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剑封喉

　　那渔夫全力一挣，几乎就要挣脱。杜蘅心下微惊，原本以为这渔夫并不会武功，所以自己扣他脉门，只出了三成力，谁知他一挣之下，竟然差点挣脱。杜蘅手下加力至五成，那渔夫疼的呲牙咧嘴，却兀自嘴硬：“哼，我是这云梦之中的水匪！你们今日到了此处，死路一条！兄弟们，杀了这个大的，活捉这个小的！”话音刚落，只见旁边的苇丛中蹿出五六个大汉，手执钢刀鱼叉，将杜蘅和白少棠团团围住，白少棠惊叫一声，躲到了杜蘅背后。杜蘅右手一扬，只听嗤嗤破空之声，电光火石，六个大汉惨叫连连，手中兵刃齐齐落地，六人右手手掌各钉着一根竹筷，殷殷的鲜血顺着手臂滴淌到苇丛下的枯枝烂叶里。

　　杜蘅冷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杀人绑票？”左手力至六成，只听那水匪的腕骨咔咔作响，似断未断，痛入骨髓，不由得大声哀嚎起来。

　　杜蘅冷冷的道：“快说，你们如何知道他是白小侯爷。”

　　一干水匪见杜蘅武艺如此高强，早已魂飞天外。被扣住脉门的水匪疼的汗如雨下，咬牙说道：“昨日夜里，有一人前来我家借宿，我见他衣着华贵，行李沉重，想来是有钱人家，就杀人取财。谁知在他怀中翻出一封信，是……是镇南候亲手所写，信中责……责怪白小侯爷做事不慎，竟……竟然……”匪徒虽然凶悍，却仍抵不过杜蘅力扣脉门。才说的两句，就痛得说不下去，杜蘅稍松指力，那水匪缓得一缓，才又说道：

　　“镇南候信中责怪小侯爷处事不慎，竟然连累书童致死，又只身飘落，很是严厉，所以派了家丁前来送钱，不期然竟然撞到我们兄弟手中。我们分了钱财，尤觉得不够，才想着诱骗小侯爷至此，绑了他，向镇南候索要银钱。”

　　杜蘅冷笑：“就凭你们几个，有什么本领，敢向镇南候下手绑票索要赎金？”

　　水匪说道：“若是以往，就算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向大名鼎鼎的镇南候小侯爷下手。只是，最近帝国北疆战事太多，官府向我们征要的税产，从之前的十税二，提到了十税六，已连续数月，我们都要活不下去了。我们原本都是这里的良民，迫不得已才做了水匪，也是迫不得已才敢向小侯爷下手，想着绑了小侯爷，索要一大笔银钱，就此远走高飞的。”

　　不曾想战事一起，对黎民百姓伤害竟然如此之大，果然是兴亡百姓苦，朱门酒肉臭。杜蘅心下一软，手劲松开，那人脉门不再受制，却仍是抬不起胳膊，软软的垂着。杜蘅道：“我今日不为难你们。你们劫来的钱财，自留自用吧。只是回去以后，需要好好做人。不能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官府所征的税率，很快就会下调回去，你们放心好了。”

　　杜蘅和白少棠转身离去，几个水匪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被饶恕。

　　白少棠道：“五哥，你人真好。不过幸亏有你，不然我就要被他们绑架了。”

　　杜蘅微微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白少棠惊疑道：“五哥是如何得知的？”

　　杜蘅道：“方才在客店，他来寻你时，我曾故意拿出大锭银子打赏店小二，实则是为了观察这人的反应。当时他双手拽着衣服下摆，使劲揉搓，双眼放光，神情激动又带着些紧张害怕。我就判断此人来意定不单纯。等到他带我们走向北的这条小路，我就已经知道他来意不善。这条路上向来没有人家，可见他是欺骗我们。”

　　白少棠笑道：“五哥好厉害！”

