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宫宴风波
易家进京不过三两月，在场的听过易香香名字的人都屈指可数，一个小东国的使者怎么可能知道新任吏部尚书之女的名字，这摆明是有人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这小东国的特使一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背后之人以他为推手行一件根本不可能之事，到底是为什么呢？
易香香自然不会知道，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背后的人也根本没想到行事不够严谨的问题，自然也就没猜到此计行不通。
而易香香呢，仍旧在猜测到底是谁要搞自己。
难道其实是圣上？毕竟小东国的使臣若不是真蠢，而是扮猪吃老虎的话，那一直和他对话的圣上嫌疑就很大了！可动机是什么？会是他后悔冲动之下提拔了易家吗？但刚刚看他的态度又不大像，而且他现在的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易香香是谁。
或者是赵子修？易香香又将目光转向他，嗯......他看着也蛮吃惊的，不像作伪。
剩下的人里，认识自己又有些权柄的就剩赵子乾了，难道是他？易香香猛地看向赵子乾，发现对方一副想杀人的表情，不明所以。
她调转目光环视了下四周，细细观察每一个人的反应，仍旧没有翻出暗中的敌人是谁。不过这说来，暗中的敌人若是能这么好找出来就不叫暗中了，这个道理她也懂，可她真的很憋屈，因为真不记得自己得罪了谁啊！
上首的赵征呢，确实不知道易香香这号人物，但是隐约记起赵子乾说过易洛川有个妹妹爱宅子来着，是以想到这番趣事的他便开口问易西湖说：
“噢？爱卿膝下还有这么出色的千金？”
易西湖这会儿缓过了自己心里的惊异，只见他起身拱手说道：“回圣上，是安特使谬赞了！小女年龄尚小不适婚配，倒是辜负安特使一番厚爱了！”
他也是个聪明人，刚刚安特使的无理让圣上愠怒，他也是发现了的，是以才找借口推辞。同时这话也放得很巧妙，开口表明自己不希望女儿去当这老什子的小东国太子妃，如此立场下即使安特使仍旧步步紧逼，圣上也必然不会强人所难。
圣上自然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强人所难的，主要还是因为小东国太子的名声太差，他要是真把人推出去，不是摆明了是把人姑娘推火坑里嘛，那以后朝中还有谁会为他这样的君主尽忠！而且他也明白这个使臣估摸是被谁给推动的，不然怎么谁都不选，偏偏选个小丫头！
赵征打量着易香香的脸庞，小姑娘长得一般，大眼睛倒是亮闪闪的，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是得罪了谁。
“在我们小东国，易小姐这个年纪是可以婚嫁了。不过若是礼朝重规矩，按礼朝的规矩先定亲也是可以的！”安晋泉假装听不出易西湖的拒绝，很是狂妄的说道。
定你大爷的亲！易香香腹诽。
场面一瞬间有点尴尬，圣上赵征是不方便和小东国这个没什么格调的使臣去计较，那样实在拉低他一国之尊的身份。是以即使要给安晋泉难堪，也不好由圣上发作，毕竟杀鸡焉用牛刀。但在场的其余人则是看戏的居多，毕竟易家是朝中新贵，现在还没什么同盟。
世间事啊，就是这样的！锦上添花之事人人都爱做，而雪中送炭的，却寥寥无几。
易家的孤立无援在此刻显得十分凄凉！
易香香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托大，但她还是在这一刻解读了，为什么礼朝的官场近年来如此动荡，因为真的没人能理解赵征。就今天这个情况，稍微懂点帝王之心的人，就应该站出来谴责安晋泉的无礼，这样才算是合了赵征的心意。可惜，满朝文武，官位高的端着架子，官位低的，却是不敢出声！
诶，即使易香香不懂那些君臣王道，但她知道的是，一个不把国家荣誉当成信仰的礼朝，一个只顾着争权夺利而不会把枪口一致对外的礼朝，必然会走向失败。
易香香觉得圣上赵征是懂的吧，不然他不会露出那样无奈的眼神。但是同时他又是念旧的，不愿换了这一批跟随他的臣工。
帝王心若柔软，安城边防便也软化。礼朝若按这个趋势走下去，不用百年，必然倾覆。
易香香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远飞，十分汗颜！算了，管他什么倾覆，先顾好自己吧！她敛了敛心神。
眼前这事确实有些棘手啊，虽然圣上不会愿意让哪个贵女去小东国和亲，但若是拒绝得不妥当，也容易挑起战争。礼朝倒是不惧怕小东国来打，但易香香却不愿意成为那个所谓的导火索。
或者要不应了？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遁走天涯？易香香灵光一闪。
可是那样的话爹爹娘亲们肯定会伤心的！诶，人生真难！她想到这又不禁叹气。
上头坐着的赵子修是一直看着底下的，他不知道易香香一会儿释然一会儿惆怅的表情代表什么，但场中久久无人说话，是以他斟酌后开了口：
“不知安特使是听何人传言，致使您选中了易家的易香香小姐呢？”
他这话问得很直白，就差直接让对方说出是谁指使你来下绊子的了。众人倒是很意外四皇子会出声，而且还那么不客气。
