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审问
陌溪走到烛台边轻轻拧动烛台转了一圈，就看见内墙慢慢打了开来，露出一条暗道。
青玄掏出火折子点亮后率先走了进去，她将暗道里一个又一个烛台点亮。当里面已经亮起光后，易香香才起身抬步走进暗道，陌溪随步跟从；只见三人在转过几个拐角后，就到达一处厢房外面。
等在厢房外面的是一个白衣公子，观其气质那叫一个飘逸洒脱，只见他白衣如雪，容似天边皎月般清凉，俊美无瑕的脸上带着淡淡光芒，端得是神仙模样。
易香香和青玄没有什么别样的神情，倒是陌溪有些意外，她记得昨夜进入这暗室的是两个英武的黑衣男子绑着另外一个男子，倒是不曾看见这么丰神俊朗的人物！
“夜叉，你怎么来了？”陌溪正压下疑惑，青玄却是出了声。
陌溪听到青玄的称呼后便知道这人是二十四鬼里的夜叉，倒是没有想到一个有这么可怕名字的人，竟长得如此无害。
二十四鬼是莫问亲自调教的杀手，一共有二十四人，陌溪不曾见过他们，但也从易香香的只言片语里听说过他们轻功绝顶，而且杀人的手法也是变化莫测。具体如何，且等容后再表。
且说现在站在门口的夜叉，他听到青玄的提问后说：“老子来跟小姐学习学习，这人老子审了这般久都还嘴硬，老子想看看小姐要怎么撬开他的嘴！”
一旁的陌溪被夜叉的自称雷得外焦里嫩，只是一瞬间罢了，夜叉外表所带来的谪仙形象在她心中荡然无存。
“别贫了，给姐姐开门！”同属性的人相互碰撞产生的火花必然会将其点燃，易香香本质里的逗逼属性被夜叉开启，便也很自然的开始了以小称大！
夜叉一挥袖子便将门打开，就见厢房内的柱子上绑着一个男子，两名黑衣护卫背着手站在一边，看到易香香后单膝跪下行礼拜见。
厢房内除了三把黄花梨圈椅和一张方桌外，并没有其他装饰，易香香叫了起后，走到其中一张圈椅里坐下，抬头对柱子上绑着的人说：
“六当家的，可还记得我？”易香香笑眯眯的说着，好像是找老朋友叙旧一般。
只见那男子抬起头来看向易香香，一张瘦骨嶙峋的脸上有一颗巨大的痦子！这可不就是五年前在岐山脚下攻击易家的痦子脸山匪嘛！只见他的络腮胡子早已消失，据说是夜叉为了逼问岐山寨的路线，一根根拔掉的！这六当家身上倒是不见被折磨了血肉模糊的模样，只是看那面色蜡黄眼珠深陷的样子，让人瞧着好像精神有些呆滞！
山匪老六看着易香香，盯了她老久才想起来这个小女孩是谁，他一时间无法言语，只能用瞬间扩张的瞳孔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易香香又笑了笑说：“难得六当家还记得本小姐，当年岐山脚下一别，我们也是有五年不曾再见呢！怎么样？这些年我的朋友们可把六当家伺候得舒适？”
不知是何时，陌溪已经给易香香上了一杯茶水，此时易香香正优雅的拨弄着杯盖，轻轻地问道！
方桌中间放上了一个精巧的青铜熏炉，炉子上刻着精致的雕花装饰，屡屡青烟从香炉里缭绕而出，让屋子里瞬间香味弥漫。
山匪老六看着对面状似无害的小姑娘，压着沙哑的嗓子说道：“小姐这些年让人折磨我至此，不知道到底有何目的？”老六的话带着一丝颤抖，他有一种死期将近的错觉。是以哪怕对面是一个小姑娘，他也莫名的生出一丝害怕！
其实老六的害怕并不是无迹可寻，这些年他在夜叉手里受尽折磨，而今天突兀的见到让夜叉都极为尊崇的人，心里自然明白易香香的地位！而老六这会儿也终于知道，莫家那个孩子并不是关键，眼前的这个姑娘才是真正能掌握自己生死的人。五年了，他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真正的主使人，但同时他也清楚对方的耐心已经告罄，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就是死亡。
可这一刻，他突然不想死了。这五年他在每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里活下来，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般死去，所以他才问了刚刚那句话！
“目的？我以为你很清楚了呢！”易香香依然是笑着的，她将茶杯放到方桌上又说：“你们也真是，怎么不给六当家搬个椅子呢！”
易香香刚说完，两边的黑衣人就恭敬称喏；然后他们解下了老六身上的绳子将他按坐在圈椅上，又重新用绳子把他的手分别绑在两边，把腿和椅子绑在了一起。
老六坐在了椅子上，舒服的谓叹了一声！这五年来他有大半的时间是被绑在柱子上的，更有一阵子他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箱子里连身子都难以舒展开，这会儿能坐下来，真的是一种久违的舒适了。
