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解语海棠

　　云梦大潮，是帝国中唯一的湖潮。据《水经注疏》所载：“云梦大泽，北依终南山脉，南临江水，广八万六千里，不知几深。帝国诸湖中，最为广大。每年仲秋前后，云气南来，遇南山而止，其上诸流多泛滥成灾，湖水猛增。加之太阴、辰星牵引，乃成湖潮。潮水之壮阔，可比钱塘海潮。”

　　“哇，这个浪好大！哇，那个浪更高！哇，这比南海的浪还要高！”白少棠像是一只麻雀一样在前舱中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冷战并不在舱内，想来是去守着他的鲛人去了。其他人都不敢节制这位镇南候小侯爷，任由他在船舱里聒噪。

　　杜蘅在投球窗口站定，湖潮澎湃不已，有时会有水花溅入。装了降龙玉球的木盒，放在脚边。只等一声令下，全员就绪，便开始击鼓吸引白蛟，看看是否有收获，不过据传白蛟一般直到晚上才会出现，冷战为了争抢人先，正潮当天，白日里也不轻纵。

　　“吴多鱼，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好无聊。”白少棠道。

　　杜蘅苦笑道：“小侯爷，小人有正事要办，不能陪您聊天。”白少棠道：“哼哼，你昨天抓伤我，我都不计较，你却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讲？你们都没有良心！都没有良心！”说着，竟然掉起眼泪来。

　　杜蘅知道他爱哭，却没想到他这么爱哭。无奈说道：“小侯爷，这值不当的您哭泣吧？您如此不快，我们担当不起呀。”白少棠一脸委屈，低声说道：“我在云梦镇中，曾经认识一位大哥哥，对我极好。救了我的命，给我钱，让我救猫儿狗儿。还把自己随身的琴送给了我。谁知道他竟然不告而别。我找了他好几天，到处也找不到了。”杜蘅一呆，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白少棠越说越是伤心，竟然不顾舱中三十余人的目光，嚎啕大哭。边哭边道：“你们都没有良心。我对他也很好的吖，虽然，我没给过他什么，但是，除了太婆婆，我最喜欢他了。他竟然丢下我不管，让我落进你们这群坏人手里！呜呜呜呜……”

　　杜蘅此时顶着吴多鱼的面皮，心里却极为难受。不想才两日的相处，这少年竟然如此依赖自己。当初害怕与之深交，牵连于他，又会暴露自己，方才不告而别。如今他之哭诉，却让杜蘅极为惭愧：到底是伤害了他。

　　杜蘅道：“小侯爷莫哭。小人不是不愿与您交谈，而是海捕在即，要全神盯视湖面，不能分神与您说话呀。”白少棠用手掌擦擦眼中的泪，犹自抽噎道：“你，你还算个好人。”这时，忽听头上鼓声震天，击鼓手们已经开始击鼓吸引白蛟了！

　　三十名水手执定金丝银网，紧盯湖面，杜蘅亦不敢松懈，双眼凝视前方水域。白日里视野比之夜间开阔许多，并不十分费神。如此足足盯了半个时辰，并没有什么异常动静，于是传令休息。回过头来再看白少棠时，已坐在船舱后方的地上打起了瞌睡。真是难为他，在这么鼓声喧天的环境里还能打瞌睡。想来昨日折腾到四更才睡，让他极为困顿。

　　舱门打开，冷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白少棠睡在床板上，哼了一声。水手们躬身行礼：“冷官长。”冷战点头致意，径直走到杜蘅身边，问道：“可有发现？”杜蘅摇头道：“这次并无发现。”冷战道：“白蛟是蛟龙之属，却性喜夜游。白日里很难见到。不过前年我曾在白日里捕获两头白蛟，想来只要功夫做的足，白天也可将它们吸引而来。”杜蘅道：“冷大人的安排，自然是极为妥帖的。”

