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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7.旧日光阴(19)三合一


旧日光阴(19)

        林晓星的拳头慢慢的攥紧,    又慢慢的松开。然后猛的叫了一声‘妈’,    在范云清的话被打断之后,    她才说:“工作挺忙的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记下了。你要是忙,    就去忙吧。”

        范云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哎呀’了一声:“还要赶去学习班。再不走只怕真迟了。你说你们俩,这是去哪了,    叫我等了这小半天的。”说着,    就一副要走的架势,临走摸了摸林晓星的脸,    “听话,    收敛着些脾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塞到林晓星的兜里,“谁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慢慢就好了,要乖!”

        林晓星想把钱还回去,但手放在口袋里,还是没这么任性的干。

        她是妈!她给的非不要,    这就是事。

        “我送你。”林晓星转身送范云清离开。

        路上的时候范云清才跟林晓星说了这事:“……主要是你为了你表姐的工作。只是时机不巧,刚好赶上这么个时机。再加上,    他们单位的同事,对你表姐好像存在一些误解……我受了一些牵连,这倒是没什么,只可惜你表姐的工作还在空里隔着呢。”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    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苏瑾这才听出了端倪,    赶紧道:“厂子弟小学正在建呢,    正在招老师。表姐是大学生吧,当个小学中学的教师总是行的。回头我就去问问……”很热情的样子。

        林晓星抿了抿嘴角,低着头没有言语。

        那边的范云清就是意外的惊喜了:“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这消息。老赵也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你看这事闹的……行!要是这事办成了,可得谢谢咱们小苏。”

        “看妈说的。”苏瑾赶紧道:“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把范云清送走了,林晓星才道:“你瞎掺和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往身上揽。”这才低声把事情都说了。

        苏瑾愣了一下:“家里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妈她在这儿,我怎么说?”林晓星白眼看他,“我自己的表姐,要是有机会我不会说吗?在别处安排工作其实还好点,在咱们厂,谁不知道我家的事啊。就是安置进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断。其实照我说,在车间当当学徒,都比当老师好。”

        以她那个出身,她总感觉越是拈轻怕重,越是要出事。

        “那你说咋办?”苏瑾皱眉,“我还不是为了叫你高兴,叫妈高兴的。再说了,你也说是报社,你还记得我之前表的那篇文章吗?怎么也没想到我的文章会选中。我这不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咱妈或是咱表姐的功劳……人情总得还吧……况且……如今话读说出去了,还能怎么样?要不……我替她问问去?”

        林晓星到底点了点头,抬腿先走了。

        苏瑾跟在身后:“我这回真知道错了。你不知道,我被奶说的真恨不能找地缝我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但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这次的事,林晓星应该是多少受了点教育。

        至少,每次做饭,她开始动了。摘菜洗菜也搭把手。借着做饭,也跟那些入的了她的眼和入不了她的眼的人开始搭话了。苗大嫂跟她说油不能拿瓶子倒,这么着太浪费。将油倒到碗里,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往出舀,省油。桂兰跟她说炒菜的时候不能盖锅盖,要不然成焖了,不好吃。

        林晓星也都一一听了,至于做的味道好不好的,这些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能把生的变成熟的了。只要林晓星做的饭,苏瑾就夸张的喊好吃,她都想笑。刚刚明明看见她放了两遍盐,好吃才见鬼了。

        林晓星还邀请林雨桐一起:“姐,你一个人,要不然就不开火了,跟我们一块吃吧。”

        不要!

        你做的那味儿我受不了。

        她委婉的拒绝:“这一怀孕,孕期反应千奇百怪。你们掌握不了我的口味。”

        然后等林晓星自己吃饭了,被咸得‘呸’了一声之后才道:“想说我做的味儿千奇百怪就说,还说的那么客气……”

        其实林雨桐一个人做饭并不麻烦。焖米饭只炒个菜就是菜盖饭,吃完饭还不用洗那么多盘子和碗。不能更完美。

        晚上了,去小礼堂,做积极分子嘛,就要认真听课。每天晚上一节课,念时事政治,念大部头的著作理论。

        过来的积极分子,少有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多数都是车间的工人,像是张宝柱这样的,力气大,在车间工作也积极。于是被派来了。