易香香感受到了老六的放松，但她并不想浪费时间，她的耐心真的是极少的！特别是她从看见老六的时候，就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所以当下只见易香香从青玄腰上抽出一把匕首，赫然就是当年任飞鸿送她的那把精钢匕首！易香香打开刀鞘，走到老六的面前。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是你若是死活不说，我留着你也没什么大用，是以我今天亲自来送你上路！这匕首上我抹了些特制的草药，用它割出来的伤口，即使血如泉涌，也感受不到丝毫疼痛！”易香香说着便往老六的手臂上划拉了一道拇趾关节般大下的口子，果然见那血噗呲一下冒了出来，飞溅的姿势让易香香联想到了大话西游！
老六下意识的去感受，居然真的感觉不到半分疼痛！易香香自然发现了他的动作，很坏心眼的笑了笑说：“是不是不信？那就再来一下？”说完并不等老六同意，就在刚刚的伤口位置旁边又划来开另一道口子，只听“噗呲”一声，又是一道喷射。
易香香承认，她要玩上瘾了！
小时候看侦探剧，总说剧里的变态杀人狂总是虐杀上瘾，那会儿易香香还不信，觉得这么恐怖又恶心的事儿怎么会上瘾？没想到罪恶这东西真的很轻易会被挑起，若是带上恨意，更是翻倍。易香香做不到以德报怨，但她很希望自己能保证基本的良知，于是她压下了那股邪恶。
当然，易香香面上还是笑呵呵的什么也未显，她对老六说：“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做个实验啊！噢，就是示范的意思，让你清楚的感受下，真的不会疼呢！”
易香香说着让青玄抓上来一只白色的兔子，只见青玄拿起匕首把那兔子的大腿割破了，放在了方桌上。不多时，血就在桌面上散开来，渐渐的就往桌边溢了出去，哗啦啦的流在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花。而那兔子，居然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在那桌子上跳来跳去！
老六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鸡皮疙带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尖，他看见那兔子慢慢的就不再动了，横卧在方桌上，好似已经失去了生机！
易香香又笑了笑说：“你看，我特意研究过的，这种死法一点也不会疼，就是要等血慢慢放干，时间会有点久罢了！人不比兔子，那血肯定流得久一些！你放心，我一定把口子拉大一点，尽量让你走得快一些的！不过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干多少还是有点血腥，要不还是把眼睛蒙住吧？”
夜叉闻言差点笑出声，心里都要开始为自家小姐的“体贴”喝彩了！他压下笑意对黑衣人说：“愣着干嘛？赶紧给六当家把眼睛蒙了！”
黑衣人听闻后撕下一片衣袍，走过去把老六的眼睛蒙住。
短暂失去视觉的老六眼前一片漆黑，他瞬间就神经紧绷起来，不可控制的危机感在他心里开始蔓延，他只听见易香香说：“不用害怕！来，想象你现在在岐山寨的小溪边，周围是潺潺的流水声！你仔细闻着，是不是还能闻到青草的气息？你听，那山间还有百灵鸟在吟唱呢！”
老六按着易香香的声音去感应，果然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岐山寨里！白云穿插在树梢上，路边是数不尽的鲜花！他正纵情的感受这份自由，就听见易香香骤然打破了他的幻想：
“拿个脸盆来吧，不然等下都溅地上还得劳烦陌溪打扫！”
于是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地板上就响起了脸盆的脆响，只听见叮叮当当的液体声和铜盆相接触，仿佛像是山涧里潺潺的流水声。
美好瞬间破灭，老六的脸上浮起恐惧，不再和之前的假装镇定一般，现在的他已经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然而这个时候易香香又开口了，她说：“别害怕呀，把那声音当作是流水声就好啦！你看，你现在正躺在草地里呢，哪里来的危机？微风轻轻的掠过你的脸，你的毛孔霎那间被打开，四肢里浸满了力量！”