安晋泉突然被这么问话，一时间僵楞了一下：“微臣只是在京都城里听闻易小姐德才兼备，想着大家都说好，一定是好的，这才欲替太子求娶！”
呵呵，你以为是广州某迪吗？易香香冷笑。
“噢？这倒是让本殿意外了！本殿都未听过的传闻，怎的让安特使听去了？看来是本殿消息不够灵通啊！”赵子修的状似自嘲，仍旧逼住了安晋泉的狡辩。
“想来是四殿下不曾在市井之中行走吧？这不足为奇。”安晋泉把话顶了回去。
这下就是赵子修也没办法了，若是他上来就是一通指责还好些，可他用词委婉，对方来了个死活不承认另有目的，于是场面便再次僵持。
得，还得靠自己。
易香香捋了捋身上的衣服褶子刚要起身，却被易洛川拦了下来。
只见易洛川起身对着安晋泉作揖，清了清嗓子说道：“承蒙安特使厚爱，但舍妹不会嫁去小东国！”
吼吼，易香香觉得自家哥哥有点霸气侧漏！
安晋泉立时就黑了脸：“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们小东国吗？”
他说着还很激动的甩袖子，意图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然而他瘦小的身子差点没被衣摆带摔，这让易香香猛地忍下了笑，被身旁的林氏狠狠瞪了一眼后赶忙正襟危坐。
易洛川故作思考了一下，之后特意托着下巴对安晋泉回道：“您这话说得也没差。”
“小儿狂妄！”安晋泉要气死了，看他的样子好似都要朝易洛川扑过去，不过他还是顿住了步子转身对赵征的方向跪了下去，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圣上，易洛川辱我小东国，求圣上为我国做主！”
周围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有的人直接低声说：“易家这回要摊上大事了。”
易洛川却也不怕，只见他不卑不亢的从席位里走出来说道：“安特使莫要激动，在下先与您论论，您选在下的妹妹配与东宇太子，言说她德才兼备！那不知道您可有说服在下家中长辈的理由，好让他们将妹妹许给太子呢？您且说说看，若是合理，易家必然备好嫁妆送妹妹出门！”
这会儿他已经走到大殿中央，风度翩翩的站在安晋泉旁边。而他说话温和有礼，又仪表堂堂，反而在冥冥之中占了上风，周围的人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安晋泉闻言得意的对易洛川说：“我们东宇太子，乃是小东国最俊俏的儿郎！”他说完话还看了看易香香，表示对她的外貌不太满意。
易香香很不给面子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易洛川听到这话后倒是笑了，故作好奇的问道：“安特使，在下与东宇太子素未谋面，不知太子风姿与我朝七皇子殿下相比，谁人更胜？”
众人闻言纷纷望向了七皇子赵子乾。
他今日着皇子冠服，大红色的蟠龙式纹衬得他硬朗的五官里带着一丝魅惑。这可是礼朝公认的第一美男子，论容姿还真无人敢挑战。
在场的只有少数人发现易洛川这话投机取巧，毕竟这七殿下再好看，也能跟东宇比，但是跟易香香没啥关系啊。不过显然，安晋泉没发现这里面的道道。
（赵子乾：谁说我和易香香没关系！拉出去斩首！）
这头的安晋泉也不怕受阻，只见他马上又提了个新方向：“我们东宇太子乃是人中之龙，书法策论无一不精，诗词亦是尤为出众！”
这话倒是真的，这位东宇太子虽然人很糟糕，但写诗很有一手，对淫词艳曲更是信手捏来。
易洛川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之后觉得不够还特意挥挥手，表示这没什么好炫耀的：“诗词出众算不得什么，礼朝人杰无数，多的是文人墨客，才子栋梁的！在下就不才啊，三步便能成诗，七步便能写词！”
安晋泉自然不信，于是易洛川便给他秀了一手，不仅三步成诗七步成词，还春晓秋冬的各来一套！一共四诗四词，连意境都不带重复的，工整得紧！而他这一手露的呀，不仅让安晋泉目瞪口呆，周围的人都对其刮目相看，连圣上赵振都连连叫好！
学霸啊学霸！易香香在心里羡慕着。
安晋泉自然不肯认识：“易小姐嫁过去就是我小东国的太子妃，尽享荣华富贵！”
“礼朝财力丝毫不弱于小东国，妹妹在这京都也能享受荣华富贵！”易洛川依旧不甚在意。
一连几次都受挫，安晋泉自然沉不住气了：“易小姐与我国太子结为夫妻，亦是结成两国邦交之好！”
原本大殿里因为刚刚的一来一往，有的人在偷偷议论赵子乾的容貌，也有人在暗自称赞易洛川的才学！而这会儿吧，倒是都因为安晋泉的这句“邦交之好”停止了嬉闹声。关注的原因呢，自然是万一挑起战争，不管大小，都是要背负骂名的。
看吧，雪中送炭？呵呵，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易香香腹诽。
众人正好奇易洛川要怎么应对，不想就见他袖子一挥厉声道：“笑话！国之邦交乃是两国之主钦定，什么时候轮到臣工之女来左右和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是说蔽国国主想与我礼朝毁约，借此生事不成？”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问责态度也是十分明显。