        然后干了一天重体力劳动的活了,本来就累的不行。坐在这里听课,还是理论课。这就跟叫小学生上政|治课似的,谁都想听中学生才上的课是个什么样的课,可这听不太懂啊。坐在林雨桐边上的庄婷婷都开始打瞌睡了。

        当然也不光是她,大部分都在打瞌睡。一节课没完,张宝柱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有这个做对比,其中有个乖乖的拿着本子拿着笔做笔记的积极分子就格外的突出了。

        林雨桐在笔记本上不敢写别的字体,就是楷书。

        这种字体能保证跟印刷的一模一样。

        课后专门过来看林雨桐笔记的工会书|记就说:“有天赋,但是没方法。”一看就是笨办法学出来了。刚开始写字得跟描红似的,照猫画虎的描。要不然谁的手写体是这样的。

        这么认为就好。就想叫大家这么认为。

        她不好意思的笑:“就是上了一段时间的扫盲班和夜校。平时拿着字典学,照着字典写。字典上怎么写的我就怎么写。写的不好……”

        哪里是不好?明显就是太好了。

        这要是早早的有人指导,字体绝对是差不了的。

        可惜给耽搁了啊!

        然后这个笔记本红了,是书|记要求的,每个人都应该向林雨桐同志学习,学习她克服困难,坚持不懈……吧啦吧啦吧……

        延长了两小时的课程,把林雨桐夸的要多励志有多励志。

        一般人的脸皮真经不住这么夸的。

        庄婷婷鼓掌,先是说听这个比听刚才那个可有劲多了。然后又低声跟林雨桐道:“今年的三|八红|旗手,我就选你。”

        评劳模,评三|八红|旗手,这些荣誉现在特别重要。

        这属于政|治资本和标签。

        下次介绍,就不会只说林雨桐业务能力强了,人家会说:这是咱们厂今年的劳模……这是咱们厂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然后别人马上肃然起敬。

        因着这一拖沓,回去的就很晚了。不过都是邻居,都是同路人,庄婷婷又专门拉着林雨桐的手,怕林雨桐摔了。

        钱思远不是跟着四爷一起去了边境了吗?两个女人路上也不过说一些他们走到哪里的话。

        见前后的人拉开距离了,庄婷婷才跟林雨桐道:“你知道吗?就是老钱的那个前妻……”

        “程美妮?”林雨桐就问,“怎么了?她找你麻烦了?”

        “她敢?!”庄婷婷轻哼一声,“找了我两次,被我怼回去了。估计是看跟老钱这边彻底没戏了。然后人家找了个下家。就是跟她一块在锅炉房的工作的那个叫方什么的……都叫老方的那个人……”

        “方青田?”林雨桐记得这个人。据说以前是给资本家的厂里烧锅炉的。还为此受过伤。不过今年得多大了,没有三十也差不多了吧。老家有老婆孩子,那大闺女好像得有十二三了吧。之前在地窝子住的时候,他媳妇孩子还在的。后来这不是没房子了,他老婆又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他家得有三个孩子吧。”

        “嗯呢。”庄婷婷点头,“一女两儿子。大闺女今年都十三了,小儿子也都八九岁了。谁知道,人家不知道咋跟老家的老婆说的,结果人家离婚了。现在跟程美妮两人好了。还教程美妮怎么控制锅炉,他倒是替程美妮拉煤运煤渣了。今儿听我们车间那些说,老方还托人买洋糖,估计是喜事将近了。”

        跟谁结婚这本也没事,可这跟老婆离婚了,娶这么个年轻的。这就有点王八蛋了。

        两人边走边说,还没进楼呢,就被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特别瘆人的喊叫声。

        庄婷婷一拍手:“坏了!桂兰嫂子只怕要生了。”

        桂兰正骂张宝柱呢:“死哪去了?你个王八犊子就是有了外心了,盼着我们娘俩死了你好找别人。”

        楼道里围了可多的人,这个说:“赶紧送卫生所。”那个说,“赶紧找大夫。”

        送啥卫生所?找啥大夫?

        生吧!

        来不及了!

        林雨桐是不被允许过去的,大着肚子别冲撞了,“在外面帮着烧水吧。”

        然后像是苗嫂子这种生过的,进去给接生了。

        但像是林晓星这种没生过的,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叫她去水房打水,过来一盆水只剩下一半了,手抖的厉害,水都撒了。还是叫几个小伙子帮着提水,几家的炉灶都开着呢。烧水!