“小姐，这般下去要多久才能把血放干啊？”老六刚刚入迷，青玄出声打破了易香香给老六制造的幻想！
“这可说不好！应该要好几个时辰吧！瞧你问的，你小姐我也不是见天给人放血啊！”易香香无奈的摊摊手说道，陌溪和夜叉站在边上笑出了声儿！
如此反复多次后，老六脑中渐渐都是血花炸开的声音，好似在做一个噩梦，梦里一切都很美好，但突然场景转换，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冲着他撕吼而来！
“啊！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惊惧地求饶声从老六的口中传出，他感受着血液在皮肤里游走后顺着手臂流出，害怕已经让他六神无主！完全忘记刚刚想要活下去的想法！
易香香笑了，耀眼而灿烂：“六当家瞧你说的，我不就是在杀了你吗？还是你其实想要的是让我帮你止血？”
“止血！我要止血，求求你！”老六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顺着易香香的话接。
易香香打着哈欠说：“别呀，反正都是要死嘛！何不这样美好的死去呢？不用担心，不会有痛苦的！你看，太阳就要落山了，那夕阳多美啊！蜜蜂正嗡嗡嗡的煽动着翅膀，要把新采的花蜜运回蜂巢呢！诶呀，山那边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就着夕阳还能看见一道彩虹挂了起来呢......”
然而幻想并没有得以延续，老六就听到夜叉说：“居然这么快就满了？快，换个新的盆来装着！”
于是就听见地面上又一声脆响，铜盆里再次响起叮叮当当的液体与盆触发的声音......再之后，已经没有人出言打破他脑海的幻境了，因为每一次的入迷都会被铜盆的响动而打破！一次次的建立的破灭，就这样反反复复换了五个铜盆之后，易香香终于等到了老六的开口！
“我说，我说，我都说！”微弱的声音自老六口中传出！他再也无法经受美好的感官和死亡的恐惧相互拉扯的对抗，他选择了投降！
易香香冲着夜叉得意的一笑，仿佛在说“小样，跟姐学着点”，然后就听她开口问老六：“岐山寨里有多少人？”
“我离开的时候有两百多人，现在不清楚了，每次下山都会损失那么几个的！”老六平静的回答，再没有背叛的屈辱感；五年的时间，他也觉得自己坚持得够久了。
“为什么是初一十五下山劫掠？”这是易香香这些年来最深的疑问。
老六叹了口气说：“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隐匿在岐山里其实也不缺金银，但是为了坐实山匪身份，我们不得不每月都下山劫掠。其实以前我们也不似现在这般放肆，只不过这些年来山中无事，而历代寨主有令，非任务不可下山！于是这才把我们压抑得在初一十五时更加放肆！”
易香香冷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们初一十五下山反而是仁慈一样！你们不是普通的山匪！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我们是麒麟王潮的后人！”老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骄傲。
原来，百年前麒麟王朝覆灭，有那么一支直系逃进了岐山，杀光了原来岐山寨里真正的山匪，鸠占鹊巢！百年来岐山寨都在图谋复国，只是礼朝日渐强大，他们才蜗居在岐山里准备颐养生息。
岐山寨到现在已经换了几代的寨主，虽然不算富可敌国，但私藏的金银珠宝也够他们几代人几辈子的吃喝，前几十年的寨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并不允许山寨之人下山劫掠。但久而久之有不少樵夫开始上山砍伐，他们怕被发现，这才定了初一十五下山震慑一番的规矩！随着约束力日渐下降，每个月的这两天他们便更加残忍的奸淫掳掠起来！
岐山寨如今的寨主是前朝罗王之后，几个当家的也都是罗王的亲眷，剩下的都是王府忠实的仆从和一些死士，几代人相互通婚繁衍，才有了如今的岐山寨山匪！
“大将军宇文启带兵攻打岐山寨的时候，是否已经知晓你们是前朝的人？”易香香突然想到赵子修来通州的目的是否也和岐山寨有关？
老六颦了下眉头说：“应是不知道的！他是因为我们劫掠莫家才来打我们的，被寨主设计败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你们为何劫掠莫家？”易香香问道。
