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极夜

　　卫周从车里探出头，看向不远处的丘陵高坡，大概判断他们这是到黄土高原了。

　　离塔里木挺近。

　　作为一个优秀的文科生，卫周心里很有底。

　　卫周摸向胸口，胸腔里心脏在快速跳动，强大的急迫感充盈了脑海。她低呼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没多久就泛起了困，迷蒙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大亮，还是正午的样子。关年坐在驾驶位上，手里捧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漫画书看的一脸专注，双手连方向盘碰也没碰。卫周咽了口水，嘱咐他出事一定要记得救她。

　　迷蒙间也要夸自己一句有胆识!

　　关年看完漫画书，想起她有话要说，偏头看她才发现她歪着头靠着窗户睡着了。他望了眼窗外，看着她想了很久，才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关年无事可做，便侧着身端详她的脸，她眉间皱着，关年想她睡的并不安稳，可能梦里还在挣扎求生。

　　他不懂她挣扎的生存，死不比现在好吗？他看向她紧闭的眼，有些疑惑，她不是一个重情的人，他从未听过她提起曾经的日子，也没有过伤心难过，那为什么要这么留恋这个世界？

　　可是即便她再留恋，死亡也不会漏下她……

　　关年看向天空，太阳缓缓的像西边滑落，没入地平线下收敛了所有的光线。气温逐渐下降，他望着窗外没入黑暗的原野陷入沉思。很快，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冻结，直到一年后，岩浆会重新解封它。

　　可是人类太脆弱了，他们等不到一年，也躲不过从地底而来席卷大地的岩浆。

　　卫周醒来时，被冻的哆嗦，她裹紧身上的毯子，渴求的看向关年。外面天很黑，夜幕下天空没有一点星光，驾驶室暖黄色的灯洒在关年侧脸上，显得平静又温和。

　　“关年，有没有棉被？棉袄也行!”卫周吸着鼻子问他。

　　关年脸上带着歉然的笑:“没有，我嫌它没用就没拿。”

　　卫周不死心:“那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暖？”她一边吸鼻涕，一边哭唧唧：“我要冻死了!”

　　关年心想，你这句话说的不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沉默的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并体贴的给她拿了一叠整整齐齐的白衬衫。

　　卫周看着手里的一叠白衬衫，抱着多穿几件也能御寒的想法全给套在了身上。

　　她眼底泛着乌青，连声打着哈切。关年打开空调将温度调高，让她再接着睡一会，她脸色发白一看就饱经噩梦的风霜。

　　卫周惊奇，望着关年说我晒得这么黑你也能看出我脸色发白？你这人独具慧眼啊!就是脑子不太好，有空调你不早开让我穿那么多白衬衫做什么？

　　关年:“……你说前面这个路口我们走哪呢？”

　　“哪呢？哪呢？”卫周伸长脖子往前看，什么也没看见，外面一片漆黑，除了车子自身的灯光外什么灯光也没有。

　　别说路口了，就算前面是条河，她也得等到车开进去才知道。

　　这么想着，一道光袭向她的眼睛，卫周觉得眼睛被炫瞎了，她皱起眉，往车窗旁一看，车外晶莹剔透，层冰在灯光下泛着绮丽的光。

　　这还真的在河里啊!

　　卫周一言难尽的看向关年，她说怎么走的这么快，敢情这是走的直线？

　　关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指着前方说:“往前十二千米有两个路口，怎么走？”

　　卫周:“……”你河都敢走，还怕什么路口？

　　“照直走!”卫周喊的毫无负担，告诉关年像这种小事他自己决定就好了，不要打断她睡觉，最后只要目的地是塔里木就行。说完就在关年怔愣的目光里裹紧毯子睡觉了。

　　关年:这空调开关在哪？他刚刚碰哪了？

　　车子开到塔里木边缘时，关年有所惑的抬头看向北方内蒙古的方向，看了半响，了然的收回视线。他停下车子，下车往前走了几步，眼前是大片没有尽头的砾石戈壁，在低温下更显冷然。

　　他往前看，在砾石戈壁的尽头，塔里木盆地的中间位置是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里荒芜人烟，一处处的沙丘在寒风里翻涌。

　　没有丝毫生机。

　　卫周从梦里醒来，浑身发热，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快速的跳动，连带着她的呼吸也更加急促。关年不在车里，外面一片漆黑，她看不见他，只能打开车门喊他。

　　“你醒了，我们到塔里木了。”关年很快出现在灯光里，卫周松了口气。他回到车上关了车门，问她下一步要怎么办，这里全是砾石，再中间是大片的沙漠，她是停在这里，还是再往里走走？

　　卫周看他一脸肃穆，怀疑自己是在找一个葬身之地。

　　“往里走，去沙漠。”她捂住心口，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

　　关年一愣，没有问为什么，重新启动车子往沙漠里去。

　　“关年。”卫周转头看向关年，脸上纠结又坚定。“梦会变成真的吗？”

　　关年:“梦不会，它是人因为渴求害怕而进行的脑活动。”顿了顿，他问:“你梦见什么了吗？”

　　卫周抿紧唇，告诉他自己梦见塔里木里有一搜飞船。“我总觉得，这是真的!”怕他不信，她还强调:“我特别清楚的记得路线，而且梦里也经过了一片砾石才到达的沙漠!我做过两次这个梦了!”

