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林家倒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原本只是皇后娘娘易香香回宫，打破了身死的谣言，并揭穿贵妃林芷梦与丽嫔郑丽儿谋害婕妤林芷心的真相；但之后又牵出林贵妃联合小东国太子东宇，收买杀手刺杀皇后一案，引来了无数人的震惊。
林芷梦是谁，京都第一美人，后又有宫宴一曲筝音成名，被歌颂成京都第一才女；其人温婉善良，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在京都世家乃是平头百姓的口中，都是有口皆碑的。
而这样一个人，不仅刺杀皇后，还动手暗害自己的亲堂妹，从而栽赃嫁祸给别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果然美人皆蛇蝎，最毒妇人心啊！”
茶馆里，众人纷纷谈论着近来宫中发生的大事。
一名穿着青衣长袍的男子说道：“可不是嘛，原本还觉得可能是消息有误，没想到又传出原来那位盛宠一时的杨美人杨芷华，其实是叫林芷华呢！那是林丞相养在外头的私生女！”
青衣男子旁边坐着的黄衣男子闻言说道：“什么私生女啊！据说是林丞相借户部的手捏造了一个新身份，成了什么商户后骗了一个女子成亲，然后生下的女儿呢！那母女两个到后来才知情，真是可怜的很。”
青衣长袍的男子闻言皱眉：“还有这一茬？可我明明听说是私生女啊！据说林丞相那相好的还是青楼出身，艳骨娇媚的才勾引了林丞相。”
“不是不是！你们说的都不对......”
关于林家的事，关于林芷华的身份真相，一时间众说纷坛。
不管坊间怎么说，林崇的名声算是毁了个彻底，林家的名声也毁了个彻底。
不过话说回来，林家为何倒了呢？
当日在慈安宫里，圣上赵子乾当众宣布，贵妃林芷梦主使刺杀皇后，谋害林婕妤证据确凿，打入天牢，秋后问斩。林芷梦也没有狡辩，而是非常干脆的认罪伏法，不过她言说所有的事情均是她一手策划，与林家无关。
可这不是她说无关就无关的，她与父亲林崇的信件往来白纸黑字的写在哪里，不可能说是毫无牵扯。
而加之赵子乾本身也是想动林家了，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便借着林崇和小东国的书信为口子，给他盖了一张通敌卖国的网。
于是，林家便被抄了。
而小东国呢，因为东宇太子将功折罪，倒是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虽然这个结果遭到很多人的反对，朝中大臣均认为小东国挑衅礼朝的威严，上奏说要派兵去围剿才是；但是赵子乾无视了这些折子，加上皇后对外也说感谢东宇让她死里逃生的话，风波也是渐渐平息了。
不过这样一来，关于东宇太子的病也是传开了，所有人都唏嘘不已，连带小东国的人都对这位原本因为残忍暴虐而臭名昭著的太子产生了同情。
长春宫里，易香香斜躺在凤座上对着刘芳菲说道：“原本还担心这事曝光后会影响你哥以后接管小东国，才藏着捏着到；早知道能因祸得福，当初直接祭出你哥这把刀岂不是省事多了。”
刘芳菲手里把着糕点，闻言回道：“这大概就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吧！”
一边坐着的苏静香闻言十分汗颜，拜托啊安嫔，你能不能不要敷衍得这么明显，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啊！不过她也知道这就是易香香和刘芳菲的相处方式，易香香虽然是皇后，但必然不会责怪刘芳菲的失礼。
其实说到底，苏静香对于她们二人的感情，心里甚至多多少少还有一丝艳羡。
易香香自然是不介意刘芳菲的态度，她打了个哈欠问刘芳菲：“你之后怎么打算，是想干脆留在宫里和我做个伴呢？还是回小东国，或者回百年县？”
未免节外生枝，之前在慈安宫的时候刘芳菲的身份并没有当众暴露，是以大多数人都还是以为她只是百年县刘员外的女儿，并不清楚她其实是小东国的公主。
刘芳菲倒是没想到易香香会这么问，她促狭道：“怎么？你这个意思是你确定要留在宫里了？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仗剑江湖吗？”
她揶揄易香香。
易香香一愣，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确已经接受皇宫就是她的归宿这么一个结果了，并且居然还没有什么抗拒感？
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不过即使是这样，嘴硬的易香香也不会承认的，只见她哼笑了一声对刘芳菲说：“说你蠢得像猪倒真是委屈了猪！我都回宫里了，这会儿再玩失踪或者是暴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苏静香闻言扶额，皇后娘娘说话是越来越不忌讳了！
刘芳菲“得理不饶人”，只听她这般说道：“之前计划的时候就说过了啊，就让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不就好了吗？你偏偏还要跳回来，这会儿反倒说我蠢了，真是没道理啊没道理！”
易香香摊摊手耍无赖：“本来我就不讲道理。”
“哼，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受你的压榨呢，还是按计划的一样，对外宣称安嫔暴毙吧！我要回小东国当我的公主去！”刘芳菲非常臭屁的说道。
