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这几日,金门城笼罩在一片凝重之中,天空被层云占据,白天有如黄昏一般,时常飘下落寞的雪花。严寒让天地沉默,万物都在休憩只看得见人们的行踪,听不见言语。小商贩有气无力地吆喝着,在西北风的怒吼声下微不可闻。有人说年味儿越来越淡,再也没有童年时候的热闹场面了。街旁的冬青上盖满了一层层雪,压得它们抬不起头。路上的雪被扫了又扫,始终铺着不薄不厚的一层。来往的车辆在这庄严的仪式中缓缓前行,防滑链把雪地压得发出吱呀的响声。远处传来孩童们的炮声,他们穿的厚厚的,像一只只小熊,在小巷子里嬉戏打闹。狡猾的老鸦从这个枝头飞向那个枝头,偶尔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远山早已掩映在茫茫雪雾之中了。一阵风吹过来,高树上的雪花像瀑布一样从寒空倾泻下来。
熟络后,陈平对弘毅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断地怂恿弘毅陪他一起北上邮苑。陈平常念起幼时好友陈洪涛,两人交往多年,情同手足。他也知道陈洪涛生性顽劣,又有偷鸡摸狗的嗜好,却不愿远离他。老秦头有次提醒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平笑而不语。他承认陈洪涛的确品行堪忧,但他们情深义重,无话不谈,但他绝不参与陈洪涛的勾当。老秦头劝谏无果,自此再没有提过。陈平说,小时候他俩老是捉弄自己家的羊,有一次他们把一只母羊赶出去,吃了人家打完农药的草,结果羊没撑过第二天就死了。陈平家里人只赖出于疏忽,让羊中毒了,压根不知道就是自家儿子和邻家儿子搞的鬼。但后来,陈洪涛告诉他,他知道那片地刚打完农药。因为过去时间比较长了,他并没有生朋友的气,陈平也便没有告诉家人。陈洪涛家里穷,上学的时候,陈平总给陈洪涛分吃的,但陈洪涛总捉弄他。他对此并不放在心上。每次吵完架,总是陈平先道歉,他说他憋不住。领班总是恶狠狠地批评陈平,说:“他永远不会有什么出息,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也会让给别人。一副献媚的样子,在过去准是汉奸一类。没有一点男子气概。给人打了左脸还要把右脸凑过去的货色,没有骨气。说话畏畏缩缩,像一条虫子!”说完,他总不忘点名批评陈平的狐朋狗友陈洪涛:“哼!那玩意儿还不如陈平。整天贼兮兮的,鬼鬼祟祟,整天欺负陈平,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俩人一丘之貉。”
“秦叔,我要买电脑啦。”陈平笑着说道。
“唔。”老秦头转头看了看陈平,不置可否。
“编程的话还得多动手。”
“我还准备买个手机。”
“得花多少钱啊?”
“一万多。”
“吓!”老秦头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这么贵吗?”
“也不是。”陈平嘻嘻地笑着,“我想买个好点的。”
“哦。”
“明天我跟洪涛去买。”
“别上当受骗了。”
“我知道。”
晚上,老秦头和弘毅聊了起来。
“我还在犹豫。”弘毅说。
“作家是最苦的。你要想好。作家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自己的书;当他没有读者时,他的文字就一文不值。他靠希望生活,而不是面包。他可能被饿死,但他是快乐的。”
“但他们有心灵,有另一个世界。”弘毅指指自己的心。
“没错,但他没有嘴巴,作品替他说话。你要是去了北京,这就是你一辈子的路了。你母亲知道了,该多高兴。”
弘毅笑了笑说,“秦叔,你为什么不发表作品呢?”
“一言难尽,还是不提为好。”老秦头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缩在了一起。
“陈平今晚又不回来了。”弘毅说。
“习惯了。”老秦头看了一眼陈平的床,床上的被子胡乱叠着,床头放着几本书。
刚说着,领班推门进来了。“嘿,臭小子,你也太勤奋了。别看了,玩会儿去。”领班嘿嘿笑着,走到秦博旁边翻着他旁边的书。
领班噘着嘴笑着说:“妈的,这要是我儿子多好。”老秦头报之一笑,想起有次他把儿子领到金门县一家书店去买书。因为去的回数多了,老秦头和店主已经相当熟悉了。店主有次开玩笑说,老秦啊,你说咱俩把儿子换了吧。老秦头给逗乐了,说道,换不起啊,你儿子我家可养不起。随着每次关顾,店主口中的儿子越来越顽劣。最后一次见店主时,店主骂道,成天不学习,前几天还在学校闯祸了,给开除了,只能转了个学校。老秦头问,怎么回事啊。店主说,妈的,这小子胆肥,让二流子教坏了,有一天,这小子在桌兜藏了一把榔头,老师刚一教室,他把榔头取出来在课桌上铛铛铛敲了三下,全班一下子安静了,老师把课本往讲台上一摔,问,你给我站起来,这小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喊道,老子不念啦!这小子就被揍了一顿,后来我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学校坚决不要了。
领班摸了摸秦博的头,忽然好似有什么重大发现一样,叫道,“嘿!老秦啊,小秦这脑袋瓜子可不一般呐!”
“怎么了?”老秦头问。
“大富大贵。”领班信口胡诌。
“这陈平又夜不归宿啦?”领班走的时候问。
“隔三差五的。”老秦头说。
“都是被那个贼小伙带的。”领班骂了一句就出去了。
第二天晚上,陈平的空铺依旧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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