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程家往事
每至高考必下雨，这次也不例外，天上已经阴云密布了，零星地飘着几点雨滴。
程和拒绝程家马夫送他，而执意要像普通学生一样自己去，刚走到半路，突然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他回头看了看，只见一股浓烟滚滚卷上天空，紧接着，隔着座座屋顶，他隐约看见火苗活跃地跳起了舞。载人去科举考场的马车来了，程和却突然一阵心慌，一步也动不了。
当他意识到烟起的方向和程家的方向一样时，有一群人也过来喊道：“程和！程和！你家着火了！”
程和拼尽全力冲家跑去，他的灵魂在前面跑着，他的身体紧跟其后，他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那么急过。
天空中打了一个闷雷，地面上就刮起一阵强劲有力的风，逆风奔跑，风像刀片一样，刮得他脸生疼，
还没跑到家门口，就远远地看到了大火，他在心里求道：“不是我家不是我家！”
可从那大火中隐约看到的红门，分明是程家的，刚才他还和奶奶在门缝里偷偷看对方呢！他大脑一片空白，看着慌慌张张吵吵嚷嚷的救火的人群，他几乎快要晕倒，这时他的发小白白来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雨越下越急，像一个个石头一样砸在他身上。
“程和白菜，你们快去考试吧！”卖豆腐的黄阿姨跑过来抱住程和说。
“考他妈的试啊！考试重要还是生命重要？！”白白大吼道，他话音未落，程家的大红门轰然倒地。
程和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了出来，雨水和眼泪朦胧了火焰，最后化为一片黑暗……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深夜了，白白在程和床边睡着了，他压着程和的胳膊，压得生疼，他还推不动他。
“醒了？”门被推开，程和的表哥喻舜走了过来，道，“好点了没？”他使劲推了一把白白，“这小子，怎么赶都赶不走，让他去考试他也不去，非要等你醒了再走。”白白抬头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骂了几句，程和看见他眼下有重重的黑眼圈。
“今天几号了？”程和问。
“七月———差两小时就九号了。”表哥看着表回答道。
“那———”
“科举结束了。”
“那———”
“别担心，打起精神来，好好准备复读吧！你聪明，明年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程和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他：“我奶奶———奶奶呢？”
听程和这样问，表哥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白白看着程和，道：“你别太难过。”
程和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她还伤得怎么样？”
表哥走到窗边背对着程和看窗外，白白抽了抽鼻子。
“她醒了吗？“程和问白白，他希望他回答，却又害怕他回答。
“没有，她———还没睡醒。”白白道。
表哥拉上窗帘，让程和好好睡一觉。
他狠狠地踢了踢白白，道：“小胖墩儿，你可以走了吧？”
“走个屁，到家也只有我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陪他！！”
“陪什么陪，有我陪就行了，你快回家睡个好觉吧！”
“不行不行！我看着他就行了，你快回家陪老婆孩子去吧！”
“去你妈的，我哪来的老婆孩子！行了，别扯淡了，我去搬床被子来！”
表哥把被子铺地上，白白立刻躺下来，说了一句：“啊，舒服！”
表哥道：“你起开！我不想跟你睡一块！”
“我他妈也不想跟你睡一块！”
“那你快起来！”
“我不我不———哎呀你他妈怎么婆婆妈妈的，赶紧躺爸爸怀里睡吧！”白白把表哥抱住拉倒，他俩打成一团，还偷偷看程平有没有笑，程平勉强一笑。
“他笑了他笑了！你他妈笑了我就放心了！”白白道。
表哥关了灯，他们仨虽然都睡不着，但却没有人说一句话。
程平睡到了次日中午，表哥和白白不知去哪里了，他难得独处一回，不知道做什么，只能望着窗外的树出神。
他要用全部力气压制住对奶奶的思念，他不想去想她已经去世的事实，他不想哭。
后来表哥带他和白白给奶奶举行了葬礼。
程平消沉了整整一个月，家已经被烧了，他不忍回去看，表哥平时不住程家，他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有一套房子，便提议让程平和他一起住，程平同意了。
白白总来找程平，他是个豁达人，好像从来都没有烦恼一样，不管程平如何消沉，他都一直不厌其烦地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他的坚持让程平觉得不能再沉沦下去了，否则真是对不起他。他使劲地忘掉奶奶，开始和白白有一搭没一搭地玩闹。
表哥的家离市场很近，白白做饭很好吃，但他很懒，便总让程平去市场买菜。
这天程平买完菜回来，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吆喝道：“糖葫芦！糖葫芦！”
白白在屋里突然大叫了一声：“糖葫芦！哎！卖糖葫芦的别走！”他把门推开，差点把程平撞倒，他道：“没撞着你吧？你哥这门怎么往外开啊———卖糖葫芦的呢？”
“糖葫芦！糖葫芦！”吆喝声再次传来。
“喊得声够大啊，隔这么老远，跟在我耳边喊似的！”白白道。
他们循声找到了那卖糖葫芦的大爷，程平买了一根，白白道：“嗨，一根够吃吗？多拿点，我请你！”
程平又拿了一根，白白却又拿下好几根来，道：“你说你跟我客气什么！”
“你拿这么多要喂猪啊？”
“对啊，喂你！”
程平对白白翻了个白眼，白白笑嘻嘻地把钱递给那位大爷。
回家的路上，程平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白白：“科举考试结果出来了吧？”
“早出了，七月底就出了。”
“你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我那成绩你也知道。”
“白白。”
“啊？”他躲避着程平的目光。
“我听说———你没参加考试。”
白白没有立刻回答，用手揉了揉鼻子，道：“哎，我去了也考不了几个分，倒是你，可惜了！我还想着你能当个大官包养我呢！”
“呸呸呸，包养你？那还不如养几只王八呢！”
“去你娘的！养王八能费几个钱，剩下的还不得给咱哥俩逍遥快活去！”
“谁跟你哥俩，我跟我表哥才是哥俩呢！”
“那也没见你给过你表哥钱啊！不是，我说你攒钱干嘛呢，养小媳妇儿？哦，对了，你喜欢那妞儿找着了吗？”
程平脑海中闪过一张俊俏的脸：“没呢，世界这么大上哪找去？！”
“这可说不定，指不定哪天就遇上了呢！”
“胡扯！”
快到家时，程平道：“白白。”
“啊？”白白洪亮地答应了一声。
“呃，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还不许我说话了？”
“呃……”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呃———谢谢你！”
“谢个鬼，我说你这大老爷们儿可真够忸怩的，快回家，我给你做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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