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你敢来吗？
“不，我拒绝。”
圆圆迟疑了会儿，纠结着拒绝了。
为了三个朋友赔进去自己的人生，让父母家人失望，真的值得？而且，谁能保证莫悔一定会说道做到？
但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不值得罢了。
假如心中有一杆天平，天平的那端是沈仲山、贺嘉文、张淳静的安危，这端是自己的人生、父母弟弟的期望，她心中自然而然的是倾向于这边的。
而此刻，她也深刻的意识到，她并不比谁伟大，而是一个普通的、自私的人。
“哦？为什么？他们不值得吗？”莫悔似乎并没有惊讶她的选择，而是笑眯眯的问道。
“因为你不值得相信。”圆圆冷着脸说。
每次见到莫悔，总让她一次又一次的认清自己的本质，认清自己并不是一个单纯善良、舍己为人的女主角，而是一个普通的、自卑的、虚荣的、肤浅的——现在还添了一项自私——的普通人。
承认自己并不完美很困难，她虽然承认，但对揭开这一事实的人真是厌恶之极。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吧！
圆圆眯起眼睛，不善的看向莫悔。
“哎呀呀，你的眼神好可怕，怎么？我的问题刺痛了你的内心了吗？”莫悔拍了拍胸口，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语气却非常欠揍的问。
“你是来找我聊天的吗？”圆圆问道。
“唉，聊得太开心，把正事儿都给忘了。”莫悔轻轻一拍脑袋，十分懊悔的模样，“当然不是来找你聊天的了，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把人质都送到哪儿了吗？我可以邀请你去看看，就看你敢不敢了？”
空气中一下安静了。
圆圆仔细思索着莫悔话中的意思，难道他还是不想放弃将她拐进新人类组织的打算？
“好啊，去就去。”想到沈仲山他们还在那儿，况且特调局已经将魔地包围，如果自己进去能帮特调局探探消息也是好的。
莫悔一笑，随手在面前一划，一道空间门开启，对面黑漆漆的，隐约泄露一丝魔气。
对面是魔地没错了，至少莫悔没有将她骗到别处。圆圆想到。
见莫悔率先走入空间门，圆圆紧随其后，也步入其中。
第一次进行空间传送，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是相隔几十公里的两个地方，只凭一道“门”就能瞬间到达，哪怕金丹期的御剑飞行都没这么快。
所以说，空间能力的诡秘强大，可以说是所有觉醒能力中最顶尖的那几个了。
一步跨入到一个黑漆漆的空间内，圆圆迅速放开神识，防备突然的袭击，幸好莫悔好像并没有设置陷阱攻击她的意思，而是带着笑问道：“这个地方你应该很熟悉吧？”
圆圆心中一惊，神识四处观察一番，竟然是自己经常来汲取魔气修炼的地方？
莫悔竟然早已探查到了她经常来魔地修炼，以前还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这是把她当猴耍呢！
圆圆深深的呼了口气，压下了将要蹦出口的怒骂呵斥，只在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别生气呀？”莫悔笑嘻嘻道，“我也是才发现，你竟然能够借助魔气修炼而不走火入魔，看来你的灵厨传承可真是个宝藏啊……”
“怎么，你也想杀掉我，得到我的传承吗？”圆圆冷声问道。
“怎么会呢？如果我真的想这么做，早就对你下手了，还用等到现在？”莫悔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很疑惑她为什么会这样想，“王家那样目光短浅，简直是杀鸡取卵。如果杀掉你什么也得不到呢？毕竟修真界许多功法都是直接灌顶的，人死了，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呀！”
“你说的对，我师傅死前留下一股神念，在我答应接受传承之后，直接灌顶入脑，然后就消散了。所有传承都在脑子里，你们杀了我，还真是什么都得不到！”圆圆得意洋洋道。
所以你们最好不要轻易对我下手，我死了，你们不但白费功夫，临死前我还拉几个垫背的。
“原来你也怕死啊！”莫悔斜睨过来，凉凉的说到，“在酒会上那么拼命，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谁不怕死？”圆圆理直气壮反问道，“但是你绑架我的朋友，我有义务救他们出来。”
其实，她还真是有点怕死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这莫悔真的想要杀人夺宝，以他那神出鬼没的能力，圆圆还真没信心防得住。
所以，事先透个底儿，无论如何，把命先保下来再说。
莫悔闻言不禁一笑，俊秀的脸庞本是有点女相的，但笑起来却带几分邪气。
莫悔带着她走进一个崎岖的通道，一边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作为绑架地点吗？”
圆圆想起楚天阔的分析：“魔地可以压制觉醒者们的能力，使觉醒者们为了防止自己走火入魔，将大量的灵力用来护持自身，所以，任是谁进入这里，实力都要打折扣。而你们有人质在手，营救人员不敢强攻，所以，总的来说，虽然大家实力都会减弱，但明显对你们更有优势。”
“啪啪啪——”莫悔鼓掌赞叹，“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楚天阔的分析？”
莫悔不用跟踪圆圆就能断定，在四季酒店绑架事件发生后，现场唯一的见证者圆圆肯定会被特调局叫去问话，而圆圆又和楚天阔熟稔，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对于圆圆的回答，他并不惊讶。
“楚天阔分析的。”圆圆迟疑了下，老老实实的说到。
看来莫悔知道特调局和她的联系，说不定也已知道了特调局对他们的围剿，毕竟头顶上现在有特调局的大班人马，但此刻莫悔还在优哉游哉，可能早已计划周详，就等着特调局来呢。
圆圆看了看怪石嶙峋的头顶，想到楚天阔很有可能就在头顶地面上，心中有些滋味难言。
刚才楚天阔还叮嘱她不要私自来魔地，而此刻她已经进了敌人的老巢。
莫悔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怪圆圆和新人类组织的头号大敌特调局交往密切。
“你知道觉醒者的真正可怕之处是什么吗？”莫悔回头问她。
圆圆一边警惕，一边有点奇怪，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觉醒能力啊！”