        这孩子生的,惊动的一栋楼的人。桂兰的嗓门,简直太可怕。

        直到凌晨两点多点,才算是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

        生下个小子,桂兰马上觉得还能再生俩,浑身都是劲儿。张宝柱这不爱说话的,也张扬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直喊着请大家伙吃红鸡蛋。

        桂兰还说外面帮忙的林雨桐:“我们家这小子来的是时候,一定会给他林姨带一个小子的。你们看他着胎毛多厚实,福厚!”

        林雨桐呵呵哒!带个小子来吗?

        再来一个呵呵哒!

        隔壁有个小婴儿是个什么体验,耳朵里塞个棉花,她不由的都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太能哭了!

        生孩子有一个月的产假,桂兰又是坚持到最后一班岗,都已经阵痛了还坚持把那天的班上完。所以月子里,能休息。

        但这能休息了,也不能没人伺候月子。在她婆婆来之前,人家一点也不客气,搁在屋里喊呢:“苗家嫂子,给我家烧点热水呗。”又喊林雨桐:“小林啊,帮我淘点米熬粥……”

        林晓星就喊:“你也不怕把我姐摔一跤。我给你掏去。”

        桂兰不放心林晓星:“你还是放着吧!我家的米你能挑出去一半给扔了。可经不住你这么霍霍。”

        林雨桐就说:“有孩子呢!就得这么仔细,不能吃的坚决得挑出来扔了。”

        这么说了之后,桂兰是喊谁帮忙都不喊林雨桐帮忙。

        很快的,林雨桐真没啥清闲时间了。好容易培训班的课上完了吧,结果人家厂办的人找上门来了。

        啥事呢?

        找林雨桐刻油印纸来了。

        厂里有些资料是要往上报的,以前都是手抄的。同一个资料得备份很多份。一个人抄写吧,抄写不过来。多个人写吧,字体又不一样。油印件递过去,上面老批评。

        有些字体,那是书写出来好看,但印出来,那真心不怎么顺眼。

        尤其是印的乌漆嘛黑的,特备有碍观瞻。

        于是就来找林雨桐来了。

        这个时候是有抄写员这么一个工作的,抄写多少字给多少钱,都是有行市的。工钱还不低,每天抄写八个小时,只要写字的度不是太慢,一个月下来挣的没比工资少多少。

        很多个中学生,字写的好的,晚上都抽空干这个挣学费和生活费了。大垚的字实在是不行,要不然早跑去了。

        林雨桐听他抱怨过来着。

        当然了,这种刻印的工钱更高。刻印一张能顶的上一天的工资。

        厂里是有这个经费的。

        林雨桐顺势就给接下来了。晚上加班,这活很快就能干出来。

        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三两个月的用上她一回,也没法推脱。

        苗嫂子就说:“要么说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呢,半路出家人家还能学成这样。”咱有啥可说的。

        学习的好处在林雨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厂里号召,大家都要积极学外语的时候,这股子学习的热潮很快就席卷全厂。

        学好没坏处,看看林雨桐就知道了。

        为啥要学外语呢?

        据说厂里的设备都是外国的设备,不会外国话,就看不懂人家的说明书,听不懂人家专家说的话。所以,从上到下的,大家都学起来了。

        厂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淘换来了一批外文图书。

        林雨桐翻了翻,其实都是教科书。像是高数、物理、化学、生物、西医这一类的教材,都是外文版的。大部分是英语版,还有俄语、德语、法语。杂七杂八的。估计是派去干这差事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拿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果然,林雨桐找人家问:“有对照词典吗?”

        啥词典?

        人家大手一挥:“自己找吧!都是曲里拐弯的字,我都给运回来了。”

        据说是从哪个大学的仓库里搬来的。

        但这压根就不适合语言学习。

        可没办法,厂里的图书馆就这些书了。她从里面翻出来三本书,可实际上呢,就是一本小说——巴黎圣母院。

        法语原版的,英文译本的,俄文译本的。

        外面有卖中文版本的,英文她是读的懂的。有这两者做参考,看法语原版和俄文译本的,算是一种比较笨的学习办法了。

        至少单词能估摸出意思,会写会看。现在这个条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四爷回来再说吧。

