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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利用


  管予和陶然并肩向前走着,路上陶然无心看经过哪里,哪晓得跟着管予走,走到哪里,她也都是放心的。

  等管予停下脚步时,陶然才发现已经到了处僻静的宫殿门前。

  说是宫殿,但是宫门上色彩斑驳,看着已有些年头了。走进去看到宫殿也没有其他宫殿那样光彩,只是勉强算得上干净而已。

  管予向后走着,眼神扫过庭院,“我娘是圣人的远房表妹,和圣人关系极好。从前我不在京城时,圣人也是一样照拂着我娘。现在我娘病着,又是在宫里住惯了,由太宫局照看,也好许多。我是军令至顾不得家的人,我娘倒也没叫我操心。”

  陶然转头看向管予,只见管予下颌微抬、脸容平静。对于母亲为什么会长久住在宫里、当年他又是为什么隐姓埋名去了县城、以及他后面的军功只字不提。

  陶然低下头去。

  管予的身事定然是皇家一场动荡,她不能问,他也更不能说。

  管予转头看向陶然,“太医局的太医说我娘是病症,我娘的病也是时好时坏的,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的。若是一会儿你见了她,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不得体的事,你千万要担待些。”

  陶然是一个医者,又怎么会和病人去计较?

  “侯爷只管放心,我怎么会和夫人计较呢。”

  管予并未将头转回去,他还看着陶然,“我知晓你识大体的,其实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我多操了没用的心。”

  陶然被管予看得头更低了下去,唇边的笑意却藏匿不住。

  管予带着陶然一直走到后殿,就见一个宫人端着碟子从后殿走出来。

  宫人见到管予忙施礼,“侯爷来了,老夫人刚刚吃了一小碟的点心,现在正在梳妆呢。”

  管予向里看了眼,笑道:“今日我娘胃口倒好!”

  宫人便退下去了。

  陶然跟着管予走进殿中。

  殿内陈设和寻常人家差不多,连白顺容的宫殿都不如。

  就见得,一个妇人正坐在半包围的宝座镜台前,手上拿着几只绒花,对着镜子向发间插着一枝花。

  这是陶然第二次见管予的母亲了。

  第一次见她,是在白顺容的福芳殿。如果不是管予母亲去搅了乱,陶然岂会全身而退?

  虽是管予母亲没正眼看过陶然,陶然对她印象极深,也是心存着感激的。

  管予疾走几步,来到妇人身边,唤了声“娘”。

  妇人转过头看着管予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将手上的花摇了摇,“侯爷,您看我戴哪朵花好看?”

  管予纠正道:“娘,我是予儿。”

  管老夫人马上纠正管予,“你错了!他们都唤你侯爷呢。”说着还洋洋自得着,“你瞧瞧着有多聪明!”

  “娘最聪明了。”管予替母亲将头上的绒花插在发间,才说,“我今日带个人来见见您,她医术很是了得,连太妃娘娘都是信她的呢。”

  “这么厉害!你不是哄我的吧?”管老夫人笑嘻嘻的说,“人在哪呢?”

  管予侧过身去,招手唤陶然,“你过来吧。”

  陶然向前走去,管老夫人的目光也顺势落在陶然身上。四目相对,谁也没料到,管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了住,她抱着头尖叫起来,看着陶然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管予和陶然都大惊。

  只见管老夫人死死的扯住管予的袖子,尖叫声越来越高,刺耳极了。

  管予急忙抱住母亲,“娘,您怎么了?!”

  管老夫人也不答管予的话,一面尖叫着,一面扯着管予的袖子去挡自己的头。

  陶然怔了怔才想起对策,“老夫人怕是犯了病吧?我用针灸先叫她镇定下来,然后再给她开方可好?”

  管予抱着母亲点着头。

  管老夫人似乎听懂了陶然的话,她尖叫得更厉害,将整个身子恨不能缩进管予的身后,连看一眼陶然也不敢了。

  管予急忙拍着管老夫人的背,“娘娘,她是娘中啊,她不是坏人,您别怕啊!”

