但却空无一人,她心下一紧,颇为不安,“发生了什么?”

  秦羽涅却并未回答她,“先离开吧。”他云淡风轻,拉着刀鸑鷟一步步地朝外面走去。

  出了洛氏山庄的大门,刀鸑鷟一眼便看见了雷霆,这使她想起了还被她留在大同酒楼中的绝尘,“羽涅,我们先去一趟大同酒楼吧。”

  “绝尘很好。”秦羽涅忽然道出一句,想来他早已去过了大同酒楼,“我们今日暂时不离开临安。”

  刀鸑鷟点点头,“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临安?”

  “昨夜才到。”二人走至雷霆面前,果然,雷霆每次见刀鸑鷟都异常兴奋,此次也不例外,先是与她亲热一番,这才在秦羽涅略带鄙夷的眼光中收敛了几分,“你可知本王都还没有资格如你这般?”他对着雷霆,轻笑一声。

  刀鸑鷟听后微微一愣,“雷霆,你的主人近来可是愈发的不正经了。”言罢,轻哼,眉一挑,瞪了秦羽涅一眼,便一个纵身率先跃上了马背。

  她端端地坐在马上,俯视着仍站在原地牵着缰绳的秦羽涅,“殿下不怕我骑着雷霆就这般跑了?”

  秦羽涅只是淡淡一笑,下一刻便已经飞身而上坐在了刀鸑鷟身后,“那也无妨。”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手中缰绳一扬,雷霆便绝尘而去。

  “对了羽涅,我们可能还需在此处停留几日,洛桑大哥和靖黎大哥不在了。”

  “他们二人我已经找到了。”秦羽涅道,“你不必担心。”

  “找到了?你在何处找到他们?”刀鸑鷟听到此言心中的石头便也落了下来,但她疑惑,秦羽涅怎会知晓洛桑大哥与靖黎大哥的所在呢?

  “此事说来话长,需得从头道来。”秦羽涅剑眉一蹙,目视前方,“到了客栈再告知你。”

  刀鸑鷟不再说话,倚在秦羽涅怀中,竟是有些犯困,她昨夜辗转难眠,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

  秦羽涅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只见她神色间带着一丝惫意,“你困了便睡一会儿吧。”

  刀鸑鷟却摇摇头,“我怕我这一睡不到明日是不会醒了。”阳光透过树影穿透而下,直射着她的眸子,她刚想偏头,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悄然遮蔽在她的眼前,为她挡住了这刺眼的光。

  “那便睡到明日就是。”秦羽涅的清冷的声音就好似在水中荡涤过一般,带着夏日里被人无尽渴望与憧憬的凉意,让她忘却这炎热带来的烦闷之气。

  “不行,若是不弄清楚此次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内心不安。”刀鸑鷟坚持着撑着双眸不让它们阖上,但整个人却又甚是疲累的软在了秦羽涅的怀中。

  秦羽涅在她身后轻揽着她的身子,“你今日与那女子交手可有受伤?”

  “我未受伤,不过她倒是被我伤的不轻。”刀鸑鷟忽然想起当时自己是以那把匕首驱动内力发出紫芒才将她伤到,那把匕首是公子赠予她的,却究竟是何来历呢?

  “没有受伤便好。”秦羽涅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刻不在担心你。”

  “我没事,只是我总觉得此次这件事,我在这其中似乎有所疏忽。”刀鸑鷟秀眉微蹙,眉目间染上一丝懊恼。

  “别多想。”秦羽涅不愿她因此而自责,况且此事本就有些突然,当初让她来只是为了让她先在此打探一番,却没想到秦婴则与云苍阑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行事。

  “对了,羽涅,昨日我在临安城中被那日那两名男子发现,打斗中有一红衣男子救下我,但他言行却是十分奇怪,他因借我马匹与我一道至洛氏后,便消失不见了。”刀鸑鷟将那日在城中发生的事告知秦羽涅,但隐去男子轻薄她一事。

  “你是说一红衣男子救了你?”秦羽涅眸色一凛,“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他肤色略显苍白,一双凤目隐有戾气,容貌给人以甚是妖冶之感,但神情却是有几分不自在。”刀鸑鷟回忆起那男子的模样,那双凤目,很是特别。

  秦羽涅面色一沉,心中已然明了,“鸑鷟,你可曾见过安永琰?”

  刀鸑鷟却是摇头,“虽然我与师傅都曾被九幽圣教掳去,但我却从未见过他们的教主,不过师傅应当知晓他的模样。”言罢,刀鸑鷟心中一惊,莫非......