若是刘芳菲留在礼朝后宫做个安嫔，虽然也是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生活，而且也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被易香香真的压榨。但尽管如此她对外还是要毕恭毕敬的尊敬易香香这个皇后的，大大咧咧的刘芳菲自然不会喜欢这种生活。
再说了，安嫔是什么身份？那是圣上赵子乾的妃子。如今虽然自己清心寡欲的只想混日子，但是时间久了难免生出别的心思，到时候昔日姐妹变成情敌，刘芳菲自认不是易香香的对手，还是不要去干这个一看就没有什么未来的活了。
虽然她觉得赵子乾是长得真好看！
易香香也知道刘芳菲不可能留下来，自己也只是蛮问一下，于是点点头说：“好吧，那回头我让狐仙安排人护送一下，不过你真的不去百年县收拾一下刘夫人？”
刘芳菲早年在刘夫人手上吃过不少亏，易香香倒是没想到她一朝得势能这般大度的放过刘夫人，遂问了这句。
刘芳菲一副非常大度的模样回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锱铢必较？算了吧，她再怎么说好歹是我的姨母，也养了我这么多年，就这样大路朝天各奔前程吧！”
她的话不仅让易香香摇头，连旁边的苏静香都表示不大相信。
而也果然，刘芳菲在回小东国时途经百年县，狠狠的修理了刘夫人！此乃后话。
彼时易香香和苏静香信不信没有关系，反正刘芳菲自己是真的胡说八道的。而在她胡说八道的时候，外殿的小丫鬟来报，说是景华宫的康贵妃娘娘求见皇后。
“她又来做什么？”刘芳菲撇着嘴说道。
“总归应该是没什么恶意。”易香香倒是不介意。
她和康菱虽说算不上朋友，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也不至于是敌人。而自从林家倒台，林芷梦被关进大牢以后，康菱更是三天两头的来长春宫串门，所有的言行动作都是真诚大方的。
易香香没有拒绝康菱的示好，她没有必要拒绝。
她从凤座里端坐起来，笑丹和寄梅上前帮着整理好歪掉的钗环后，这才宣了康菱进来。
“听说宁妃和安嫔都在皇后娘娘这边吃酒唠嗑，我便也过来凑个趣儿，你们不会介意吧？”人未到而声先至。
而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康菱的身影从屏风后绕进了内殿，她冲着易香香行礼，而苏静香和刘芳菲也起身给她行礼。
易香香笑着回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不过我们这唠嗑倒是不假，吃酒却是康贵妃听得有误了。不过若是康贵妃有兴致，我马上遣人摆开席面就是。刚好外头的枝桠刚刚抽出绿芽，提前来个赏春，也算是雅事了。”
从林芷心遇害那一天夜里以后，京都就没有再下过雪。之后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到如今已经真正有春天的感觉了。
刘芳菲闻言拍手叫好，于是很快的席面便靠窗摆了开来。
康菱在易香香下首落座，她喝了一口桃花醉后掩嘴笑道：“皇后娘娘刚刚那话可是要招人笑了，哪里来得提前赏春？江南一带如今可是草长莺飞呢！”
她穿着简单的常服，眉如翠羽，齿如含贝，一条宝石蓝链随意躺在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
易香香觉得现在的康菱很出尘，不单单是那股气质，还有她言谈举止中的那股坦荡潇洒。
“这样说来倒也是，如今通州那头估计都可以出门踏青了！”易香香亲自动手给康菱斟酒。
苏静香闻言说道：“梅州可就没有这么快了，起码要到五月冰雪才能融化，不过那里的夏天却是漫长炎热的，也几乎不见春秋。”
于是乎，几人便聊起了礼朝的地大物博。
酒过三巡以后，康菱说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我准备离开皇宫。”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易香香问道。
康菱潇洒的又饮下一杯桃花醉：“天高地阔，欲往观之！”
易香香眯起了眼睛，康菱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吗？没想到穿越到古朝代还能遇上文艺青年，易香香顿时觉得康菱更加亲切了。
不过康菱的身份可是和现代的文艺青年不一样，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康贵妃呢！当今圣上赵子乾的后宫虽然说不上佳丽三千，但也是三宫六院都住上了人，而康菱这个贵妃那是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放着仆从环绕的好日子不过，去闯荡世界？易香香表示不能理解。
当然，她曾经也是有过仗剑江湖的梦，后来过渡为还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原因无他，而是因为出行不是马车就是船，经常露宿郊外三四天，易香香表示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罪。
她都受不了，她不觉得康菱受得了。
“你是就吃多了吃醉了吧？”易香香笑言。
