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德音之死

　　九歌心里闪过点滴往事，阿奏的死，阿奏姐姐的死，整个秦家的死全都和他有关，他心里羞愧至极，若柱子精真的是阿奏，此刻见到他，应该不敢抬头看他才是，可他却出奇的淡定，眼睛无所畏惧地看着阿奏。

　　他握起拳头，正想救下德音时，阿录阿鬼突然挡在他和柱子精中间，先对阿奏道：“你为何一直苦苦逼他！他可是鬼王啊！”

　　“他哪里有半点鬼王的样子！他自己都不承认他是鬼王！不信你问他！”柱子精道。

　　九歌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阿录阿鬼忙制止住他，急切地对他说：“别动手别动手！你知道他是谁吗？”

　　“住嘴！”柱子精喝道。

　　阿鬼阿录惊讶地看着柱子精问：“他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九歌道，朝柱子精慢慢走去，一身的气势压得柱子精再次勒紧了德音，九歌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但却有极大的威慑力，“别来无恙啊，秦奏。”

　　柱子精微微勾了勾唇角，波澜不惊地说：“秦九歌，你认出我了。”

　　九歌早已忘掉了阿奏的声音，从前每次想阿奏时，都只能想到他说的话，并不能想到他的声音，此时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九歌突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阿奏竟然没有死！这是他心里第一个念头。

　　他和阿奏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心中不禁五味杂陈，眼前人一身黑衣，和之前那个少年判若两人，九歌真的想不到这个时而流里流气，时而戾气深重的人竟然是阿奏！九歌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记忆里的阿奏争强好胜，嘴硬心软，是个极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和眼前这个长相奇怪的柱子精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这时阿录走上前，施法往阿奏脸上泼了很多水，水将他脸上柱子精的妆容洗掉，露出了一张从前九歌朝夕观望的脸。

　　那张脸褪去了当年的稚气，婴儿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颧骨，有棱有角，显得极为成熟，还带着一些沧桑。

　　九歌看着他无言以对，最后说了句：“你长高了。”

　　阿奏在剑洞被万剑穿心时身高才到九歌的下巴，现在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这时德音挣了一下，阿奏忙紧紧地勒住了她，依然是刀背冲着她的脖子。

　　“你别犹犹豫豫的行不行？我要是你，这会能救下一百个人来了！”柱子精说道。

　　身后的鬼怪们突然纷纷攘攘起来，九歌忙回过头，穿过鬼怪群，来到方才清潭所在的地方，却发现早已不见了清潭的踪影，地上只有一滩清水，正顺着岩石间的缝隙往下流着。

　　鬼怪们回过神来后，又开始纠缠九歌，九歌慌忙躲开，可此时他位于鬼怪群的正中央，根本无法躲避。鬼怪将他的衣服扯破，还扯出了好几道伤疤，鬼怪们的手沾上了血后兴奋异常，一个个地冲他扑过去，恨不得一下子撕吃了他。

　　正当九歌觉得自己快被撕成碎片时，鬼怪们突然停下了，九歌抬头一看，只见空中有一个和阿奏穿着同一身黑衣的人，正攥着捆魂索，施展控魂术。

　　原来这个黑衣人才是鬼臣，他比阿奏高很多。

　　鬼臣控住鬼怪，然后对阿奏说：“杀了她！”

　　九歌吼道：“你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阿奏面前，想按住那把刀，可阿奏反应非常快，一下子就把刀翻了过来，刀刃还划破了九歌的手。

　　九歌见刀刃冲向了德音，忙停了手，质问阿奏道：“你不怕你误伤到她？”

　　话音刚落，阿奏勾了勾一边唇角，手起刀落，德音的脖子上骤然迸发出一股鲜血来，喷了九歌一身，九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阿奏松开了德音，向后退了几步，九歌忙上前抱住德音，汩汩流出的鲜血让他手足无措，想捂住，却又不知怎么捂。

　　他紧紧地抱住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往事一件一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她的鲜血也染红了他的衣服，他蓦地想起那个漫山遍野都盛开着紫色二月兰的清晨，他拉着她的手在二月兰丛中跑啊叫啊笑啊，惊动了很多只蝴蝶和蜜蜂。

　　他听见她说：“二月兰好漂亮！我好喜欢二月兰！”

　　他便认真地说：“以后我有了家，我就在院子里种满二月兰！”

　　她笑着问他：“你种二月兰给谁看啊？”

　　九歌不假思索地道：“给你看啊！”

　　德音害羞地笑了笑，又道：“那万一我不去你家呢？”

　　九歌愣了愣，问：“你为啥不去我家？”

　　“我为啥去你家？”德音话还没说完就捂住脸转过身，九歌忙绕到她面前，想看她的脸，可她躲避着他，就是不让他看。

　　最后九歌一把抓住了她，然后让她放下手，手从脸上移下来后，他看到了一张红通通的、笑得极为娇羞的脸，他便也笑道：“你笑什么？”

　　德音一把推开他，转过身，道：“你干嘛离我那么近！”

　　“怕你跑了啊！”九歌笑道，“从此以后我日日夜夜守着你，若我有了家后你不肯来，我就绑了你回去！”

　　德音噗嗤一笑，道：“你是土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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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还没来得及自立门户，她便香消玉殒了。

　　德音是潭螺里的，虽然可以长生不灭，但若受了致命伤，便会魂飞魄散，再也不会重返人间了。

　　这时他突然看到德音的手抬了起来，他忙抓住，喊着她的名字，她似乎是要说什么，嘴唇微微颤动着，大量的鲜血从她嘴里冒出来。九歌道：“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可德音一定要说话，九歌把耳朵贴到她嘴唇边，只听她气若游丝地说：“小心闻语和岭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啊！”九歌悲愤至极，眼里充满了血，他看向鬼臣和阿奏，突然动了杀机，怒气涌上脑袋，鬼王的记忆瞬间被激活，他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掌向空中刺去，只见头顶的岩石被打穿，落下一堆雪来。

　　九歌虽然不能触碰到鬼，但他灵魂与肉体已经分离了，所以他可以使用鬼怪所使用的法术，他无需御剑飞行，使用法力一下子就冲出了头顶的洞，风在他耳边狂啸，只见四周白茫茫一片———这里竟然是不化雪山！

　　鬼王的记忆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他冲下雪山，用杀戮拜访了还在沉睡中的榆荫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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