“噢？小东国想毁约？”上头的赵征凉凉的开口，时间点掐得非常合适，这让易香香敬佩不已。
“决无此事！”安晋泉连忙磕头。
他就是怎么蠢也不敢再放肆了，易洛川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他哪里还能管得了什么求娶的事，现在恨不得所有人忘了这一茬。
易香香不得不夸自家哥哥聪明，若是他上去就一顿拒绝，这事肯定没解决得这么漂亮。当然啦，事情之所以能顺利，还多亏赵征不是个昏君，没有别人说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不然若是那些为了省事的君主，说不定就直接把人推出去了。
宫宴的后来是歌舞升平，再无其他插曲。噢也不对，宫宴将要结束时，圣上赵征找了借口赏了易家，袒护之意明显。
而直到宫宴结束，林氏都紧张的拉着易香香的手，手心里全部是冷汗。易香香为了让她安心，只能一直被握着。后来出了宫门外，姜轩睿走过来说要和易香香单独说话，林氏才放开了她。
易家今儿个来了三辆车，易香香是独乘一车的。她看了看四周还未离开的人都盯着他们，想了想两家的关系，便把姜轩睿叫上了马车。
“不好意思，你之前给的那个青玉簪子，我一位朋友很喜欢是以转赠给他了。”易香香率先开口说道。
姜轩睿以为易香香表示的抱歉是为了赠出去的簪子，便很是爽朗的说：“无妨，回头我再给你挑一个。”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东西没了我还不了你，所以抱歉！但是，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易香香非常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香香妹妹是不喜欢那个式样？那回头我让妹妹帮你挑一些其他的。”姜轩睿这样回道。
易香香不知道姜轩睿是装傻还是真没理解，但不管是哪一项，她今天都要把话说清楚。
易香香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姜轩睿你是真的听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不需要你送的那些东西，你也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我们不合适！别坏了两家的关系，懂吗？”
她也不想那么无情，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香香妹妹......你怎么了？你......你是怪我今天没在宫宴上帮你说话吗？你不懂......那种场合不适合我说话，你看四皇子不也不方便多说吗？他也没说几句就停了，那是因为我们都没有立场说话！”姜轩睿赶紧解释。
他想起今天两位皇子进殿的时候，看二人举止好像都和香香妹妹相熟，后来又见四皇子特意出声，是以心下有了一些猜测。
易香香无奈的扶额，什么我不懂，是你不懂啊大哥！
她迫使自己摆出笑脸说：“理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们都有自己的立场！但这个跟我们合不合适没关系你懂吗？即使没有今天这事，我们也不合适！”
“为什么？”姜轩睿不懂。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易香香开始丧失耐心，她现在只想脱身摸进小东国的使馆，逼问幕后人是谁！
姜轩睿看到易香香生气了，反而很笃定自己的猜测：“你一定是为今天宫宴上的事情生气了，你听我解释，当时真的不是我不帮你说话，是那个场合我不能说话你知道吗？”
易香香原本还是有点按着性子的，但此时是真的要生气了，可她又怕发作得太大外面的人听见，是以只能迫使自己继续心平气和：“好！姜轩睿你是爱慕我对吗？”
“对，是！”姜轩睿开心的点头。
“你是自认为你爱慕我，而不是你真的爱我，你知道吗？”易香香循循善诱。
姜轩睿不解二者的区别，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易香香。
易香香长叹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不是非要跟我掰扯宫宴吗？好，你看，即使是赵子修，他都出来说了两句话，而我哥哥更是想了方法力挽狂澜！他们这种是在意，是爱护，是想把我留在礼朝！可你呢？自诩爱我，却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姜轩睿，爱不是在意对错，爱是在意得失！你若是真的爱我，在那一刻，该担心的是你可能会失去我，而不是在意自己该不该说！”
爱不是在意对错，爱是在意得失！
易香香的话轰然之间砸入姜轩睿的心中，令他愣在当场。那马车外伸手准备掀开车帘的赵子修，闻言也顿了手，心里有一处地方被拨开了烟霾。
而站在马车暗侧的赵子乾，脸色晦暗不明。
除夕的宫门外，夕阳斑驳的光透过层层屏障，照射在洁白的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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