        结果没等到四爷回来,厂里找了个俄文老师来。

        厂里晚上和周末就开了外语培训班了。

        每个人都得学,然后每次课上完,都得考试。考试不及格的,就不用来了。然后每天往下筛选。

        第一天过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淘汰了。这些人还没摆脱文盲呢,汉字还不会写呢,学啥洋文。但厂里给你机会了,你不学有啥办法呢。硬着头皮学了两小时,卷子下来当堂考试,结果大部分都是零分的卷面。有不是零分的,老师一问就底掉,纯属蒙对的。这样的基础学了也是浪费时间,直接刷下去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第二天又淘汰了其中的一半。

        人是越来越少,学习的地方,也从大礼堂到小礼堂,再到小会议室。

        几天过后,教室里只剩下二十七个人。

        林雨桐自然是包括在内的。剩下的人里面除了林晓星,其他的都是分配来的大学生,苏瑾自然也在里面。林晓星跟得上,这个不奇怪。她有一点俄语基础。当年她上的女子中学,是属于教的中学。教她钢琴的老师,还是俄国人。虽然当时也不见得学的有多好,还因为这么长的时间不用生疏了,但到底是比别人更有优势。

        可林雨桐还能跟上进度,这就叫人有些惊讶了。

        但随即就不纠结了,一个能把算盘打的那么溜,计算能力强的人,智商上肯定是比普通人要高出不少。于是,好像她能跟的上,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毕竟,对一门陌生的语言学科而言,大家几乎是在同一个起点上的。

        等课间的时候,林雨桐拿出几个版本的巴黎圣母院,翻出俄文版的书,找出自学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问老师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人家是怎么学的。

        能同时把三门外语放在一起对照着学,确实是强人中的强人。

        还有人问林雨桐:“吃力不?”

        肯定吃力嘛!

        这还要说。

        英语可以作弊是不错,但是法语和俄语真就是初学者。同时进行两门外语,还是揣着孩子的孕妇脑子,很费力的好吧。

        俄语还有人指导,这法语只能回去在被窝里偷摸着学,而且进度十分缓慢。

        所以说四爷聪明呢。人家现在一定轻松到不行了。他是俄语、德语、法语、英语、日语都挺溜的。

        而林雨桐呢,除了英语就是日语和朝鲜语还凑活。

        这不,活了几辈子了,轮到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学吧!这玩意还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呢。

        为了学好这玩意,她还专门跑了一趟老书店,把能找出来的对照词典,别管是哪一国的文字的,都买了。装了整整半麻袋。

        得亏是常秋云架着平时拉货的驴车陪她,要不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还真不好运不去。

        常秋云也是看着自家闺女犯愁:“学的懂不?”

        “懂不懂的,先学了再说吧。能跟上进度,大概就属于能学懂的一类吧。”林雨桐在二十七个人里面呢,成绩中不溜。

        这些学生里,学的外语都不怎么统一。

        有学英语的,有学德语的,有学法语的,有几个有俄语基础,但是那话是怎么说的,老师都是半吊子,学生能学到什么程度。

        就包括现在,林雨桐觉得,如今教自己的的老师,也还是大半个吊子。翻译讲解的时候,多用的词汇是‘应该’‘可能’‘估摸’是这样。

        他八成也是靠猜的。

        于是,在四爷没回来之前,这些词典就太重要了。

        常秋云就说:“你可悠着点,啥也没孩子要紧。”咋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还得学学学,没完没了的学。

        知道知道,都知道呢。

        回林家,老太太把给林雨桐做好的‘孕妇装’拿出来,又嫌弃如今时兴的样式不好,“大襟袄子多好的,有身子没身子都塞的进去。谁还专门做这衣服。”怀个身子还得专门做两身衣裳穿,浪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白底蓝碎花、蓝白格子的棉布裙子,还是做了两件。裙子长,都能过了脚踝。如今能穿,一直穿到初秋都行。

        天气慢慢热了,怀孕还真是有些燥热。

        林雨桐当时就换上,把老太太看的稀罕的不行:“还是坐办公室好,你看养的多白。”

        属于越长越娇嫩的。

        回去之后,林雨桐又稍微改了改,改成宽松的七分袖。天凉穿着不显得凉,天热了挽起来就是短袖。

        常秋云把人亲自送回来,又看有没有要采购的东西,“要不要把你奶叫来给你作伴?”

        真不用!

