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回家
卫周显然被关年的话惊了一瞬，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甚至隐约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她也没有去怀疑对方，于情于理，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同样的，于情于理，对方也只会费力不讨好。
她感受到的，只是一个沉默等待了二十年，却只闻噩耗的旧友。
她低下头看着星球表面细碎的石块。这颗星球的风永远都不会停歇，自她和关年来到这里，就没见过它停下。风永远是贴着地面呼啸，风大时，难得的能看见碎石被抛向空中，像脱轨的行星。
卫周刚来时最厌恶这样的大风，每每遇见都要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生怕平白的挨石头一顿鞭策。
可是如今，这显然已经成了她日常最有乐趣的事，看着石头抛向空中，再飞跃过去接住。像双球星大大小小公园里小孩子做的游戏。
远处天边接连出现了两团晕染开的白光，在天边迅速扩散。这颗星球的黑夜难得而短暂，匆匆过后又是炽热的太阳升起。
卫周感受着周遭逐渐升起的高温，连贴地的风都安分了很多，再也没有石子被抛向空中。
她有些失望，收回目光看向天边。
关年坐在卫周身旁，看着远方升腾出地表的两轮圆日，在两轮浅蓝色圆日的光芒彻底交织在一起后，他俯身亲了她。
指腹摩擦过她的脸颊，最后停在眼角。卫周仰头看他，他这姑且算作是浪漫。
背后是还未散尽的夜，眼前是炽热和光明。
——他们在这里亲吻。
天色彻底大亮，天上的两轮太阳也没有初升时的柔和，像是看不惯这里还有两个活人，拼了命的要烤焦他们。
“回家吗？”
卫周回过神，眼睛从失神中恢复成清透明亮，点了点头。
临走前她四下看了眼这颗星球，环境这么差，她竟然在这呆了这么久。
卫周想：我真的受苦了啊！
“你要是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搬过来。”
关年略有些迟疑，但很快就下定决心。
“虽然环境很苛责，但费点心改改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可能不会像亚帝斯星那么好。”
怎么办呢？关年心想，可是卫周喜欢啊！看她念念不舍的目光，关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痛，她已经受到很多打击了，他怎么能忽视拒绝？
卫周：“……”
不！不用了……
她就不该拥有这双眼！
卫周再三表示自己不想住这里，她并不喜欢这里，他不用费心费力，亚帝斯星好极了！
关年不信，他被猪油糊住了心，竟然觉得卫周善良又体贴，肯定是不愿意让他麻烦，才会忍痛拒绝他。
卫周：“……或许你知道嫌弃吗？”
看它除了喜欢外，还有可能是嫌弃。
关年：“你骗我！没关系，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你忘了我说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了吗？”
没忘！卫周沉默了一瞬，斜眼瞥他，嫌弃又冷漠。
“你要是坚持搬过来的话，我们可能就不是最亲密的人了！”
关年：“……”好吧！
“亚帝斯星太好了，我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比它更好的星球。”他说。
卫周看他强行挽尊，没吱声。
******
两人回到亚帝斯星，久违的清新空气让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感叹。
熟悉的草地和各色不一的野花，金色的海洋，棕红色的土地，还有隐约在云雾里的山，都让两人萌生了一股远走他乡，回归家乡的踏实感。
关年脚踩在亚帝斯星的土地上，偏头看卫周，脸上带着笑。
