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凤五公子
帝都的朱雀大街,和往常一样热闹。虽然常有人讲,帝都的格局,北富南乱,西贵东贫。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南边向来是帝都的达官显贵们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够乱,所以够热闹。不论贫穷富贵,热热闹闹的总是一件让人心生愉悦的好事。
“这常言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千古至理。可怜帝王二人同生共死,情谊深厚,竟然也会有毁剑断义,割袍决裂之时。眼见大皇帝心意已决,老王爷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捡起大皇帝的断剑,用术法接起,让断剑恢复如初。自己则三叩首,辞去了摄政王的职位,江湖上逍遥快活去也……”
说书人拖着一个长长的也字,端起手边的茶碗,飞快的泯了一口,惊堂木抬起正要落下,抬眼看到楼梯上正缓步而上的一个人,脸上笑容忽然堆满,惊堂木轻放,张嘴叫道:凤五先生,好久没来听书了。”
南城再热闹,也一定有人不会来,比如帝国至高无上的议政九卿九大家族。但这些人中一定会有特例,比如这个凤五先生。
新来的人一定好奇这个混迹于街肆茶馆、青楼妓院的凤家五公子是何等样人,而常来的则因为熟——所以当听到凤五先生来了,都站了起来。一部分翘首以待等着看他,一部分已经簇拥上前,拉衣角的拉衣角,拽袖子的拽袖子,嘴里嚷嚷着想死你了,眼角眉梢都对着阿谀奉承的笑。
毕竟是凤家的五公子,在九卿世袭的帝国,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活在万人之上的人。
杜蘅坐在角落里,看不见这个公子哥的样子。他没有见过凤五,却见过凤大公子。他是现今的谏议大夫,凤家的当家。凤家是现今帝国里势力最大的家族,凤大公子有六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除了这个凤五,均在朝中任职。杜蘅在每年冬至日的祭日典上,都能见到谏议大夫的长公子,凤大公子。印象里,他是一个三十余岁,冷峻俊秀,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却有这样一个弟弟。九卿亲眷里,实在很少有这么晴明的人。
凤五公子早已被众人围着送往最中心的位置上,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笑成一片。寒暄一阵,看客们的声音渐低,才听到说书人问:凤五公子,有一阵子没来啦。
“哎呀呀,没办法,谁让我大哥比我爹还难缠。非要我禁足守孝三个月。这不,我刚脱离牢狱之灾,就赶紧赶来了。”
凤五公子把守孝说成牢狱之灾,惹的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杜蘅一边震惊于凤老先生的过世,同时又惊讶这个凤五公子的浮夸与流气,不像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倒像是暴发户家不成器的傻儿子。
“哎哟,凤五公子,您老令尊福气,这街头巷尾都知道,凤生九子,子子全才。连身为女眷的凤三小姐和凤四小姐都在宫里做了总领女官,您什么时候也去当个大官,也好多照应照应小的们呐。”说书人一番话,又让众人起哄不已。
那凤五公子笑道:“哈哈,你们就别想着盘剥我了,当今圣上英明,早已没有九卿什么事儿啦。现在朝中人人自危,我天天徜徉在这朱雀大街上,听听书,喝喝茶,溜溜鸟,找找乐子,岂不是比去当官服管来的逍遥自在。”
杜蘅眉头一皱:当今圣上极光皇帝英武刚愎,独断独行,向来大权独揽,九卿议政,早已形同虚设。看来九卿之间,所感略同。
众人的重点显然没有和杜蘅关注在同一处,说书人哈哈笑道:有道是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箪瓢亦乐哉。凤五公子果然好心胸,好气魄。
凤五公子笑道:您老过奖,来,说书,说书。
杜蘅本来就没有听书的欲望,何况坊间所流传的各种演义,不过是言今朝之事,假托前朝之名,以避尊者讳。这茶馆所说的英王演义,实则就是本朝太初帝和摄政真皇帝之间的故事,国史上记载的清清楚楚,杜蘅从小耳熟能详。
杜蘅来这个茶馆是等人的。今天是皇太孙和皇太孙妃到南城祭祀的日子。算算时辰,应该到了。
杜蘅手里的一杯茶还没送到嘴边,就听到快马踢踢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杜蘅扭头向窗外看,身着金甲的禁卫军前方开道,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跪倒。乌压压一片皇家仪仗由远及近,金色对旗上写着“回避”和“肃静”,金色对锣的声音哐哐震天。后面紧跟着对牌、对伞、对扇、金瓜、月斧、朝天镫。太孙妃乘着翟车,车上设着紫色团盖,四柱维幕,四重大带,影影绰绰看不到车内人物,只有四匹高头白马驾车向前缓行。
而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一身大红喜袍,跟在车旁,面带微笑的向沿途百姓挥手。
他竟然还有脸笑!恨意和克制让杜蘅的指节爆出轻微的响声。新人一朝入怀,旧人魂飞魄散!他竟然已经忘记他自己曾在大日殿前磕头到晕厥过去!他竟然已经忘记新婚之夜他抛下新娘满城嚎哭的样子!他竟然已经忘记数月前惨死在祭日台上的妹妹!现今的他竟然笑着和自己的新娘去昭告天地去了!
不过数月而已。妹妹在天之灵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这位先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杜蘅眼睛里只顾看着这个杀妹仇人,竟然没在意到有人来到自己的身边。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华衣的贵公子,暗红色的蟒纹披风,罩着一袭白衣。二十多岁的年纪,瓜子脸,皮肤很白,眉梢处有一道半寸长的伤疤,黑色的眸子里,有一块儿小米大小的白斑。他就这么站在杜蘅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笑容温暖和曛。
来的人正是凤五公子。
茶馆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涌到街上和窗边去看皇太孙和皇太孙妃去了。坐着没动的杜蘅十分的突兀。只好默许凤五公子坐下。
凤五公子坐下也是为了看外面的祭天队伍,嘴里喃喃自语道:好大的排场啊……皇太孙娶亲而已,为什么要祭天呢?
杜蘅心里冷笑:若不是妹妹自戕的方式太过惨烈,触犯大日尊神。加上北冥离岸的流火族人再次反叛,并连克二十余城。皇太孙纳妃而已,怎么会这么大排场的去南郊祭天?
“兄台外地人?”凤五先生和杜蘅闲话起来。
“是的。北域人,来帝都谋生。”杜蘅答道。
“先生好定力,看到皇室仪仗竟然无动于衷。”凤五先生有点惊讶于杜蘅的淡定。
杜蘅微微笑道:“我是青阳人。”
凤五先生哦了一声,说道:“怪不得。”之后便无话。
青阳是帝乡,被认为是皇室发迹之地,龙脉所在。太初帝追封先考妣为皇为后,修建了宏大的陵墓,派重兵顾守,历代皇帝,每年都会去青阳祭拜,所以青阳人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人。杜蘅假托自己是青阳人,来打消凤五的疑虑。
仪仗渐行渐远,凤五先生拱手说道:“告辞了。阁下龙凤之姿,仪表非凡,定有一番作为。他日若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可到西城凤家来找我。”说罢转身离去,宽大的披风拖曳着地面上的一缕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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