        一天到晚又不出厂子,厂里呢,是三班倒的。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住在一起放个屁都怕隔壁听见,有啥要作伴的?“等生了叫我奶过来帮我看着。”

        常秋云看林雨桐的肚子:“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是一样的。你那婆婆要是说你,你可别犯傻。”

        林雨桐就说她:“厂里可不是农村,这地方也是她能做主的地方。”

        “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常秋云低声跟闺女说私房话,“我跟你奶,说是婆媳,其实是母女。我们俩这相处道道,不适合别人。妈就是妈,婆婆就是婆婆。吃饭的时候看看去,好吃的当妈的永远只挑给她儿子吃。”

        这个真是!

        别管李月芬的生活习惯如何,菜里的肉一半都放四爷碗里。然后不经意的转盘子,就把挑过肉的一边朝着自己这一边。

        这些事林雨桐懒得计较,可如今叫常秋云说出来,可不就是这么一码事。

        老想法就是:娶媳妇回来干啥的?生孩子伺候男人。

        家里来了客人,女人都是不上桌子吃饭的。

        常秋云好像特别担心在村里的普遍教育影响闺女的生活,“……新社会了,就说新社会的话。那些积极分子有些话说的太过,但也不是全没有道理。”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哪怕是两口子,也别傻傻的只知道吃亏。

        这跟‘男人就不能惯’的观点大致上是一致的。

        絮叨了半天,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可回去了,还是不放心啊。

        隔三差五的,晚上就跟大原或是大垚过来转一圈。有时候来不了,就叫大原和大垚来。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包饺子、蒸包子,做了啥好饭了,一准会送来。

        偶尔也会带点给林晓星,常秋云自己都说:“又是娘,又是大娘的,人家叫了,就不能叫人家白叫。”

        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林雨桐不免问起了林百川:“没有消息回来吗?”

        常秋云叹气,一旦行军打仗,那就是失联的状态。且等着吧。

        所以她现在特别犹豫:“你说你二哥当兵这事,我这心里又犯嘀咕。”

        如今有个中学毕业,就能进工厂。成为工人就拿了工资了。可当兵呢?补贴真不多。就是一个管吃管喝管住。

        可还没等常秋云拿定主意,大垚自己拿定主意了。

        抗m援朝开始了。

        广播里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而周围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欢迎新兵入伍的声音。

        大垚没拿到中学的毕业证,直接换上了军装,入伍了。

        新兵训练三个月之后,听从调遣,多数是会派往朝方的战场上去的。

        正是暑热的时候,林百川回来了。他倒是高兴:“老子看来是没机会去打这一仗了,但老子的儿子去了,老子高兴。”

        这没心没肺的德行,把常秋云彻底给气恼了。

        林老太太哭都不敢大声哭,当然了,常秋云闹也不会大声闹。

        已经参军了,不想当逃兵就得高高兴兴的去。家里就得是欢喜的,得是支持的。

        常秋云这当妈的就不说了,林老太太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儿子当兵去了一走好些年。千难万难的把孙子养了十多年了,又去当兵去了。

        这么大年纪跟着儿孙提心吊胆的。儿子还罢了,这都师长了,在老太太的脑子里,就觉得都这么大的官了,不会上最前线了,危险降低了。但是孙子就是个大头兵,那肯定是哪里危险哪里去。但不管是怎么不放心吧,走了就是走了。

        新兵营开拔之前,家里最多就是能送点穿戴去。衣服也用不上,能用上的也就是鞋了。林雨桐把给四爷准备的棉鞋拿了两双,这个穿着最防寒。

        等把大垚送走了,四爷才回来了。

        此时暑气都已经过去了。林雨桐的肚子也都有八个月了。

        四爷的手放在大肚子上,就说:“看这形状……是闺女?”

        当爹都当出经验了,这一胎还就是闺女。

        这一年的中秋节的一大早,林雨桐一觉醒来,都没来得及去卫生所,然后羊水破了。四爷按部就班的将消毒过剪刀等东西拿出来。水壶里的水都是满的,能直接用。

        谁都没有惊动,在众人都起身,准备洗漱开始新的一天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楼里响了起来。

        大家这才知道:我的天啊!小林生了!

        不声不响的,也不说喊人帮忙,悄悄的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有人说桂兰:“一样生孩子,你看看你!”

        等知道是生了闺女的时候,人家桂兰说的:“这能比吗?我生的可是个小子!”