　　杜蘅忽然叫道：不好！转身便走。白少棠吓了一跳，跟着杜蘅回到刚才水匪围堵他们的地方。只见六个水匪躺在地上，双眼圆睁，神情惊怖，喉下颈中，鲜血如同泉水般汩汩喷流，已然全部横尸当场。白少棠惊吓不已，长大了嘴巴，一句五哥哽在嘴边，却出不了口。

　　杜蘅心里一阵自责：自己走出并未太远，听见闷哼，随即便往回赶，谁知六人已遭了毒手！自己应该等六人各自散开，再行离开，也许能避免这么大的悲剧。

　　白少棠自幼长在侯府，并未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场面。前一刻尚且鲜活的六条生命，忽然就死的如此惨烈，让他受惊不小。杜蘅将他送回客店，安抚他休息，留钱与他，便自行离开。

　　回到自己所住客店，杜蘅连忙上楼回房。只见衣服已被烤干，叠放整齐，放在枕边。炭盆和桌上的早饭已撤走，其他并无异样。杜蘅双拳紧握，心中愤怒，却不知如何发泄。走到窗边，却看到苏二八坐在廊下，倚着廊柱打盹。杜蘅眼神一冷，叫道：苏二哥，苏二哥。苏二八一个激灵，抬头看见杜蘅，傻乎乎的问道：客官叫我么？杜蘅心中怒气更甚：装傻充愣这套玩的纯熟，杀起人来倒是干净利索！于是道：“可以麻烦苏二哥将炭盆移来么？尚有几件小衣单独收放，没有烘烤。”苏二八应道：“得嘞！马上来了您呐。”

　　杜蘅坐在桌边，将一柄短剑笼于袖中，等待苏二八上来。不一会儿，苏二八端着炭盆进来，杜蘅道：麻烦苏二哥关上房门。苏二八转身关门，门刚关上，苏二八未及转身，杜蘅忽然暴跳而起，袖中匕首寒光迸现，直取苏二八后心，动作又快又狠，不过须臾。苏二八却不紧不慢，猛然一趴，躲过杜蘅的一击，并顺势翻身朝上。杜蘅一击成空，却不收势，将刀刃一翻，对准苏二八心窝插去，苏二八双手一掠，已将炭盆护于胸前，杜蘅一刀插入盆中，直没入柄，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迸裂四散。烧炭火热，杜蘅下意识收手，苏二八借机双脚一蹬，在地板上滑出二尺有余，一个翻身，已站立起来。手中炭盆仍稳稳端在手中，一块儿也未洒落。

　　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二人你来我往，竟似鬼魅一般，全无声息。杜蘅此时略微冷静，狠狠地道：“苏二八，你好俊的身手，好快的反应，好狠的杀心。”

　　苏二八面无表情，将手中炭盆放下，说道：“公子不是我的对手，何不冷静下来，思考前因后果。”

　　杜衡连连冷笑：“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阁下一剑二八，可在眨眼之间连刺二十八剑的绝艺，这世间有几人能挡？我自然是远远不敌的，何况那几个不会武功的渔人！一剑刺穿六人咽喉，苏兄的身手，真是叹为观止，叹为观止！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杀六个无辜之人，难道是为了灭口？”

　　苏二八淡淡的道：“你也知我是为了灭口。”

　　杜衡一愕，随即幡然醒悟：是了，是自己太冲动了。在那些水匪之前，施展那么高深的暗器功夫，着实不够谨慎。若几人中有人报官，那自己就更加会被官府盯梢，干什么都会束手束脚。然而回想几人死状，仍是心中凄恻，说道：“既已经决定易容，又何必害怕他们泄露。”苏二八双眼眯起，仍是淡淡的口吻，但是口吻中却夹杂着丝丝的冷酷：“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们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我会为你剪除过程中，所有可能存在的变数。”

　　见杜蘅低头不语，苏二八道：“一个合格的复仇者，不应该有多余的慈悲和善良，请公子铭记这一点。时候不早了，公子应该去退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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