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王母玉环

　　不一时，只见木台后一侧小门打开，尚富贵换了一身暗红丝袍出来，站在台上，言语一番，不过是些国家危难，匹夫有责，崇古斋义卖筹集前线军饷，感谢光临捧场之类的客气话。之后便有仆役将卖品搬出，义卖正式开始。

　　杜蘅也颇为好奇崇古斋中有什么稀世珍品，呈上第一件，非是古玩字画，金玉宝石，而是一本发黄破旧的古书。

　　只听尚富贵道：“此为《占经》一卷，太古所传，早已佚失。此册为数十年前，在一处荒野古宅的废墟中发现，当时掘出残书数百，都已残碎，惟有此书尚能修复。不过三卷之本，仅存一卷可复，甚是遗憾。此书乃孤本珍品，起拍价五百金。还望各位不吝出价。”

　　座下有一人问道：“尚老板，不知此书所言何物？”

　　尚富贵道：“此书所载，乃上古天文星象，云气风水，神禽瑞兽，嘉禾瑞穗等祥瑞符命之学。朝中司天监所学，尽皆囊括。季先生素爱古籍善本，又喜研博物之学，此书，不可错失。”

　　那季先生喜不自胜，道：“如此，我出一千金。”苏二八和杜蘅吃了一惊，不想此人成倍加价。尚富贵喜笑颜开，说道：“季先生一掷千金，果然好爽。所谓物与有缘人。此书不再叫价，直接千金成交于季先生。”

　　杜蘅心中暗道：“买家不像买家，卖家不像卖家。出价直接敲定，做的恰似一锤子买卖，哪儿像拍卖？”

　　接下来所呈物件，夏陶商鼎，周尊汉玉，不一而足。也大都是一锤子买卖，有人出价，直接予之，并不竞价。

　　“这是最后一件拍品。”尚富贵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盒子，打开盒子，一个半环形玉器放在内中，杜蘅和苏二八一见之下，登时骇然：此物正是昨夜二人所得之玉璜。

　　苏二八连忙摸摸怀中，玉璜仍在。而尚富贵手中所拿，却确实是一模一样的玉璜。

　　杜蘅低声道：“看来我们说对了，这玉璜不是玉璜，而是玉璧的两半。”

　　“此乃……”尚富贵顿了一顿，声音压低了一些：“太古时代的一件玉璧残件。年代，恐在太古之前上万年之久。起拍，万金。”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台下众人，纷纷挺身探头，希望将尚富贵手中东西看的更真切些。尚富贵却打起了哑谜，将东西展示半圈，便收入盒中放起。

　　“尚老板，太古之前的时代，仅存在于传说中。你拿出一个残破不起眼的玉璜，就说是太古之前的遗物，又不给我们看清楚，未免儿戏啦。”一个清瘦老者道。他虽然嘴上质疑尚富贵的判断，眼睛却从未离开尚富贵手中的盒子。

　　“东方老先生说笑了。你我相识十数年，我可有开过这等玩笑？十几年前，一个西域胡人来到小店，当了这件物品。问他来历，只是摇头，并未明言于我，故而我也不知道这件器物的确切传承。”尚富贵正色道。

　　“只是这是残件，并非完璧，况且看玉质，不过寻常和田。来历不明，又是孤品，无法参研，失了价值。”一个中年人道。

　　“确实。”要了《占经》的季先生亦点头附和。“若是私家收藏，万金之价，未免高了。”

　　尚富贵淡淡一笑，将盒子收入怀中，说道：“既然如此，这件玉璧残件就算流拍……”

　　坐在身边的苏二八忽然叫道：“且慢！”杜蘅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本来他全神贯注听尚富贵介绍那件残璧，并未发现与自己的这件有相关的联系和线索，更遑论从他身上知道白语棠香囊为何出现在此了。越听越茫然，心里正失望不已，苏二八这一声叫喊，让杜蘅更加疑惑了。

　　只听苏二八道：“尚先生，你看我这把佩剑，值多少钱？”

　　尚富贵一愣，随即笑道：“苏先生这把佩剑，是鬼斧神工铁如泥杰作，鬼斧神工失踪已久，传世之作不多。苏先生何不拔剑演示一番，让我等对宝剑的观感更直观一些？”

　　苏二八更不答话，摘星剑振鞘而出，身影飘动，寒光点点，虽然是大白天，但摘星剑剑光依然如流星烟火，灿烂非常。

　　剑影闪动，台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不过片刻之间，苏二八横剑站定，只见摘星剑剑身，竟整整齐齐排着十几个翡翠玛瑙和田珍珠珊瑚等不一而足的帽花，正是苏二八在这片刻间从台下众人所戴的帽冠上削下。

　　众人喝了一声彩，尚富贵笑道：“此剑应是天外陨石配以南海金晶所铸，价值万金以上。不过，此剑的价值，却不及苏先生剑艺之万一。”

　　苏二八得意洋洋，将剑身微微一震，十几枚帽花如生了眼睛一般，飞回各人的头顶，苏二八躬身抱拳道：“得罪各位了。”