        好吧!生了小子就是功臣!是不一样。

        苗嫂子这些人进来看的时候,孩子大人都已经收拾利索了。孩子都已经喂了一点温水了。

        常秋云就不放心,早上没让别人捎羊奶,自己给送来了。结果一进楼道,都是恭喜的声音,“当姥姥了!得吃喜糖啊!”

        这就生了!?

        脚下不由的小跑起来,撩开帘子进去,见老四正给奶瓶里倒奶。奶粉是从边境带回来的,据说是苏国那边想办法弄到的。他回来什么东西都没买,身上的钱换了几十袋子奶粉。

        孩子在大红的襁褓里,自家妞妞躺在边上,脸睡的红扑扑的。

        “您来了。”四爷的声音不高,怕吵到产妇和孩子,“母女平安。大人没事,孩子也挺好的,七斤重。”

        那这可不算是小了。

        常秋云就说:“我就不放心,果然,还真就生了。”说着,就过去看孩子,头黑亮,皮肤白嫩。可能知道有人靠近,眼睛睁了一下又合上了,睡的可稳当了。

        她这一扭脸,见老四把奶瓶放在热水里泡着,这是为了吃的时候方便的。

        头一胎,下奶没那么快。再怎么着,都得等明天,今儿孩子还是得吃奶粉的。

        见女婿会照看孩子,她就指了指外面:“我去做饭去。”

        刚生了孩子,还得下奶。光喝米粥可不行。常秋云是利索的人,先回家。早前院子后面就养着母鸡呢,为的就是给闺女月子里吃的。回去拿鸡去!

        又嫌弃那边的楼里杀鸡没地方,她在家自己宰杀呢。请假又杀鸡,大家都知道,林师长升级当姥爷了。

        林百川那个高兴啊,一进屋子就抱着孩子说:“叫我看看我的大外孙。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援朝!”

        四爷瞬间把热情的心给放下了,提醒他:“这是个闺女。”

        “知道啊!”林百川理所当然,“闺女咋了?闺女也不比小子差!我们长大了那也是巾帼英雄。小子能援朝,我们姑娘就不能援朝了?”一看,我大外孙女就一脸将军相!

        可就是巾帼英雄也不能叫援朝啊!

        常秋云呵斥:“这名字下次再用,姑娘家,换一个!”

        换一个?

        还是我来换吧!

        我怕你给我闺女取名叫胜利!

        四爷马上就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好像也不合适,随即又道:“边境好像是丹东……”

        “叫丹东?”林百川琢磨了一下,好像是比叫援朝适合。

        但丹东也别扭。

        四爷又说:“东边日出,日出为阳。不如叫丹阳!”

        丹阳好!

        林雨桐赶紧道:“丹为红,红日东升,多好啊!”

        正暗合:东方红,太阳升!

        于是皆大欢喜。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随即又看向襁褓里的小脸:为你争取个名字,我们容易吗?

        这年月再难,林家对丹阳是极为重视的。

        林老太太住过来了,伺候孙女月子。常秋云驾着毛驴车,早起和晚上必然是要过来一趟的,把繁琐的活都给干了。

        婆媳俩对这姑爷都挺满意,最起码洗尿布这些活儿,是他的。晚上孩子哭了,他也不叫妞妞起来,自己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都可溜了。老太太也舍不得孙女婿这么辛苦,大部分晚上时间,是她带着的。人年纪大了,觉少了,跟着孩子睡了睡,倒也不觉得如何辛苦。

        林雨桐是彻底的坐起了月子,一天半只鸡是定量,鸡蛋这些也不缺,林百川能变着法的淘换来。大原周末就出来带着同学帮着逮鱼,小鲫鱼最下奶。

        林晓星也时常的过来,帮着老太太烧热水,淘洗个菜啊米的,或是帮着跑跑腿。怕老太太小脚再给摔了。

        可李月芬呢,四爷了电报,说了‘八月十五产女名丹阳’。

        人家呢?没来!

        倒是寄来了几斤棉花和粗布,给孩子做棉衣用的。

        可林家的好,足以叫人忘了还有婆家那一码事。

        都说林雨桐命好,看人家这娘家,多得力。

        一块儿做饭嘛,桂兰的婆婆见了这边的人就斜眼看,好几次,林雨桐都能听见她在门口冷哼: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吗?瞧那嘚瑟样!真当生了个公主娘娘!

        林雨桐心想:在四爷看来,这就是她的丹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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