  任凭管予如何说,管老夫人就是在叫。

  殿外的宫人跑了进来扶住管老夫人,管老夫人叫着被人拥到后面去。

  管予草草和陶然说句“抱歉”,也跟着一行人去了后面。

  陶然自然不能就走,她带着银杏和艾草退出殿去才长长出口气。

  银杏小声说:“这位老夫人是怎么了?怎么如同见了鬼似的……”

  艾草扯了银杏的袖子一下,银杏不敢再乱讲话了。

  陶然的眉头蹙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娘。

  别人都说陶然长得像陶氏,却比陶然还要好看。那么是管老夫人认识自己娘?将她当成她娘,所以才犯了病了?

  想想陶然就觉对不住管予。

  没一会儿,管予匆匆从殿内走出来,见陶然站在门口,管予苦笑一下,“叫你受惊了,我也没想到我母亲会在这时犯了病了。”

  陶然低下头,“其实应该是我抱歉才对。很多人都觉得我长得像我娘,许是老夫人从前见过我娘,将我认成我娘,才会犯了病了。”

  管予皱了下眉,“不应该。我从前没听我娘提到过你娘,你别多心。”

  陶然抬起头,“老夫人现在如何了?”

  “在里面几个宫人守着她呢,我已经遣人去了太医局。”管予说着又向陶然道歉,“我请你过来,却又再请太医,真是我的不是。”

  陶然哪里不知晓管予的难处呢?

  她连忙安慰管予,“老夫人见了我受了惊的,你自然不好再请我去刺激了她老人家,这又算什么呢?我这就回去了,你才别多想了。”

  管予转头看殿里看了一眼,眉头微皱起来,“我不能送你,就叫车通送你吧。”

  “车通啊?!”陶然惊诧的望着管予。

  当年,管予化名“程墨”去县城只带着两个人。一个是自称程墨叔父的程先生,另一个就是车通了。在陶然看来,车通从来不是管予的下人,而是他的亲人。

  许多年陶然都没见过车通,现在听到车通在宫门外,陶然又惊又喜,“他还跟着你呢。”

  “嗯。”管予点了点头,“今日我坐马车进宫,将马车停在宫门口了,车通就在马车上,叫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陶然离开怡养阁,走向宫门,就见一辆黑漆马车停在那里。

  陶然走过去,果然见坐在车板那里的车通。

  车通,当年去县城不过二十出头虎背熊腰的小伙子,现在已是鬓角发白的中年汉子了。

  “车通!”陶然唤了车通一声,车通看到陶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再没其他神色。车通从马车上跳下来,向陶然一施礼,“白小姐。”

  “你一向可好?”分别了这些个年头,陶然也没再在管予身边看到车通,她甚至以为车通已经独自去开府了。可是今天一见,车通还跟在管予身边,陶然在意外之余,也是羡慕极了管予。

  车通低了低头,“很好。”

  陶然笑了,车通还是当年的老样子。一脸冷漠,且惜字如金。

  陶然只得将来意道明,车通“嗯”了一声,走到陶然的马车这边看着陶然上车,他坐到车夫身边。

  马车驶离了宫门,渐渐在一直站在阴影里的奕殿下的眼里消失不见。

  奕殿下才缓然走出来,他是看到车通送陶然回去了。他的脸上也辩不出喜怒,只和寻常时一样。

  他想到刚刚自己爹爹和他说的话了,他微微扬了扬嘴角,一转身,向宫内走去。步子不快不慢,不急不缓,仿佛刚刚不过是飘远了一片云,过去便过去了。

  车通一直把陶然送回府里,才离开的。

  银杏看了一眼车通的背影,小声和陶然说:“他是个练家子。”

  陶然也知车通有武艺在身,她没说话,带着两个丫头回了房。

  当李嬷嬷听说陶然进宫里的这几桩事,跟着陶然一起皱起眉来,“其实事还不值什么,只是一件,这顺容娘子岂会这样就死心了?”

  “当然不会。”银杏抢着答道。

  银杏都能看出的事,陶然自然也清楚。

  陶然思度半晌,“我猜她会叫白府的人来吧,逼我给她开出方子。”

  李嬷嬷的眉头却皱得更紧,“顺容娘子已知您并不会顺利交出方子,她只会叫白府来逼您吗?我怎么总觉得她不会消停了。”

  陶然靠在小炕的引枕上,“还能是什么呢?”