他和卫周刚离开时，关系刚刚确立，他甚至还能隐约察觉到卫周对他的一丝排斥。
两人之间无时无刻不弥漫着一股炮仗味，即便他喜欢她，也总是暴躁的，即便他知道这样只会起反作用。
可是这本来就是留在基因里的本性，就像卫周改不了玻尔兹曼人的自负。他不确定他的另一半是否会归于他，压抑不住的会焦躁不安，恨不得时时盯着她。
他的族人数量很少，不过不同于玻尔兹曼文明无视繁衍，满心只有揭露宇宙奥秘而导致的人数凋零。
他的族人倒是都想繁衍，而且每天脑子里装的，行动上在寻找的，都是对象！只不过成功的很少，都在暴躁面前退却了。
而且根据回忆，他能想起的女性族人只有他的母亲和姐姐……
这么一想，关年觉得自己简直幸运的不行，他本来是个注定要光棍的人啊！
卫周看他对着自己笑，莫名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关门他们肯定想我们了！”
关年乐滋滋，又不想高兴的太明显。
卫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点头。
不过她一想到待会要把宽山星送给关门就觉得的很激动。
他一定会很激动，很感动，从此以后日日崇拜我！
拜倒在她的金色大翅膀下！
卫周真是骨子里流着的血都是神鸟星爱装逼的血！
“关年哥哥和卫周什么时候回来？”
关门主要是邀月带大的，随邀月直接叫卫周的名字。等卫周发现，已经无法让骄傲臭屁的关门改口了。
这一喊就喊到如今，卫周每每听见都要顿住步子，自顾自的强调：卫周姐姐！
“不知道，你想他们吗？我觉得他们不在也挺自在的！关门不想和姐姐一起种田了吗？”
“不想！他们如果不回来，我想把我的小树苗搬进屋子里，马上要到冬天了！小树苗会冷！”
“那你搬到卫周房间？”邀月思考了一瞬，觉得很可行。“她房间最大，空着也浪费！”
“可是……关年哥哥的房间晒到的太阳最多！”
“那也是，不过也不知道关年房间里有什么？他那么厉害，万一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受伤了怎么办？”
“会伤到我的小树苗！我还是搬到卫周的房间吧！”
邀月点头：“对！”
……
站在不远处的关年、卫周：……
卫周偏头看向一脸无语的关年：“这就是你说的想念？”
关年：“……”
“为什么要在我房间里放小树苗？”她又看向关年，“你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胡说的，没有东西！”关年顿了顿，眸光一动：“不过邀月说把小树苗放你房间还挺有道理，你房间挺适合的。”
卫周怒：“那我住哪？”
关年不说话，目光流转有几分缱绻，带笑的看着她。
卫周：“你笑个屁！”
“……”
屋子里的两人听到这骂声，微微一顿，将信将疑的走到门前探头张望。
卫周很确定，她在关门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
她一股气卡在喉咙，指着关门憋了半天：“你这个小……王八蛋！”
关门一愣，被突然这么一骂，脸憋的通红，不甘示弱的骂回去。
“鸟人！”
卫周：“……呃……”
她喘不过气，要死了……
鸟人是关年专门用来骂神鸟星人的，这小王八蛋竟然刚见面就这么骂她，枉她一片苦心还想带他去看宽山星！
“关年！他骂我鸟人！”卫周眼眶发红，委屈的瘪嘴，“他这是在侮辱我！”
关年：“……呃～”
“这是用来骂神鸟星人的！”
其实，本质上，也没说错！可关年不敢这么说，他求生欲还健在。
他们吵完以后就又快快乐乐的一起玩耍，徒留仿佛面对世纪难题的关年继续抓耳挠腮，转眼两人又是哥俩好。
关门早慧，刚会说话就能跟卫周吵得平分秋色……
关年已经习惯了。
他看向卫周委屈泪汪汪的眼，又瞥了眼关门憋的通红的脸，咳嗽一声，摆出并不存在的威严。
“你和关门吵什么？他还是小孩子，说的话你怎么当真？”关年轻抱住卫周，低头慢声细语的说话，替她擦干眼角的眼泪。
“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他那么小，听都没听过神鸟星，怎么就是在侮辱你？不理他了好吗？”
关门的脸更红了，琉璃大的眼眶也要憋出一泡泪，看起来比卫周还可怜。