“他们刚好卡在我们下山的节点上路过，我们也没有办法！而且说起来也是奇怪，莫家去冀州并不需要经过岐山，是以我们一直都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利用成了侩子手！”老六说起这事时还有些愤怒，当时劫掠莫家的时候，他们可是死伤了不少兄弟！
“好了，给我岐山寨的布防图，从山下到山上全部重要关卡的驻守人数！听着，我要准确的布防图！我会派人提前去探的，若是有半分差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
接下来老六一五一十的对着夜叉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包括上山的捷径，寨子里藏着珠宝器具的地方，甚至还有寨主暗室书房的位置。而易香香等人，则早已出了厢房等在了陌香阁内。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夜叉捧着记录的册子从暗道里走了出来！
夜叉笑呵呵的乐得不行，他看见青玄身上抱着的白兔子，走过去对着它说：“小白今天立了大功，回头老子给你买好吃的！”
青玄白了夜叉一眼，转身对自家小姐说：“小姐，若是狐仙知道我割了小白的腿，会和我干上几架的！”小白是这只白兔的名字，它是二十四鬼之一狐仙的宠物！
“没事！你就说是夜叉干的！”易香香邪恶的笑道。
这回换到夜叉愣了，他哭丧着脸说：“不带这样的！小姐你偏心！我也打不过狐仙啊我！”
夜叉撒娇打诨甚至滚地板，闹得旁边的陌溪瞠目结舌，最后易香香同意先让小白在永乐居养好伤后再送还给狐仙，夜叉达到了目的马上变了脸，站起来拍了拍灰尘说：“你们真应该看看那老六看见地板上装着水的铜盆是怎么样的表情，简直是五彩缤纷啊！也只有小姐你能想出这么损的办法！”
是的，易香香并没有真的把老六切割到血流不止，只不过是恐吓他罢了！兔子身上的血也不过是提前装了血包，但为了逼真，青玄也是真的割破了兔子的腿，不过目的是让匕首上的麻醉发挥做用，让兔子慢慢陷入昏迷罢了！
人和动物也一样就是了，要是失血过多是真的会死的，一盆都够呛，别说几盆了！易香香只不过是抄袭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在电视里学的所谓刑讯逼供，她在匕首上抹了立时见效的麻醉，对兔子的药力是慢慢致其昏迷，对人却只是立马止疼而已！所以第一刀和第二刀老六才没感觉到疼，而所谓的第三刀根本就不存在，潺潺的流血声也不过只是倒水的声音罢了，至于老六觉得体内的精气神流失，完全是被自己吓的！
当然，单单恐惧是没有办法完全打破人的心理防线的，是以易香香用香炉里的迷香给老六催眠，制造了美好的想象，再把这种美好反复不停的击碎，老六自然就撑不下去了。
一个人幻想得到最美好的东西，却总在即将要得到的时候失去，这种痛苦是非常直击心灵的！
易香香在最初老六坐下的时候就看出了他眼里的求生欲，但她并不想和他谈什么条件，才直接上了这么一手，以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
“别贫了，赶紧把图纸拿回去，让莫问找人暗中探访！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易香香翘着二郎腿说道，对于这种小把戏，哪怕是自己玩着的小把戏，也十分不以为然！
“里头那个怎么办？”青玄开口问道，如今厢房屋子里的那个已经没什么用了。
易香香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开口说：“先留着吧，到时候绑了扔给那寨主做礼物！另外既然已经得知岐山寨中是前朝的人，想来四皇子赵子修此次来通州也可能是为了岐山而来，虽然不知道这岐山是否还有秘密，但我们要抓紧时间行动了！”
“还有秘密？”夜叉颦着眉问道，他以为这些就是全部了呢，而且刚刚看那六当家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啊！
“这个不好说，毕竟能让赵子修亲自来通州的原因还不明朗！而且那老六不过是亲眷，说不定那寨主知道更多事情！”易香香思考后说道。
夕阳渐渐落下，知道窗外已经挂上了星月，易香香和青玄还有夜叉三人，才陆续从窗口离开了陌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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