  秦羽涅看她的神色,想来她应也是猜到了,“你的猜测没错。”

  “真的是他?”刀鸑鷟有些难以置信。

  “你也说了你并未见过他。”秦羽涅没有想到安永琰竟会找上刀鸑鷟,“他此次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引他去往洛氏。”

  “以九幽圣教的势力,难道还不足以找到洛氏的所在?”刀鸑鷟实在不明白安永琰冒着这样的风险究竟意在如何?

  “九幽圣教衰落已久,安永琰是他们的新任教主,初入世对南朝多有不熟,况且对于他来说,只要找到你便能找到洛氏,岂不是一举两得。”秦羽涅眼有寒芒,凝结成冰,若是眸光能够置人于死地,大概没有人会逃脱在这锋利的芒刃之下。

  “还真是辛苦他们了,整日追查我的行踪。”刀鸑鷟一声冷笑。

  “不过你见到的应不是他的真实面目,我怀疑他是易容之后才来见你的。”

  “他既然知晓我未曾见过他,为何还要如此?”

  “他以假身份示人一来应是怕在这临安城中被我们的人发现,毕竟他还不知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二来你与他日后必定会再见面,若是此时让你见到他的真容再与九幽圣教有所联系,日后他在我面前还如何隐藏下去。”秦羽涅道出自己的分析。

  刀鸑鷟沉思着,没有说话。

  “回到凤华后,你们必定要见面,到时他怕是会以真实面目试探你。”秦羽涅半眯眼眸,“刀叔叔失踪之后九幽圣教的人尚未找到他,但安永琰曾怀疑过我与辰砂,天绝地灭曾潜入过我府中,而安永琰他也亲自去过苏府,他怀疑刀叔叔被我们所救,而你已经与刀叔叔见过面,知晓了他的模样与身份,却并不表现出来。”

  “但他却又不能笃定,因为一旦出了差错,他便会以为自己你面前暴露身份,”

  “没错。”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安永琰一直派人盯着她,却又未曾下手,这般处心积虑不过是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若是现下一旦自己失踪,秦羽涅必会寻到线索查到九幽圣教,届时对他的计划并无益处。

  “他之所以如此做,便是他还未查到刀叔叔究竟是被何人所救。”顿了顿,“而你,对他的意义来说有无比重要,因为他的最大目标是玄天令。”

  “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设个计让他相信,我还不曾知道我师傅已经被救,打消他的疑虑,看他接下的棋怎么下?”刀鸑鷟灵光一现,向秦羽涅提议。

  秦羽涅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便要好好计划一番,如何才能使他相信。”

  “到了。”刀鸑鷟抬首,大同酒楼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二人已经进了临安城,抵达了大同酒楼。

  “今夜便在此歇下。”

  刀鸑鷟点点头,两人下马后,由刀鸑鷟牵着雷霆去往马厩,而秦羽涅则进入酒楼中打点一切。

  刀鸑鷟将雷霆与绝尘安置在一处,进了大同酒楼,见秦羽涅正站在堂中等她,她便快步走上前去。

  “房间已经备好,我们走吧。”刀鸑鷟点点头,二人一道至小二备好的上房之中。

  秦羽涅将房中的门窗掩好,而她快步走至桌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大口饮下。

  秦羽涅他走至桌边,敛衣坐下,见刀鸑鷟饮水犹如饮酒般豪爽,想必是渴的厉害,不禁轻笑出声。

  刀鸑鷟放下杯盏,现下才觉着神思稍有松懈,却忽然瞥到秦羽涅嘴角噙笑地看着她,定是在嘲笑自己喝水喝的这般不雅。

  “不许笑。”她话音刚落,秦羽涅便甚是配合地即刻敛去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她在他身边坐下,“现在可以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了吧。”

  秦羽涅点点头,“事情说来话长,你从博义离开之后没两日我便收到了辰砂的来信。”他神色凛然,缓缓道,“原来自从我们离开凤华之后,安永琰便借机会曾去过苏府,辰砂当然知道他去苏府的真正目的,查看地形,暗中派人潜入,为了确认你师傅是否在府上,也为了打探你的行踪。”

  “所以,公子早就猜测到他的用意?”

  “没错,辰砂命人跟踪他,得知他要将要前往临安,辰砂觉得他一来应是知晓你已经赶去临安调查博义水患一事背后真正的起因,二来恐怕不止这般简单,因上次我书信与辰砂告知了他你在城隍庙听到的消息,所以辰砂便派人去调查了大皇兄,得到确切的消息他的确要启程至临安洛氏。”秦羽涅继续道,“恰好,前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一件事,皇后娘娘在为父皇择选秀女时因一位秀女的衣裳图案大做文章将那名秀女贬入了浣衣司,而那女子是戚贵妃的侄女。”

  刀鸑鷟越听却觉着越糊涂,“此事与这次发生的事如何能牵扯的上关系?”