  很快,陶然主仆就知道白顺容的手段——白顺容禀明皇后娘娘,说她思念侄女陶然,想接她来小住几日。皇后娘娘准了白顺容,白顺容叫人来接陶然进宫。

  做姑姑的想侄女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能说什么,接陶然去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了。白顺容还真是高明。

  纵是沉稳的李嬷嬷也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顺容娘子定是没安好心,到时候她关了福芳殿的门,小姐去了岂不是入了虎口了?!”

  “嬷嬷慎言。”陶然当即喝住了李嬷嬷。李嬷嬷也知自己一时心急说错了。

  艾草打发走小丫头,陶然温声安抚李嬷嬷:“嬷嬷放心,我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

  李嬷嬷望向陶然,“难道小姐有主意了?”

  陶然摇摇头,“嬷嬷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艾草在一旁道:“要不小姐告诉给义武侯吧,侯爷定能帮着小姐。”

  陶然再次摇头,“现在他的母亲病着,许是因我引起的病症,他哪里还能顾得上我呢?我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他。”

  李嬷嬷愁得眉头没舒展开,“这可如何是好呢?”

  陶然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衣服,交给艾草收拾起来。“嬷嬷放心,顺容娘子聪明得很,她舍不得我死呢。”

  “我只怕……”李嬷嬷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陶然已经听明白了,“你只怕她不我死,倒让我生不如死。嬷嬷别怕,我想她现在也不想我生不如死,她还等着我给她开方子。而且,我也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这个法子能保得我周全。”

  李嬷嬷急忙问:“是什么法子?”

  陶然在李嬷嬷耳边低语几句,李嬷嬷点点头,“倒也便得,眼前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一早,陶然坐着马车进了宫。

  一进宫,陶然先去了慈明殿拜见萧太妃。

  萧太妃颇为惊奇,听说陶然是来陪白顺容的,才点头道:“你姑母即是想你了,你就好好陪她吧。”

  跪在地上的陶然将身子俯了俯,“妾不只有此意,此带了药箱进宫。从此娘娘看得起妾,叫妾入宫学习着诊脉,这便是天恩。现在妾住在宫里陪顺容娘子,也正好可以来娘娘这里学习学习。”

  萧太妃不由得多看了陶然一眼。

  将给萧太妃诊病说成学习,这个白陶然会说起话来也真是极入耳的。

  萧太妃不语,等着陶然继续说下去。“妾想着无事还可以为各宫的娘子分分忧,请请脉。”

  萧太妃一挑眉,想起了自己得了那难言之隐的病,整日不见安生的难受。

  她赞许的点点头,“你思虑的很是。既然你有这份心,此后你隔上一日就可以来本宫这里诊诊脉。我也可以告诉给皇后,叫她告诉给宫里的娘子,有人若是愿意叫你把脉,你便看看。想来这也是你白府的一份功德。”

  陶然急忙叩谢,“谢娘娘天恩。”

  等陶然走了,萧太妃唤过姜嬷嬷,“竹音,你上次和我说,有一次予儿和他娘撞去福芳殿的事?”

  姜嬷嬷当然知道萧太妃不只想听这么点,她忙答道:“确有其事。后来听说是义武侯送的白家小姐离开的。”

  萧太妃沉默片刻,冷笑道:“都不是省油的灯,拉起大旗作虎皮了。”

  “娘娘也可以不必理白陶然。毕竟是他们白府自己的事。”

  萧太妃眯了眯眼睛,“白陶然利用我自然是不对,只是她有些医术,她不能有事。”

  姜嬷嬷听萧太妃说完,服了服身退了下去。

  那日,陶然刚进福芳殿的门,后脚姜嬷嬷便带着人来了。

  白顺容有些受宠若惊,亲迎了姜嬷嬷进去,“嬷嬷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一声便是。有什么事要做,也是嬷嬷一句话,我这里可以叫人去做,哪里劳动了嬷嬷呢。”

  姜嬷嬷心里腹诽着,难怪太妃娘娘说白陶然会说起话来能叫人心眼缝里都开出花来,原来你们姓白的都是长着一张巧嘴,就看是想不想说好听的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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