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大板子

　　阿录带九歌急急忙忙地往程家赶，阿奏在后面跟了几步后便停下来叫住一个鬼卒，问：“阿鬼回来了吗？”

　　鬼卒道：“还没。”

　　阿奏道：“鬼臣呢？”

　　“在下实在不知。”

　　阿奏摆摆手，示意鬼卒各干各的事，然后心事重重地向程家走去。

　　走着走着又见到了莫别，他正在费力地搬着一块大板子，他身边有很多大人，可却没有一个人帮助他。沉重的大板子让莫别束手无策，只能拼尽全力一点点地挪，阿奏见了忙过去帮他，对他说：“干不了的事就不要硬干！你不搬这块大板子自有别人来搬，所以你去搬小的东西便可以了！”

　　莫别笑了笑，点着头道：“知道了！”

　　阿奏又意味深长地说：“可是若你不搬这块大板子，也许我就注意不到你了！”

　　莫别一愣，不明白阿奏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此时大板子已经搬到了合适的地方，阿奏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我走了啊，你要记得多搬搬大板子！”

　　莫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进程家堂屋，九歌没看到小除，倒是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手脚都被捆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九歌进来时，那人连头都没抬一下。

　　九歌疑惑地问阿录：“程加减呢？”

　　阿录愣了一下，忙道：“啊，我说的程家家主是前家主。”

　　“什么？”九歌更加惊讶了，程家的前家主程固———小除的父亲在鸟妖初次作乱时便已故去了，小除还说过他将他葬到了程家祖坟中，每年到了祭祀时节，就算是冒死也要过去尽孝。

　　可眼前这个人又是谁呢？

　　九歌对程固印象不深，只记得他一直板着脸，从来没有笑过，特别是当他和秦平在一起说话时，那个脸色简直阴沉得仿佛来片云就会下雨。

　　阿录将程固的头抬了起来，九歌发现他比以前更老了，而且从前那股子震慑四方的气势也荡然无存了，说实话，他现在还没一个半身入土的老人有神气。

　　这时程固像是突然醒了一样，木然地看了一眼九歌后，突然仰头倒在了地上。

　　九歌忙过去看他，试图叫醒他，阿录则在一旁叹息道：“没用的，我本想着等他清醒了再让他见你，可他一直这个样子，我们试了好多办法，都没能将他唤醒。”

　　“他的确是人，而非鬼魂，他的身体是热的，看来也并非夺取他人躯体之人。”九歌思索着，想程固的确是个大活人，可为什么都说他死了呢？而且小除那样一个孝心满怀的人，不可能在父亲丧葬一事上有半点疏忽，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九歌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两个可以解释得通的答案，一个是小除出于某种原因故意说程固去世，另一个则有些离谱，就是程固诈死。

　　“有医师来检查过他吗？”九歌问。

　　阿录道：“有，据说她是榆荫下最好的医师。”

　　“最好的医师？”九歌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你去把那人找来！”

　　阿录道：“她就在外面候着呢！”他打开堂屋门，道，“闻语，你进来一下！”

　　对于闻语的出现，九歌感到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突然想起德音临死前曾对他说要小心闻语和清潭。

　　闻语进来后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程固面前，给他把了把脉后，道：“他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

　　九歌道：“你会不会判断错误？”

　　闻语道：“不会，我是榆荫下最好的医师！”

　　闻语冷漠但不失礼的态度突然让九歌有一种她又回来了的感觉，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很冷漠，也很厉害，做事干脆利落，且说一不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九歌感觉她突然变了，变得活泼了起来。而且在棺材洞里时，明明他与她还没那么熟，但她却很亲切，再也没有尊敬地叫过他“公子”，而是直呼他为“九歌”，还叫过他“大闲人”。

　　最让九歌费解的是，之前小红雀为了降雪扑灭榆荫下大火而受伤后，闻语能硬生生地将它起死回生，可是到了后来，她在医术方面却总是屡屡出错，毫无榆荫下最好医师的半点气度。

　　此时她倒像是回到了最初与她相见的样子，冷冷的，但又不失礼貌。

　　九歌上前问她道：“你再多检查几遍！”

　　闻语冷冰冰地说：“不需要！”

　　然后她竟然连礼也不敬，直接走出了堂屋！

　　这让九歌更加奇怪了，闻语没有变回来，而是突然又变了，变得冷漠无礼起来。

　　九歌真是不理解她，性格如此多变，像有多重人格一样。

　　此时屋里只剩下九歌、阿录和程固三个人了，九歌发现阿奏还没来，便想出去找找他，但阿录却拦住了他，说有要事相商。

　　阿录把门关好，对九歌行了个非常尊重的礼，然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阔别已久，鬼王是否还接受在下的忠心耿耿？”

　　他突然这么正式地说话让九歌不觉也严肃起来，从前阿录和阿鬼的确待鬼王忠心不二，但此时的九歌不过是容纳鬼王记忆的一个载体，他自己和阿奏一样，是众鬼里的内奸。他的确想利用阿奏了解更多的情况，但此刻见阿录如此认真，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正犹豫之时，阿录突然又跪下了，道：“鬼臣近日一路向西，去了晰风岭，他一直在岭里没有出来，我们也不敢贸然跟踪。”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突然，九歌感到有些惊讶。之前阿奏建议他让阿录和莫别追踪鬼臣，他心中尚在犹豫之中，没想到阿录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不知这其中阿奏有没有做什么推波助澜的事情。

　　九歌想就此做个选择，看看到底要不要重新重用阿录，他仔细地将阿录方才的话斟酌了一遍后，问：“你说的‘我们’，是你和谁？”

　　阿录道：“是我和莫别。”

　　九歌心想阿奏肯定找他俩谈过话，否则莫别一个小鬼卒，连和阿录搭上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可能会和阿录一起工作了！

　　看来阿奏真是煞费苦心啊，于是九歌道：“我鬼王，接受你的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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