康菱闻言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我来之前已经去过慈安宫同姑母说过了，她同意放我离宫。”
这下连刘芳菲都觉得诧异。
康菱身在后宫，保证的是康家的地位。而若是生下一个一男半女的，更甚至将来跨过那些夺嫡之乱生存到最后，那康家的荣光起码还能延续百年。可是孝安太后竟然同意康菱出宫离去，这真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康菱自然是知道易香香等人现在的震惊因为什么，她开口解释道：“原本就是我自己坚持要嫁给表哥，才求着姑姑帮了我。其实我父亲和母亲，特别是哥哥，都是不希望我进宫的。”
当初康菱非得强扭这条黄瓜，家里可是跟她怄气了很久。
易香香闻言了然：“他们是真心爱护你。”
除了一些迫不得已以外，天下间真心爱护女儿的父母，都不会为了攀附荣华富贵而将女儿送进宫里头的，因为这里真的是一座炼狱。康家人明白皇城对人的吞噬有多么的强，自然不愿意康菱进来染上那层沥青。
而孝安太后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此次康菱被林芷梦嫁祸的事情让她懂得，自己并不能无时无刻的护着这个侄女。况且自从之前的李婕妤事件后，自己那个儿子便再也未去景华宫。是以与其让疼宠的侄女在这后宫里枯萎，还不如放她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康菱回道：“是啊，以前是我魔障了。”
一旁的刘芳菲原本想问为何之前疯狂的想嫁给赵子乾，如今却要走了，奈何易香香实在懂她，直接把她的话瞪了回去。
易香香相信康菱是真的想去游览山川，但她却不想问康菱放弃贵妃之位或者说是放弃赵子乾的真正原因。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自己孤独的一角，埋着自己的心事和不甘，孤单和彷徨，易香香不想去揭开康菱的那一角。
哪怕她知道刘芳菲会以一种调侃的方式问出来，她也不希望康菱为她的那份爱人之心产生一点点的难堪。
爱一个人，本身就是没有错的。
刘芳菲无法调侃康菱，便只能问道：“那你要如何离宫？装死吗？”
苏静香对刘芳菲每次说话都百无禁忌已经习惯，但是仍旧扶额说道：“若是短时间内贵妃与安嫔都暴毙了，皇后娘娘这边可没法交代。”
可不是嘛，一个暴毙还说得过去，一个两个都暴毙，就十分令人怀疑了！
刘芳菲闻言赶紧说道：“那不行，我得暴毙，你换个法子！”
苏静香再再再次扶额。
康菱莞尔一笑：“生死一线间的顿悟怎么样？因着差点被栽赃陷害，品味到人间俗事皆是过往烟云，自此遁入空门与青灯古佛相伴，亦不失为一个好借口啊。”
出家，倒是一个好的理由。
原本康菱也确实因为此事才想着离开皇城，虽然不是真的要出家，但理由上也是说得过去的。况且到那个时候，康菱已经卸下了贵妃的名头，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女子是否真的出家了呢？
“你倒是想得开。”易香香这般说道。
康菱是多么骄傲的人，外头不明真相的人若是知道她竟然出家了，肯定是免不了暗自嘲讽一番的。可尽管如今，康菱却毫不在意了，不是想得开是什么。
“大梦初醒啊！林芷梦不就是一直钻牛角尖，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吗？我可不想红颜薄命，还是去看看大好山河，说不定还能遇着一个如意郎君，将来携手归隐亦是人生乐事啊！”康菱洒脱的说。
如意郎君四字触动了苏静香，她想到了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诶，她轻声叹气。
山河岁月万物变迁，康菱能放下骄傲远离皇宫寻找新的生活，她却是永远只能爱而不得了。
苏静香默默喝酒，压下那股伤愁。
许是大家都已经醉意朦胧，倒是无人发现苏静香的异常。而一旁的刘芳菲甚至难得的欣赏起了康菱：“好气魄！将来若是途经小东国记得找我喝酒，小东国的烈酒可比这软绵绵的桃花醉好喝多了！”
易香香闻言白眼刘芳菲：“嫌弃的话就别喝了！”
她说着便要动手去抢，刘芳菲赶紧闪躲到苏静香身后，众人笑闹作一团。
三日后，安嫔暴毙于长春宫雪依阁，太医院给出结论是安嫔前些日子落水触动隐疾，发作后救治无效。
因着安嫔暴毙的消息传出，京都城里又将她的落水事件再次提及，于是林芷梦的名字又频频出现在坊间中，说的都是冬日里头她如何狠心的推安嫔下水的话，更甚至有早有预谋的阴谋论。
不过易香香都不听这些了，因为她觉得既然翻过了林芷梦这一页，故事就该过去了。
五日后，小东国太子东宇离京，同行的除了藏在马车里的刘芳菲，还有杨氏以及其女杨芷华。
丞相府被抄家，所有的主子都是秋后问斩，而丫鬟仆从则是被一一发卖。至于被林崇借东宇之手送进皇城的私生女，也就是翊坤宫醉云馆的杨美人，则因为是受害者而获得了赦免。不过仍旧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名义上她将被深锁冷宫终老。
当然，实际上她却是跟着东宇太子和刘芳菲一起去了小东国，开始了新的生活。
又半月过去，康菱康贵妃求旨入庙，礼朝史记其自此之后，青灯古佛相伴终老。
诺大的皇城，渐渐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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