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婧宁小姑

　　小姑叶婧宁的到来，是在萧莜14岁那年的夏天。

　　也正是那个一年中仅有一次，但对萧莜来说，却是一生仅有一次的夏天，让她短暂，却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被人关心，什么是被人呵护。那是与二伯母在外人面前的刻意表现，与老师用成绩好坏来衡量的稀有关怀，完全截然不同的感受，那是真正的亲情，真正的爱。

　　萧莜清楚地记得，在她这素未蒙面的小姑打来电话说要在出国留学前，回来小住些日子时，二伯母那开心雀跃得，就如同中了彩票般兴奋的模样。甚至那一直表现得光彩耀人，眼高于顶的堂姐，也是一副满怀期待的神情。

　　尽管萧莜当时内心也是有着一丝好奇，但深有自知之明的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二伯母等人聊着，那自打她记事起，就没有见过面，且仅仅只比她大上五岁，名叫叶婧宁的小姑，出生时的事迹。

　　作为一个农村家庭，萧莜的爷爷虽然坐拥一座规模甚大的祖宅，但是家中经济却并不怎么宽裕。萧莜小姑的出生，自然是令本就拮据的萧家，过得愈发举步艰难。再加上萧莜的奶奶又是老来得女，所以萧莜的小姑自一降生就体弱多病，一直发烧感冒，怎么也不见好。当时村里邻居乡亲见了，都觉得萧家这个幼女，怕是养不活。

　　不过好在萧莜的爷爷就算不喜女儿，但也从来没有失了作为一名父亲的天职。尽管家中一贫如洗，但他依旧带着幼女四处求医，借钱看病。

　　或许是老天怜悯，在辗转数个医院后，萧莜小姑的情况，竟被一对医学博士夫妇所知晓，提供了爱心免费治疗。也许就是因为那短短十来天地接触，那对夫妇对尚在襁褓的萧莜小姑，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人到中年，虽恩爱，却因身体原因无法孕育结晶的他们，在了解了萧家的情况后，便当即提出了收养请求。

　　有恩，又加上对方真情流露，不似作假，萧莜的爷爷倒也没有过多斟酌，便当场应允了下来。

　　小姑来的第一天，萧莜并没有出去迎接。已经年到14的她，家中的农活与杂务，自然而然地就一应降到了她的头上。当二伯母一家打扮体面地站在村口凉亭时，她则是顶着午后的烈日，在田间辛勤劳作着。直到傍晚回家，萧莜这才见到了那几乎被二伯母吹捧成传说的小姑，叶婧宁。

　　萧莜清晰地记得，当她顶着一身脏兮兮的花布粗衣，头发因汗水而黏在额头脖颈，尽显狼狈地出现在屋子后院时，那身穿一袭白色连衣裙，捂着小嘴轻笑，眉眼如月牙般弯起的陌生女孩，投来地竟是与在场所有人都完全不同的目光。

　　那不似二伯母与奶奶眼中的嫌恶，也不似爷爷与二伯地拧眉，更不似邻居街坊眼中的同情与同龄人眼底地嘲笑。那是一道令萧莜见了，心底不由得一阵酸楚的眸光，是她从未感受到的真情关怀。

　　虽然只有转瞬的一眼，便在二伯母的呵斥声中消失，但萧莜那颗冰凉的心，却在那一刻出现了一丝波动。

　　之后的几天，萧莜依旧是早出晚归，做着给田地里除草的农活。而那总是身穿淡雅色连衣长裙的小姑，却是一次也没跟她说过话，甚至是靠近举动都没有过。可即便如此，萧莜心里依旧没有生出讨厌对方的心思，她早就对这些冷漠与轻视，习以为常。

　　不过令萧莜想不到的是，那外表看似涉世未深，一脸天真可爱的小姑，却是早已对人情冷暖，看得尤为通透。也就是在小姑叶婧宁即将回去城里养父母家中的前一晚，正处于熟睡当中的萧莜，被人给轻轻推醒。而吵醒她的，正是仿若与她相隔两个世界的叶婧宁小姑。

　　萧莜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在透窗朦胧月光下的人影，温柔且满含关心与鼓励的话语。

　　“莜莜，生在这么一个萧家，可真是苦了你。这几天，你的一切小姑都看在眼里，小姑是真心疼，他们怎么能那样对你！可小姑已经不属于这个家，想要帮你，却也是有心无力。甚至就是想跟你亲近都做不到，生怕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小姑见你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小卖铺，知道你喜欢吃甜的。不过其它的糖对身体都不好，小姑就把里面的麦芽糖全给买下了。这些麦芽糖就算是小姑的一点小礼物，你可要藏好了知道吗！还有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穿着一件单衣，小姑已经跟镇里的一家内衣店说好了，每个月会以你家人的名义，送来只符合你尺寸的内衣，可千万别忘了穿！”

　　“小姑也想不到，这心里向往的老家，也有这样的阴暗。等我留学回来，就带你跟着我一起生活，远离这个火坑。莜莜，你要坚强，一定要等到小姑回来！”

　　“可惜，你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个时候！若是没死，那个世界今后的你，或许会迎来真正的幸福吧！”

　　一声满是叹息与感触的话语，陡然在萧莜脑海中响起，瞬间打断了她深刻印在灵魂中的记忆片段。

　　意识缓缓回归，想到自己此刻可能正衣不遮体地倒在某处街巷，萧莜顿时就是全身一激，猛然睁开双眼。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仿佛虚无般的黑暗。萧莜当即不自觉得就尝试着活动了下四肢，却是发现根本使不出一丁点力气。与初到异世时如出一辙的遭遇再次发生，萧莜不由得心头一跳，茫然猜测到。

　　“我这...难道是又死了一次，再次重生在其他世界？”

　　“别傻了！我不是说过，要是你再一次身死，就会永远消失的吗！我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你最好牢牢放在心上！这会现实的你正处于昏迷之中，照顾你的是一个妇人，这里算是你的意识世界，你大可放心。不过说来还真是可惜，我还想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呢...你那小姑，看来在养父母家，过得也不是一帆风顺啊！”

　　萧莜念头刚起，器灵那冷嘲热讽的话语，却是适时在耳畔响起，打破了她心中的猜想。不同于以往，器灵这次的话语中，竟然还流露出些许遗憾之意，语气也不似从前那样冷漠，仿佛是通了一丝人性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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