　　众人将头上帽花取下，均自骇然，纷纷道：“苏先生剑艺超神，今日得见，是我等之幸。”

　　苏二八却对尚富贵道：“我想用这把摘星剑，换你手里的玉璧。不知道可不可以？”

　　尚富贵笑道：“苏先生喜欢这玉，我赠与先生便是。宝剑配英雄，我怎敢要先生佩剑？”

　　说着，竟真的让人将那半枚玉璧呈了下来。

　　苏二八摇摇头道：“我这个人，虽然爱占小便宜，但是也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尚老板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何不明言报酬，也省得我接受的担惊受怕。”

　　尚富贵微笑道：“苏先生快人快语，我就不遮遮掩掩啦。在下的确有条件，不过对先生来说，定非难事。先生大可放心收下，赠璧之酬稍后我们后堂细说。”

　　苏二八不再客气，将那半枚玉璧收入怀中。约莫半个时辰，尚富贵将剩余几件物品拍出，结束了义卖。

　　崇古斋的后堂陈设与前厅迥然不同，十分朴素。除了桌椅，一件摆设也无。尚富贵延请杜蘅两人坐定，说道：“两位先生为何对这半块儿残璧如此感兴趣？”

　　杜蘅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手中，有一块儿一摸一样的残璧。”

　　尚富贵脸现惊讶之色，苏二八将两块儿残璧取出，果然一模一样。杜蘅将两块儿残璧兑在一起，合二为一，一个完整的玉璧出现在三人面前。

　　尚富贵噫了一声，急忙问道：“二位这半枚，从何处得来？”

　　苏二八手一拂，将玉璧收入怀中，笑道：“这个尚老板就不要过问啦。我兄弟承你赠璧之情，所以才肯对你说实话。现下，我只想知道我得此玉璧需要付出的条件。”

　　尚富贵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好吧。苏先生果然性情中人，我就不勉强了。我送这半枚玉璧，是想先生替我送一件物品，到帝都去。”

　　“送什么物件？”苏二八问道。

　　尚富贵微笑道：“不过寻常宝物，前去进奉一位大人。至于是什么，苏先生也不必过问啦。”

　　苏二八哈哈一笑道：“真是现世报！好吧，不过是带物入京，我允你便是。”

　　尚富贵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黑黝黝的甚是精巧，递给了苏二八。入手甚是沉重，似是铁制。苏二八翻覆看了一圈，不见锁匙，更无缝隙，混若一体，更像是一个方形的铁块，上面浅雕着繁复的火焰纹，卷草纹。

　　“有日期限制吗？”苏二八随手将东西收在袖子里，问道。

　　“越快越好。以苏先生身手，应该不会很慢到达帝都吧。”尚富贵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封信，交与苏二八，说道：“信中是此行目的地。烦请苏先生到帝都中，再行拆看。”

　　苏二八将信也收了。尚富贵欲言又止，犹犹豫豫。苏二八皱眉问道：“尚老板还有其他交代？”

　　尚富贵搓了搓手，沉吟半晌，说道：“苏先生，你对玉璧所知多否？”苏二八摇摇头，指着杜蘅道：“我是粗人，没读过什么书。我这位兄弟，学富五车。你要是探讨这玉璧，找他。”

　　尚富贵看向杜蘅，双眉一轩，声音低了八度，问道：“听雨剑阁何时收了官宦子弟为徒？”

　　杜蘅微笑道：“尚老板目光锐利，名不虚传。苏大哥确实听雨剑阁弟子，我却不是。”

　　尚富贵点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我看贾先生气宇轩昂，面带贵气，应出身官宦之家。听雨剑阁向来不收官宦子弟入门，我方才还一直诧异来着……”话音一转，低声道：“贾先生既然是官宦之家，想来满腹经纶。不知道对玉璧这种器物，所知几何？”

　　杜蘅道：“玉璧是太古礼天六器之一，也是最早出现的玉器造型。关于玉璧出现的年代，最早可追溯到创世之后不久的太古始祖轩辕黄帝时代，神文记载：黄帝时，西王母遣使，乘白鹿，献玉环。”

　　尚富贵赞道：“果然学识渊博，多闻强记。故老相传，西王母乃是妖族首领，居住在西极昆仑山。贾先生对神仙妖魔之事，可有涉猎？”

　　杜蘅道：“惭愧。家父时常教导我，圣人不语，怪力乱神，读书所求，明理修身，行有余力，则报效国家，治世平天下。所以对神仙妖魔之类，毫无研究。”

　　尚富贵道：“令尊家教忠正，让人敬佩。只是这世上许多事，见的越多，越不能以圣贤之说解释之。许多怪力乱神之事，圣人不言，却不代表其不存在。”

　　苏二八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弯弯绕绕说些什么鬼？还去不去帝都了？”

　　尚富贵哈哈笑道：“苏先生，你怀中玉璧，若我所见不差，应是王母玉环。此物来自西域，应该是流落在戈壁的太古遗物。虽然我不知道两位身上另外半边玉璧如何得来的，可是还是想提醒两位，王母玉环乃是妖界之物，碎作两半时，没有什么殊异之处，如今合二为一，两位不妨多多留意，或有灵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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