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弱小就是原罪
“罂粟？”圆圆第一时间意识到，是王天瑜对她出手了。
沈仲山目前只表露了善意，甚至还没提出要雇佣她或者合作；贺嘉文提出合作，她这两天差不多就要答应了，他应该不至于两天功夫都等不及。
至于楚天阔，光明磊落的一个公职人员，也不会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其他未知势力还没来得及对她进行试探。
所以，唯一来招揽过她，却被她拒绝的，只有王天瑜。
“请问，是谁举报的呢？”圆圆皱起眉头问道。
那两个食药监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干咳一声道：“这个嘛，我们也要保护举报人的隐私的……”
圆圆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冷笑道：“既然举报店里有罂粟，那你们就检查吧！能找出罂粟来，我自己去公安局自首！”
那两人也不多话，径直往后厨走去。
圆圆担心他们做什么手脚，紧跟着他们，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
那两人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果然没有找到罂粟。
忽然，其中一个瘦子指着天然气管道说道：“这个管道怎么这样？安全上不合格！另外你这后厨卫生不达标，需要整改！”
原来目的在这儿？！
“请问，这燃气管道达标的标准是什么呢？”圆圆忍下一时之气，拿出自己当初摆摊时跟城管求情说好话的语气，“我们开个小店不容易，这些东西都是前任饭馆留下来的，我什么都没动过，如果哪里不合格，你们就指出来，我们整改就是。”
陆坚白跟在圆圆身后，看着圆圆一脸奉承说好话的表情，神情依旧冷淡，眼睛却微微半阖。
“标准？食薬监网站上有标准，你自己去看，按照上面的整改就行！”
两个人又吹毛求疵的指了几处卫生不合格之处，什么垃圾箱该换了，洗碗机卫生不达标，灶台有安全隐患之类的问题，一边在一个本上记着，一边指指点点。
圆圆自认为和别的餐馆相比，她这里绝对算是干净的，这两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其中一个穿制服的瘦子撕下一张罚单递给她：“你的饭馆具有安全隐患、卫生情况也不达标，勒令你即刻进行整改，什么时候整改完了，什么时候开业！”
圆圆双手沉重的接过罚单，满腔愤懑之意充塞胸口，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瘦子继续说道：“如果整改期间仍有营业行为，会对你进行罚款，没收违法所得，吊销营业执照、许可证，严重的可以进行拘留！”说罢，转身就走出了圆圆饭馆，似乎他来的任务就是要跟圆圆说这一番话。
圆圆看着自家干净整洁的小饭馆，半晌终于将胸中的愤懑暂时咽了下去，她拉住另一个要出门的工作人员，央求道：
“大哥，您心里也明白我这是遭人暗算了，我也不求您大发慈悲，您就告诉我一条明路，让我明白自个儿该找谁，才能把这事儿解决了，行不？求您了，大哥……”
那人看着她还带着稚嫩的脸庞，有些于心不忍，他抬头瞄了眼走远的瘦子，小声儿道：“妹子，你自己想想得罪哪路神仙了？局里张科长亲口下的命令，你要不去找张科长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办才能解决……”
说罢，他赶紧甩脱圆圆的手，撵上瘦子一起上车走了。
圆圆呆立了一会儿，无力的对陆坚白道：“把门拉下吧！咱们歇业了……”
陆坚白沉默着拉下了卷帘门，陪圆圆坐在阴暗的店内，两厢无语，沉默以对。
过了一会儿，圆圆似乎思虑了很久，拿出电话摩挲道：“我得问问沈仲山，是他把王天瑜引来的，这事儿他得管……“她对陆坚白解释了一句。
陆坚白沉默不语，他知道圆圆只是想找个理由罢了。
她按下通话键，那边却传来“嘟嘟——”的忙音，回响在空空的饭馆内，分外熬人。
终于当她打了第三遍电话时，陆坚白淡淡道：“别打了，你打不通一个不想接通的手机。”
圆圆嘀咕道：“沈仲山不像那种人啊……”
然而嘟嘟的忙音告诉她，现实并非她想象的那样。
她又给贺嘉文打电话，仍然是一阵阵的忙音，响在空旷的室内，既尴尬又冷漠。
仿佛在告诉她，她的自以为是多么可笑。
人家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圆圆颓然的放下了手机，将头埋进臂弯，双手插进头发。
“你说，我好好开个小饭馆，不偷不抢，本本分分做点儿小生意，怎么就这么难？”
“怎么就这么难？？？”
“以前摆摊儿卖鸡蛋灌饼，整天被城管赶的灰头土脸，好话说尽，才能不让城管把车家伙收走。那时候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店面儿，能自己开店做生意，再也不怕城管撵来撵去。”
陆坚白沉默着听着，他知道，此时的圆圆需要一个倾听者。
“现在我终于有了这家小店面，你看看——”圆圆朝周围比划了一下，“就能搁四张桌儿，再多了就放不下。这样我也很满足，毕竟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那时候的理想是挣够老家县城房子的首付……”
“但是后来我发现，咦？这开小饭店也不少挣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在沪上安家啊？”
