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尘土
徐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恨意，反而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欣赏。
江冉笑了，“夫人那一日，意图算计我，我反击自保，自然是天经地义，更何况，生死之局，你是你死，就是我亡。”
徐夫人的目光之中，更多的是赞赏，“你早就知道郑婆的身份了吧！”
江冉说道，“夫人猜的不错。”
徐夫人听了哈哈的一笑，“你知道郑婆的身份，长达三个月，却一直隐忍不发，然后步步为营，一出手，就叫我无法反击，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确实是我们轻敌了。”
徐夫人说着感叹道，“我的确输得心服口服，姑娘大约也知道，贵妃娘娘不会放了我，你这样的聪慧，一直等着贵妃亲自来收拾我吧。若不是因为这瘟疫，或许我们不能这样心平静和的坐下来说说话。”
江冉点头，“能够借刀杀人，我自然不会亲自动手。”
只是，这瘟疫也是江冉不曾算到的。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徐夫人看着江冉，“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等我一死，希望江家和徐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不要牵连望月和瑶儿，至于徐太守，他以后绝不会再效忠贵妃，经此一事，大约也会看淡名利，我想他应该会留在这广陵，姑娘这一次对他有大恩，想来，他以后会看顾姑娘的。”
江冉点头，“好，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五姑娘和二公子。我只是觉得奇怪，从你的言语来看，你对于徐家还是有感情的，当初为何会对徐长公子下毒？你若是想下毒，为何嫁过来这么久，才下毒？”
徐夫人想起往事，只是凄凄一笑，这笑容之后似乎也隐含了很多的缘由，不过江冉已经不想去分辨了。
毕竟，不管有多少苦衷，徐夫人的所作所为，江冉没法子原谅。
而现在等着徐夫人的结局也只有一个。
徐夫人说道，“我这一生做的最大的错事，只有两个，其一就是，当年对望谦下了毒，第二就是用了计策算计了你们江家，所以我会有今日的下场我早就料到了，我只是放心不下这一双儿女。”
江冉看着徐夫人，想开口劝慰两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徐夫人握住了江冉的手，“江姑娘，我知道望谦对你感恩，若有机会，你能不能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瑶儿是女孩子，他应该不会对瑶儿怎么样，至于望月，我不求别的，只求他能给望月留一条生路就好。”
江冉微微的沉吟，然后说道，“好。”
徐夫人落下心来，有一种交代完后事的轻松，“姑娘明日是准备去徐家吧！我也准备回去，我们正好顺路。”
她想起来什么，然后说道，“令表姐程氏，如今既然已经是徐家的人，我已经跟她说了，还是给她一个名分，她明天也跟我一起回去。”
江冉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点头，“既然夫人决定了，表姐也同意了，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第二日江冉备了马车，将整理出来的册子拿在手里。
程兰心自从知道鼠疫有了解救之法之后，就一直忐忐忑忑的。
徐夫人昨日找了她，说带她回徐家，她一晚上都觉得不可置信，睡不着觉。
第二日早早起来。
看见江冉眼神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得意的笑，“徐夫人要带我回去了，你知道吗？”
江冉看着程兰心，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厚着脸皮跟回去。”
程兰心脸色一变，“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当初若不是你，我怎么跟了徐二公子？”
江冉打断道，“我只是给了你选择，做出决定的是你，有的路，走不下去了，随时都可以回头，但是一直往前走的是你自己。”
程兰心一仰头，“我偏不回头。”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回头也没有路了。
“兰儿过来，”徐夫人走了出来，说道，“扶我一把。”
这样亲昵的语气，程兰心一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过去扶了徐夫人。
江冉看着程兰心扶着徐夫人上了马车。
天气渐渐的转凉，徐夫人的车马在前方。
江冉坐在马车上，白芷撇撇嘴，“兰姑娘真是好命，看见二公子有了鼠疫，就不敢上前，现在二公子好了，还能得个名分。”
江冉微微的一笑，“这好命，给你，你要不要？”
白芷连连摆手，“我可不要。”
江冉看向了前方，淡淡的说道，“只可惜，这名分，她已经无福消受了。”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
江冉躺在马车上小憩。
忽然马车急急的刹住，然后听得前方凄厉惨叫。
江冉和白芷搀扶着，这才没有摔倒。
车夫带着歉意的说道，“大小姐，没事吧。”
一面跳下马车，拍着胸膛，后怕的说道，“前面徐夫人的马忽然受了惊吓一般，车子翻下了山坡。”
白芷吓得一跳。
江冉跳下车，只见徐夫人的那一辆马车倒在山坡之下，有血迹从马车上流出来。
刺目的红色，染了一大片。
江冉猜到了徐夫人不会放过程兰心，但是没猜到会这么快。
“大小姐，进去吧，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气？”车夫说道。
江冉摇了摇头，“一起去吧！”
她从坡上慢慢的下去，徐夫人的车夫在马车冲下坡的时候已经本能的跳下来了，只摔断了一条腿。
此时，几人掀开车帘。
只见里面的徐夫人和程兰心浑身都是血迹，早已经是气息奄奄。
徐夫人的眼光有些涣散，声音似呢喃一般，十分的微弱，“虽然我从来，从来不在乎这徐夫人的名号，不过为了月儿和瑶儿，也终究是要死在徐家了。”
江冉伸出手去把脉，徐夫人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尘土，江姑娘，把这两封信替我交给徐太守和李妈妈。”
江冉接过来，那信件上全是血迹。
徐夫人神色痛苦，眉眼之间却是解脱，“一转眼，都快二十年了，这些年我过的生不如死，如今总算是解脱了。”
程兰心却一把抓住江冉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不想死。好妹妹，救我。”
江冉伸过手去把脉，程兰心的五脏破裂，已经回天乏术。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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