　　冷战砖头看着白少棠，疑问道：“这小子，在这里竟然也能睡着？”旋即摇头说道：“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废物果然还是废物，只是天生命好罢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头顶鼓声再开，又敲了半个时辰，湖面却依然毫无异样，并没有什么奇异之物浮上。冷战低声骂道：“娘的！”旁边撒网手早已疲惫不堪，更可想见船头平台上的击鼓手。杜蘅试探道：“冷大人，如此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若白日里整日一无所获，到了晚间众人又神疲力乏，反而不好。”冷战怒道：“你懂什么！若想优胜于人，必须付出百倍努力！不过两夜一日的不眠不休而已！你们就要打退堂鼓了？”

　　杜蘅点头道：“是是是，冷大人教训的是。只是昨夜休息，又恰好遇上船舱失火，几乎所有人都折腾半夜，未曾好好休息。不如让众兄弟趁此白日，休息一番，待晚上白蛟活动，精气神十足，再行捕捉，事半功倍！”

　　冷战听了此话，沉吟起来。良久乃道：“好吧。你通知传令兵，下令休息。”

　　传令兵敲响休息的指令，众人都陆陆续续回舱。有兵士来回道，官舱已经清理干净，重新整理，可以请各位官长回官舱休息。杜蘅过去叫醒白少棠道：“小侯爷，小侯爷？官舱已经整理好了，您可以回舱休息了。”白少棠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不，我不要回官舱睡，谁爱去谁去，我要和你睡你舱里。”

　　杜蘅和冷战都愣了一愣，冷战道：“吴多鱼，你去和小侯爷一起，住在官舱，伺候小侯爷起居。小侯爷舱中的两名侍卫撤下去罢。”

　　杜蘅争辩道：“大人，小人白天要睡觉，晚上好投球捕蛟的啊。去伺候小侯爷，这……”白少棠这时来了精神，从地上一跃而起，跳过来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有手有脚，不用你伺候。再说，我也是白天睡觉，晚上看你们捕蛟呀。不影响不影响。”十分雀跃。

　　冷战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杜蘅哭丧着脸道：“请吧小侯爷。”白少棠做个鬼脸，不满的道：“怎么，让你服侍我，你还不乐意了？”杜蘅苦笑道：“小人哪敢。”

　　官舱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混若未曾有过失火的样子，杜蘅不由佩服起这些随船水手的办事效率。只是许多东西未曾带多，门窗很多的装饰陈设已不复存。白少棠舱中烟熏火燎的被褥撤下泰半，还有一部分无甚损坏的，仍然在用，满是一股子烟熏味儿。

　　白少棠指指舱口的一张小床道：“这是你的床。这几天你就睡在这里吧。”这床铺是原本舱中两名侍卫轮流休息之用的，此时成了杜蘅的床位。不过纵使是小床，也仍比水手舱的上下铺宽敞多了。杜蘅道：“小侯爷想来仍然十分困乏吧？不如早点休息，午时一到，还需起床用餐的。”白少棠道：“你睡你睡，我还要找找我的海棠。”

　　“海棠是谁？”杜蘅好奇的问道。

　　“一只白猫。是我在云梦镇上救下来的。”

　　杜蘅心念一动，说道：“昨夜船舱失火，我冲进来救人，未曾发现有猫。”

　　白少棠脸上堆满了骄傲又隐忍的表情，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忍住不说，只道：“你放心好了。它可聪明了。这点火，还伤不了他，我叫一叫，它一会儿就出来了。”

　　白少棠说完，就低声的叫道：“海棠，海棠，咪咪咪咪，出来了！”

　　杜蘅不由好笑，笑道：“小侯爷，你给它起这么难记的名字，它怎么记得住。”

　　白少棠翻了个白眼给杜蘅，说道：“你懂什么，我把它看成是兄弟，续了我家的辈分的。你看，我姐姐叫语棠，我叫少棠，它叫海棠。是不是都带个棠字？”杜蘅心道：“原来这个小侯爷还有个姐姐叫白语棠。解语海棠，名字倒是极美。”于是说道：“那小侯爷你慢慢找，我要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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