“谁不喜欢繁华的大都市？谁愿意留在闭塞的小县城？而且沪上的房子升值这么快，买了也不亏不是？”
“对了，你知道灵气复苏不？”圆圆突然问。
陆坚白没说话，点点头。
“看来你也不是一般人儿！“圆圆叹口气，“原来灵气复苏在沈家贺家那个阶级人所共知，就瞒着我们小老百姓呢！我刚开始得知，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知道我觉醒了。“
“开始时我也不敢卖灵草，直到后来沈仲山告诉我市面上的灵草流通价格，我才发现，就我紧张兮兮的把这当个宝贝。原来人家有钱有权阶级早开始流通这个了，连不同品级的标准都定好了，价格那么贵！一棵灵气值在20的人参就够我老家县城房子的首付！你说，灵草这么贵，我干嘛不卖呢？”
“这时候我的理想又变了，我想着，我父母这么大年纪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连飞机都没坐过，也从来没住过别墅。我弟还在我以前那个破高中上学，教育资源那么差劲儿，哪里能考上好大学？”
“我为什么不能在沪上买个大别墅，把父母接过来享福，让弟弟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不用像我一样上个职校，毕业了连工作都找不到，还处处受人鄙薄……”
“后来我就开始卖灵草，一碗汤能卖到四十万，你敢信吗？四十万能在我老家买套一百平方的房子了，在权贵阶级就值一碗汤的价格！人家随便喝着天价汤，连眼都不眨一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后来，我就被人惦记上了。”
“开始是贺嘉文，他是个厚道人，他只想找我合作，没想觊觎我的灵草。或许也想过，但他没使那些龌龊手段……”
“后来是沈仲山，我至今搞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说他了……”
“然后，就是王天瑜了。”
“她是个大美人儿，你知道吧，就是你们男人看见了，就会走不动道儿的那种大美人……”圆圆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惊人的女人曲线，来表示王天瑜的美丽程度。
陆坚白淡淡道：“我不会看到女人就走不动道，别把我算进去……”
圆圆也不理他，继续道：“我开始是真惊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但后来，我就开始讨厌她了。”
“我绝不是在嫉妒她的美丽！我讨厌的是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我是一滩什么污渍似得。还有她那嘲讽的语气，好像我们这种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浪费空气一样。”
“本来我就对权贵阶级有偏见，真的，凭什么他们吃一顿饭的钱就够我们挣好多年呢？凭什么他们的孩子能上最好的贵族学校，一出校门就是社会精英，而我们以自己最大的努力考进县城唯一的高中，还因为教学资源差，只能读职校出来开饭馆呢？”
“后来贺嘉文和沈仲山多少改变了我的看法，他们并不狗眼看人低，也不莫名其妙的鄙视别人，待人处事都很有风度有礼貌。我还为此改观了，觉得我太愤世嫉俗，才看每个有钱人都不顺眼……”
“但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权贵就是权贵，他们都是一伙的！王天瑜为了得到福地的线索，先是假惺惺的要和我合作，等我拒绝了，她又使这么龌龊的手段，官商勾结，查封我的饭店！”
“沈仲山和贺嘉文也装模作样的要跟我合作，等到发现王家对我下手时，连电话都不敢接！”
“他们那么有钱有势也害怕王家吗？害怕王家是修真世家？”
“我欠她王天瑜吗？凭什么我拒绝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违法乱纪了吗？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我信任遵从的社会机构这样对待呢？”
圆圆声音越来越大，一拳打在桌面上，将整个桌子都击的蹦了两蹦：
“错的是王天瑜，她以势压人！错的是那个食薬监的王科长，他们以权谋私！错的是那些权贵！错的是这个世道！”
圆圆含愤怒吼，然而响应她的只有寂静的空气，她颓然的坐了下来，室内又恢复了沉寂。
“不，错的是你。”陆坚白抬起头看着她，半开半阖的眼中透出几丝掺杂着晦涩的暗光：
“你错在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幻想会有人来帮你！”
“你错在太过信任社会和秩序，总觉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然而绝大多数时候，社会是灰色的。”
“你错在明明握有主宰自己的力量，却不自知，反而去追求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你的弱小，本身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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