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探

　　那些一开战便整日浸在鲜血中的日子，，在战场上不知疲倦的寻找还有一口气的士兵，早被他埋在心底，如今竟生生被那小姑娘撕开了。

　　见江太医的第一面，慕成雪便想起来父王曾同她讲过太医院有位姓江的大夫。从前是随军的军医，救了无数士兵性命。太祖帝登基时，他因年纪大了被分到了太医院，只是他性情暴烈，不善变通，次次被人抢了院使的位子。

　　看在他上过战场的份上，慕成雪便决定同他赌一次，若是萧琰七日内醒了，这功劳便全归他，若是醒不了，慕成雪便任由他处置。

　　萧琰既然已经醒了，她不会再多留，今晚便是她行动的最好时机，估计府里上下都沉浸在自己主子醒了的喜悦中吧。

　　午后，成叔亲自带人送来了礼物，皆是贵重物品。慕成雪欣然接受，并未做推辞，如此方显得她只是为诊金而来。慕成雪顺便同管家说了辞行的事，管家便回去回话了。

　　晚上，慕成雪等素儿睡着了，才悄悄溜出门。

　　慕成雪换了件深色的衣服，扎成了紧身的装束，行动起来十分利落。

　　这萧琰的宅子虽然大，但是对于慕成雪来说则是轻车熟路，慕成雪顺着西北方向一路而去，却无任何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府内西北角处的明月台。

　　“明月台？”

　　这个名字对于前世的她来说太熟悉，如今看到却觉得有些生疏，从前她最喜欢去明月台，因为那里最宜观星。

　　那时萧琰答应她待他们成婚，便搬去明月台住。那时候慕成雪还取笑萧琰，住如此偏僻，如何彰显他七皇子的身份。

　　明月台要那么多冰做什么？慕成雪揣着满腹疑问已经藏在了廊柱后。

　　看四下无人，慕成雪从头发中拔出簪子，在锁里捅了几下，锁便轻松地开了。慕成雪颇有些得意的笑了，这开锁的法子还是跟闻人稚风学的，没成想还能派上用场。

　　慕成雪推门而入转身便关上了门，转头一看，愣在了原地，屋子里灯火通明，一排排燃着的蜡烛围在石床周围，石床下是大块大块的冰，消融的冰水不知流向何处，室内很是干净。

　　“难怪需要这么多冰块。”慕成雪喃喃自语着。

　　看着躺在石床上的人，慕成雪不知该作何感想。那是她自己啊！穿着鲜红色的百鸟朝凤嫁衣，华丽宽大的衣袍散落在地上。化着最精致的妆容，明艳的不可方物。

　　慕成雪才知道，原来新娘装扮的她是这般模样，她前世可是幻想过很多次，没成想却在这般处境下见到了。

　　慕成雪如今才明白自己从未看懂萧琰，那路是他亲手断了的。从他站在皇帝那边的那刻起，他们就缘分已尽。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眼眶中集聚的泪终于倾泻而出，这泪并非为萧琰而流，是为她自己，慕成雪觉得自己死的真是委屈。

　　只是想到父亲、兄长，想到镇远王府上下，想到如今前途未卜的西北数万将士，慕成雪又觉得自己哪里有资格委屈，简直是死有余辜。

　　带不走，那便烧了吧！她绝不要萧琰还借着她来恶心自己。

　　慕成雪拿起一只蜡烛，走向了自己。

　　烛光在脸上摇曳，却仍暖不了眸中的冷冽。

　　举着蜡烛的手微微一倾斜，烛泪落在了火红的喜服上，烛泪尚未凝固，手下一松，蜡烛便掉在了喜服的一角，迅速的腾起一撮火焰朝四周蔓延开去。

　　跳跃的火光扑打着她的脸，双唇紧紧抿着，精致的小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克制，慕成雪看着已被逐渐旺盛的火将自己包围起来。不再多留，逆着火光转身朝外走去。

　　“吱——”的一声后，大火被紧紧关在了门内。

　　“咳、咳.......幸亏小爷我今日亲自来了，不然你可就化成灰了啊！”

　　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掀开瓦片，捂着口鼻，敏捷的跳了下去，扑灭着慕成雪周围的火。“那小姑娘跟你什么仇啊，竟然要烧了你。“莫非是嫉妒你的美貌？一定是这样，下次碰到绝饶不了她。”

　　“快，风眠，接着。”黑衣男子一把抱住慕成雪的身体，一手攀着绳子向上爬。

　　在屋顶外拉着绳子的风眠顺势将慕成雪接过来，黑衣男子才长舒了口气，“再晚一步，小爷我都要去陪你了。”

　　风眠看着话痨似的黑衣男子一脸无语，真不知道小王爷为何非要这位爷来和他救人。

　　黑衣男子爬出来，望着屋内的火势，手下一弹，将一支蜡烛打翻在地，火苗“蹭”的一下扑起。这才满意地离去。

　　......

　　“走水了，走水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明月台便陷入一片混乱，慕成雪的住处隐约能听到召集仆人们救火的喊声。

　　“素儿姑娘，纪小姐可是歇息了？”

　　“休息了。”被吵醒了的素儿很是不悦。

　　慕成雪听到屋外的说话声便知道是来试探她的。

　　“何事寻我？”慕成雪将屋内的蜡烛点亮，唤了人进来。

　　进来的侍女见慕成雪一副迷糊的模样，松了口气，回话道：“纪小姐，府内走水了，管家命我来跟您说一声，切莫出门。”

　　“知道了。”慕成雪面色不虞地看了侍女一眼，吓得侍女身体一抖。

　　“纪小姐快歇息吧，奴婢告退。”

　　看着离开了的侍女，慕成雪躺回了床上，拉起锦被盖在头上，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这世上，再也没有明月台了。

　　第二日天气出奇的晴朗，多日不见的日头终于爬上来。

　　慕成雪昨日便同萧琰说了今日是为他最后一次诊脉。

　　慕成雪进了萧琰住处，萧琰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冰蓝色锦衣绣着繁复的花纹，腰束玉带，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系于腰间，看着气色已是大好。

　　看到慕成雪，萧琰粲然一笑，“在床上躺久了，觉得甚是憋闷。”

　　萧琰醒来后听了管家的禀告心里虽存着疑问，却也不便再好奇面纱后的那张脸，如今见了她便如同对普通医者一般，以礼相待。

　　慕成雪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从前看萧琰笑，总觉得格外珍贵。如今却觉得，不管对谁，无论在哪里，都是这般温润如玉的萧琰实在不真实。

　　慕成雪微微颔首行礼，并未接话，“小女还要为七爷诊一次脉，若身体无碍，小女今日便告辞了。”

　　萧琰听到慕成雪来辞行，也并未多想，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向屋内走去。

　　“在下已经听管家讲了纪小姐的事情，这次多谢纪小姐救命之恩，若有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纪小姐尽管开口。”

　　“七爷不必如此，救人是小女的本分，况且管家已经给了小女丰厚的诊金。”慕成雪语气平静，实际上却全靠她自己的意志强行按捺着心中的不平。

　　慕成雪走在萧琰的一侧，故意比萧琰慢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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