“不，是觉醒能力的不可预料性。”莫悔认真说道，“为什么普通人会害怕觉醒者，因为觉醒者打破了平衡。本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武力水平，最高也不过是一个打十个，在这样的水平下，秩序制定者维护社会安定的成本就很低，只要拿把枪就能维持一个社群的安定。为什么这么多国家禁枪？因为平民持枪增加了国家维护安定的成本，你必须投入更多的更厉害的武器，才能维持一个平静的社会。”
圆圆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防备，总觉得他会给她挖一个大坑，随时准备坑她一把。但听到这里，她也不由得点头，这些模糊的想法在她告知父母自己是觉醒者的那一刻，也产生过，但没有莫悔说的这么明白。
“但是灵气复苏以后呢？光是一把枪就能让人胆子大起来，让普通人畏惧，让治安混乱，让维护治安的成本增加。那人人都能拿枪呢？觉醒就是给了人们一个人人拿枪的机会，而且是随机的，不会因为你是好人就觉醒，你是坏人就不会觉醒，也不会因为你是警察、军人就觉醒，你是个烧杀抢掠的罪犯就不会觉醒。在灵气复苏的现在，人人都有可能觉醒，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拥有枪支的那个人——不，不是枪支，而是行走的炸弹、军火库。”
“当他们是普通人的时候，遇到不公、遇到愤怒的事，或者只是一天起床后心情不好，那时他只能憋着，但是当他觉醒能力后呢？他还会甘心憋着吗？”
“如果他不甘心，他就要爆发，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打抱不平、去执行自己的正义，去发泄、去报复，甚至是为了好奇或者开心而杀人。”
圆圆忍不住了，“你不要思想这么阴暗，哪里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坏人？”
莫悔呵呵一笑，“我们就暂且不说那些强奸抢劫杀人的了，就说那些一时争气打架斗殴的，如果他们有了觉醒能力，会不会使用？再比如像你我这样的人，原本是五好青年，但因为现实的逼迫，一遭觉醒，会不会进行报复？就连你这样一个与人为善的人都会气的去暴揍王天瑜，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呢？为什么？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
圆圆张了张嘴，发现无法反驳，只能冷哼一声，说道：“即便如此，自有警察和特调局在，自有国家法律在，关你们新人类组织什么事？你们新人类组织举着建立以觉醒者为尊的大旗，做的事却都是杀人越货、绑架勒索的恶事，跟那些受了冤屈进行报复的人相比，你们更像社会毒瘤。”
莫悔一笑，并不生气，“在你看来，我们新人类组织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政府、和人民对抗，为了和国家秩序对抗，本质就是邪恶的。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虽然我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和迫害，但在复仇成功的那一刻，我的仇恨也就散了，并没有将所有仇恨再次转移到当局上，所以，根本谈不上憎恨当局。我之所以加入新人类组织，自然有我自己的理想。”
“什么理想？”圆圆心中真是奇怪了，倒要看看这个莫悔能将自己的恶行翻出什么篇来！
莫悔却不直接解释，反而给圆圆算起账来：“在灵气复苏前，国家在维护治安方面只需要很少的投入，就能支撑整个社会的运转。那么在灵气复苏后，国家为了维护稳定，需要投入多少？觉醒者天生的自大和难以控制，必会造成觉醒者群体和政府之间的矛盾。普通人对觉醒者的畏惧和厌恶，也势必会造成普通民众和觉醒者之间的矛盾。甚至当觉醒者频频扰乱社会治安，政府维护社会治安的成本上升，只能将大部分资源投入到最严重、影响最大的案件中，普通人也会对政府越来越不满，政府想要维护一个觉醒者和普通人和平相处的社会，简直是痴心妄想。哪怕暂时政府有往日的权威为摄，觉醒者和普通人不敢触其锋芒，但天长日久，这三重矛盾必定会一再加重，到了不堪重负之时，就是国家的末日。”
圆圆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她完全都没有想到过，但仔细想想，这种情形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甚至可以说几率很大。
“所以，建立一个以觉醒者为尊的秩序，才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是人类真正的未来。优胜劣汰、弱肉强食，我所做的不过是顺应时代的发展，顺应自然规律而已。”莫悔淡淡的说道，那模样不像个为所欲为、无恶不作的恐怖份子，倒像个时代的先行者、孤独的殉道者，在旁人的质疑和置喙下，坚定的走着自己的路。
圆圆沉默着，努力开动脑筋想着如何反驳他。
两人顺着黑黝黝的山洞走着，这里的通道都是地下溶洞和暗河自然形成，凹凸不平、崎岖难走，四周石壁怪石嶙峋，更有暗河拦路，不得不淌水过去，石壁上时常滴下点点水滴，滴落到脖颈中凉凉的，让人忍不住一缩脖子。
“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所推论的未来社会动荡也极有可能发生，甚至你为了某种信念和理想的坚持，我也很佩服，但这并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半晌，圆圆才开口，她毕竟不是个思维敏捷的人，也不够聪慧，唯一的优点就是肯下功夫，所以她说的很慢，仿佛一边思考一边出口：
“我承认，社会肯定会因为灵气复苏而动荡，现有秩序有可能被灵气复苏所颠覆，但我们可以做的不是任由它动荡，甚至加速摧毁它，而是帮助它更好的适应灵气复苏。一棵大树生长到如此规模实属不易，现在可能来了一阵暴风雨，这棵大树被打的枝叶零落，我们要做的是尽力帮助他度过这场暴风雨，而不是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再重新栽种一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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