  “那女子进宫之时曾结交了几名秀女,其中便有云苍阑的女儿云若初。”秦羽涅话音刚落,刀鸑鷟眼中一丝波光闪过。

  “你是说,云若初?”她竟然已经进宫成为秀女了吗?那么那日她曾让自己助她逃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羽涅点点头,“就是当初将你从尚书府放出来的人。”秦羽涅瞬间便知她想到了什么,“那日之后,云若初与其他几名秀女不顾宫中规矩偷偷至浣衣司探望那名被贬的秀女,却不想被皇后逮个正着,云若初不知何故不在其中,但其余几名秀女好在被公主所救。”

  “如实如此,那若初姐姐在宫中岂不是会被人说闲话。”

  “过了几日,宫中便有传言说那日云若初之所以不在其中是因为与早就听命于皇后的吩咐,故意将那几名秀女引至那里。”秦羽涅摇摇头,他知道后廷之争与朝堂之争一样,向来不择手段,“便有许多宫人暗地里说云家与皇后暗中联手,要除去后宫中其他的势力。”

  “皇后可就是大皇子的母亲?”刀鸑鷟自然知道,若是皇后与云家真正联手,目的绝不止是要独揽后宫这么简单。

  “是,辰砂便是顺着这件事一查便知大皇兄与云苍阑勾结,辰砂将这些事一并书信通知了我。”秦羽涅起先也不曾想到这件事竟会牵扯出如此多的势力,“因上次博义一事后,兵部尚书的位置便一直空缺,父皇曾让我们举荐合适的人选,当时云苍阑举荐的人名为洛清源,正是临安洛氏家主洛清泓的大哥。我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便想到了前不久,朝廷曾考虑要将博义与临安合并为一大州府的事。”

  秦羽涅说至此处,刀鸑鷟心中的曾存在的疑虑也逐渐地被解开,关于此事背后真正的阴谋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

  “我当时在堂上时也听见洛清泓的儿子洛怀逸曾说是确实是因为听闻了朝廷要将临安与博义合并,所以才派人散播消息,期间秦婴则曾答应相助,而报酬便是他们要将玄天令所在之处说出。”刀鸑鷟记起在洛氏山庄时,洛怀逸当众反悔,惹得秦婴则大怒。

  “没错,思索到这一点时,京华也带回了消息,洛氏为了确保自己一方霸主的地位,不愿博义与临安合并,放出消息再让大皇兄与云苍阑相助,利用博义州刺史钱宴,以致洪灾泛滥,父皇便会将此事搁置。”秦羽涅细细道出这各中缘由,“他们借赈灾推举我前往,本想加害于我,不想计划没能成功,但就此可以将欧阳鹤之拉下水,洛清源也可有机会被举荐为新一任的兵部尚书。”

  “我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刀鸑鷟已经明白了这场精心策划的诡计,只是待她与秦羽涅回到正堂时,所有的人竟都已经不知所踪。

  “安永琰为何会来临安?”秦羽涅却反问她。

  刀鸑鷟仔细一思,猛然抬头,“为了除掉秦婴则?”

  秦羽涅缓缓点头,“他们想借机除掉秦婴则,然后嫁祸予我,因为他们从一开始真正的目的就不是与秦婴则联手。”

  刀鸑鷟此刻犹似醍醐灌顶般,条条线索明晰,她自然知道,“你曾告诉我安永琰已经与你父皇相认,他用尽手段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因为皇子的身份更有利于他日后计划的进行,他不是想得到玄天令,而是想得到这天下,所以他一定要铲除所有与他有竞争关系的人,根本不存在同盟一说。”

  “安永琰与云苍阑下了这样大一盘棋,为的便是先将朝中他最不放在眼中的势力一一连根拔除。”秦羽涅负手起身,“而云苍阑之所以这般以性命相助,是因为他的女儿已经入宫,他不仅为九幽圣教办事,更是为自己今后筹谋。”

  “所以,九幽圣教的人在大堂上动手了。”刀鸑鷟此言十分肯定。

  秦羽涅抬眼看了看她,“只是我不曾料到,他们会动用蛊术。”

  “原来竟是九幽圣教的蛊毒。”刀鸑鷟曾听刀客影提起过这种法术,只是这法术在九幽圣教已经失传许久,没想到竟再次被人习得,“他们借茶水为媒,动了手脚,我便是觉着那名婢女行为异常才跟出去查看的。”

  “人一旦中了蛊毒,若是不得九幽圣教的解蛊,便会终其一生成为傀儡,犹如行尸走肉,若想解脱,唯有击其天灵方可致死。”秦羽涅将刀鸑鷟并不知晓之处点明。

  “这么说......”刀鸑鷟瞳孔骤缩,猛地看向秦羽涅,“羽涅你......”