　　关年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漆黑的前方。

　　“梦不会是真的，但梦也不一定是梦……”他转头看向明显不安的卫周，深深地陷入思考中。

　　“会是真的吗？”卫周紧张的啃了片面包。

　　关年摇头，这还要去看看才知道。卫周点头，又哆嗦着啃了片面包。

　　关年看她一片片的啃面包，有些好笑，突然想起内蒙古的事，顺便也跟她说了。

　　“内蒙古那有架飞船发射出去了，飞船里有一千人左右。”

　　卫周果然放下了面包片，问他:“是幸存者？他们逃出去了？”

　　得到关年的肯定，卫周顿时泪流满面，关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泪奔，僵硬的往旁边挪了挪，遭遇了她的吐槽，她这是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个人的庆幸和心酸!

　　怎么就不带上她!早知道就往内蒙走了!呜呜呜～

　　关年内心:逃出去有什么用？找不到宜居星球地球的飞船又能撑多久？但看在卫周泪流满面的份上，他咽了回去，心里默默强调：她这么开心我不能打击她。

　　又过了半天，卫周抱着卤鸡腿啃的浑身是劲时，关年告诉她沙漠到了。卫周点头，说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关年:“你进化了吗？你真的是地球人？”自从听说卫周梦见飞船后，关年就对她的地球籍产生了怀疑。

　　卫周:“……那沙子透过玻璃缝都吹我鸡腿上了!”我不是地球人我也能吃出来那是沙子!

　　关年:……

　　“具体位置在哪？”关年有气无力的瞟了卫周一眼，对失去一个潜在同伴非常失望。

　　“往西北开。”卫周端直身体，扔了手里的鸡骨头，闭上眼睛跟随记忆往前走。

　　车子在沙漠里飞驰，如履平底，卷起沙尘飞扬。直到一处平坦的异样的沙漠时，车子骤然停下，卫周睁开眼，望着漆黑的远方不言语。

　　这一处沙漠平坦光滑，放眼望去看不见一座沙丘。风从沙漠边缘吹来，卷起浅薄的沙尘贴着地面翻腾。

　　关年:“是流沙，车子不方便开进去。”

　　卫周诧异，扭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后果吗？”你都可以在水上开车，流沙算什么？

　　关年:“车子会报废!”

　　卫周:……咋滴？你还想把它留着当古董啊？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不远了，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关年想告诉她外面冷，没来得及，她就又哆嗦着回来了。

　　“好冷！”她眼底被冻出的眼泪此刻全部都变成了结晶挂在睫毛上。“怎么沙漠比河里还冷…”

　　关年：“这不是应该的吗？”

　　卫周两手环胸，抱紧自己，瑟瑟缩缩的悔不当初。“我们要早一天来就好了！”

　　“没关系，还不算糟糕。”他安慰她，转身下了车。卫周看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在寒风中走到毫不畏惧，羡慕几乎要化为实质。

　　“下来。”他走到她的窗边，伸出手牵住她。卫周瑟缩的伸出手，却在被牵住的一霎那寒风低温全都消失不见了，卫周一愣，一步踏空，径直从车头栽倒进沙漠里。

　　关年握着她高高悬起的手，愣了半天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卫周抹了把脸上的沙，呸呸的吐出嘴里的沙子，她被关年牵着走在流沙上，空着的那只手拍打身上沾染的沙，惊叹的对关年说，这里的沙一拍就掉，一点不费力！

　　关年：“嗯，这是沙漠。”当然一拍就掉啊！

　　“还有多远？”他转移话题，看向卫周。

　　这里属于沙漠的中心区域，流沙面积十分广阔，卫周和关年走在其中，就像两粒芝麻一样，渺小又显眼。走在流沙中，卫周浑身都紧绷着，反观关年，步伐身姿和她当年轧马路一模一样…

　　卫周咬住嘴唇，不让哭泣打败她。听到关年的话，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前方。

　　“还有两百米左右。”

　　关年：“两百米？前面两万米我都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飞船在地下，谁会把飞船大剌剌的放地上？”

　　关年一愣，立即点头，对卫周说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一直也很奇怪这点但就是没想到飞船还能放地下！

　　卫周微笑，在心底默默的鄙视了一波外星人的智商。

　　等到两人走到目的地，风仍旧在地面上翻滚呼啸，卫周摇头，不对啊，这跟我想象的风声鹤唳不一样！

　　她焦急的一跺脚，脚下的流沙形成漩涡向下塌陷，再睁眼时已在暗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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