关年朝他眨眨眼，他才抽泣的收回了眼泪，鼻尖还是红的，舔了舔嘴唇，透着一股雨过天晴的悠闲。
卫周显然还没缓过来，眉头皱的老高。关年有些诧异，以往每每到这时候，她都会大方的一摆手，说一句：那算了！
然后大摇大摆嚣张的走开。
今天怎么现在还在气头上？难道‘鸟人’伤害这么大？幸好，不是他说的！
关年反思，他以后也不会再骂神鸟星人为鸟人了，万一哪天卫周知道自己的身份，再联系往日，会不会觉得他也在骂她？
“关门这么大了，还不懂事，真是个浑球！”
他看向关门，故作严厉：“向周周姐姐道歉！”
关门：“……”
他瞥了关年一眼，白嫩的脸蛋憋足了气，不甘不愿的说了句：
“对不起！”
邀月都没法看了，太委屈关门了，关年这个狗子！她以后一定要对关门更好一点！
卫周听到这声对不起，心里很不自在，不太好意思，也有些羞愧。
她平缓了呼吸，心里的焦躁逐渐淡下去。
看向关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现在不太时候说这些。
关年却被她看的一愣，心缓缓下沉，她那个表情，总不会是好事。
“我也不该骂你！”卫周蹲下身，掏出腰间挂着的星标，递给关门。
关门接过，不知道这是什么，正要仔细的看看，就又听她说：
“可谁让你打我房间的主意，你放弃干这事，我们就和好了！”
关门的手一顿，就想把星标还给她，以表示自己对她房间的强烈执着。
邀月捂住脸，拎着他的领子将他往后拖。这傻孩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星标啊！这是一整颗行星啊！
竟然还在想着那间房子。
她蹲在拐角，看着气嘟嘟的关门，无奈极了。
“这个东西你拿好！千万别还回去，啊！”
“可是我还是想要房间，小树苗会被冻死！”关门生气。
邀月：“有了这个，你想要多少房间都有！这是一整颗行星，你知道吗？”
“不知道！”关门生气：“我还是想要房间！”
邀月：“……”
“你记住别还回去！傻了吧唧的！”顿了顿，她又说：“卫周和关年不缺这个，送给你你就收好，千万别扔了！”
“也不能拿去和别人换小树苗！”
关门：“可是我还是想要房间……”
邀月疯了：“关年会给你的！”
关门将信将疑的点头，终于没有再念叨。
******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关门关上门，卫周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将她拉进怀里，揽开她耳边的碎发，低声问她。
卫周睁开眼睛，低垂着眼睛，黑长浓密的睫毛轻微浮动。
“关年……”
她疑惑的皱眉：“我怎么感觉还是心慌？”
“你确定心慌是因为觉醒神迹？我已经觉醒了，为什么还是会心慌？”
关年一怔，没想到这一茬，也摸不到头绪。
他皱眉问她：“现在还心慌吗？”
卫周摇头。
“一阵一阵的。”
“难受吗？”他问。
“有一点点，控制不住情绪。”
关门知道她在说之前和关门吵架的事，笑了笑，低头咬了口她的鼻子。
“你别咬！这怎么回事还没弄明白呢！”
关年松开她的鼻子，又在嘴角研磨了一会。
迟疑道：“难道是一段时间不打电话就心慌？”
卫周：……信你的鬼话！
她总觉得像是预警，玻尔兹曼大脑预知了什么危险，在警告她。
关年：“？”玻尔兹曼文明还能预知危险？
卫周：“你说是不是预知我房间要被关门抢走？”
关年：“……至于吗？”你留着也没用啊！
他看她走神，丝毫没有关注他，看起来身体也倍儿棒，顿时什么事情想法都抛向了九霄云外。缠着她在她脖颈间厮磨：“不难受明天再说？”
卫周被他弄得心烦，推又推不开，想东西更不可能了！
迷迷糊糊间，关年掐着她的腰，她不太舒服，动也动不了。
哼哼唧唧间她好像说了一句：“我们过几天带关门去宽山星看看吧？”
关年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晖晖噩噩间，再睁眼天就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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