  秦羽涅没有说话,眉目间是他极力隐忍着不被人看出的沉重与惋惜。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亲手杀死自己亲皇兄的那一刻,心中是如何承受住那随之而来的痛楚。

  刀鸑鷟明白,即便秦婴则坏事做尽但那终究是他的亲兄弟。

  一个人要身负怎样巨大的勇气,要怎样强大才能够如此果决地在两难境地之中做出这样的选择,亲自手刃自己的亲人,不因仇恨,只因解除他的痛苦。

  而内心还需明白这事后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将会有怎样的灾祸在等待着他。

  但即便是要背负骂名,即便会使他自己身陷囹圄,遭人陷害,他却依旧那般义无反顾,无所犹豫。

  安永琰和云苍阑算准了秦羽涅绝不会置他皇兄不顾,定会选择杀了他也不愿让他的皇兄遭受那般劫难。

  他们在利用秦羽涅的良善之心。

  刀鸑鷟凝眉注目,看向秦羽涅眼中竟隐隐泛起泪光,“你明知道这样会将自己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你明知道的......”刀鸑鷟低声喃喃道。

  “我自然知道。”秦羽涅见她双眸噙着泪,心中一颤,走至她面前,“怎么哭了?”

  两行清泪顺着刀鸑鷟的面颊滑落,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秦羽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才会与自己置气,一颗心刹那被这暖意紧紧地包裹,“鸑鷟,你担心我,我很欢喜。”

  刀鸑鷟眸光狠厉,横了他一眼,她痛心他做此抉择,“你可有一刻想过你自己?你若是出事......”她忽然哽咽,无法再说下去,神色间染上一抹浓重的哀愁,眸光也不禁柔了下来,却似蒙上一层阴翳。

  秦羽涅执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决不会再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刀鸑鷟深深地望着他,却不说原谅他。

  “这次的事情,我自有办法。”秦羽涅只盼她安心。

  “你有何办法,洛清泓被九幽圣教掳走,是死是活还不知,眼下死无对证,还能怎么办?”刀鸑鷟关心则乱,“都怪我,来临安什么事也没办成,还遗漏了洛清泓。”

  秦羽涅怎舍得她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身上独揽,“此事本就突如其来,我们也未曾料到他们会这样快行事,我得知消息后已经来不及书信与你,只能亲自前来,这其中太多不可预知的因素,又怎能怪你。”他柔声劝到,“你放心,洛清泓那我已派人去寻了。”

  “对了,你可有看见洛氏的大小姐,洛怀薇?”洛怀薇的面容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秦羽涅细思,确实不曾看见刀鸑鷟所说这人,自己杀死秦婴则之后,洛怀逸三兄弟也接连中毒身亡,但那时并未看见洛怀薇。

  “或许我们可以从她着手。”刀鸑鷟眸中射出一丝精利的光。

  秦羽涅点点头,赞同她的想法。

  “你知道他们如此做,为何不设法阻止?”刀鸑鷟忽然问到。

  “近年来朝堂之中乱象频生,他们如此相斗也不全然没有好处,朝廷也是时候拔出枯草,长出新芽了。”秦羽涅背对着刀鸑鷟,刀鸑鷟看不见他说出此话时面上的神色。

  “殿下。”刀鸑鷟郑重地唤了他一声,不是秦羽涅,不是羽涅,而是殿下。

  秦羽涅转过身来看向她,剑眉微蹙,只待下文。

  “殿下你想得到这天下吗?”刀鸑鷟直视他的墨色的双瞳,扬起头,似是不论秦羽涅怎样回答,她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殿下你若是想要这天下,那鸑鷟愿意助殿下夺得这天下,以五凤之一守护者的身份永远效忠殿下!”刀鸑鷟仰望着她心中的天神,蓝眸之中乍然点亮熊熊火光,虔诚而庄重地将手平措在前,向他行礼。

  这话的分量太过沉重,秦羽涅深深地望向刀鸑鷟,黑曜石般的双眸之中霎时被她所传递的光芒蔓延出烈火,不论多么广阔耀眼的星空亦或是一望无垠的原野,都将要在此间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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