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岁月静好少年时 世间繁丽不及你
阳春三月,京郊滨水胜地,风醺水软鸟鸣花幽,恰逢休沐之时,踏青游玩者多不胜数,有那想寻清净的,这处倒闹腾了些,只京城就这么大,哪里都有人,便是清净的山寺也香火鼎盛起来,更别提这些郊游热门场所。
滨水湖边的小树林里,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并驾齐驱走马观花,看了的人要说这家兄弟亲和,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凑在一处不打闹便算罕见,哪还有这样亲近的,男孩子不比姑娘家细腻,小姐妹手拉着手搂搂抱抱的倒常见,小兄弟勾肩搭背多一些,拉手看着怪扎眼的,但这两人其一清俊文秀如嫩竹弱柳,其一挺拔阳刚如劲松初立,一刚一柔相互补充,看着并不违和。
姜定南缓缓驾着马陪刚熟识的师兄在林间漫步,他实则更爱纵马驰骋搭弓射箭,春日里正是万物生长百兽出动的时节,他几个小伙伴喊他去西郊围场狩猎,他皆推了,偏偏在这儿陪着师兄走马观花郊游踏青,若换了旁人,他可没兴趣候着,但何师兄不是旁人,和他在一处,时光都变得温柔优雅起来,他也难想象清隽雅致的师兄跟着他们一群糙小子疯跑,把白衣衫沾脏刮破了,发髻松散满头大汗,随手抬起手来往额上一擦,一截雪袖染上黄渍,那怎么还是何师兄呢?
两人在一处小溪边坐下,日光穿透林间枝叶洒下细碎光影浮在水上,姜定南掠掠水花,觉着凉快,便要脱下鞋袜来洗脚,何词应按住他:“这是活水,你做什么污了它?先不说这水里的小鱼小虾无辜受灾若他流进河里,再流进各家井里,可不是造孽了?再说这附近游人不少,若有哪家姑娘过来,看到你衣衫不整的模样,成何体统。”
姜定南悻悻收回了脚,也就是他才敢这样说教,换了旁人,吃他的矫情?
何词应带了支笛子来,外出踏青心情美妙时吹奏一曲最应景不过,那边曲水流觞的公子小姐们,还带了琴具茶具来,他觉着麻烦,别支竹笛在腰间,轻轻巧巧的,既能作装饰,又能吹奏赏心曲目,可不美哉。
姜定南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掀了何词应的衣摆盖在脸上遮日头,鼻尖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竹香味儿,实则竹子无香,但他一靠近何词应就能嗅到他身上一股清新气味沁人心脾,就像是走进了竹林里,这味儿可比那些女子涂脂抹粉的庸俗花香味儿好闻,他问过何词应熏的什么香,他说没熏,又问他用什么沐浴,他说只是寻常香胰子,这可叫姜定南犯难了,他也这样洗呀,怎么身上一股浊气?
何词应说这不是浊气,是野气,如果说他像森林清新灵动,姜定南就像草原奔放犷野,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就像花园芬芳艳丽,都是世间繁丽之景,各有所长,可不兴说人家姑娘就是庸脂俗粉了,姜定南不是也有个妹妹么,难道姜小姑娘也是庸脂俗粉?
姜定南还是个毛头小子不通风月,只觉那些小姑娘都矫情庸俗的很,晨曦也矫情,但她是他妹妹,再矫情他也得哄着呀,其他人他可没这耐心,日后娶妻也绝不娶这样的。
“词应哥哥倒是会怜香惜玉,这是看中了哪家娇花,想摘回家呀?”
何词应刚想说没有,脑海中却一晃而过一道倩影,忙驱散了,说他还小,暂时没这个心思。
笛声悠扬剪断了这一条溪流,溪中鱼儿似被笛声所迷,连姜定南的魔掌都不怕了,围在何词应身前往来翕忽,姜定南闭着眼睛勾起唇角心情愉悦,沉醉在这悠闲时光里不知岁月如梭,他想到了那斧柯烂尽的故事,若山中岁月如此美好,他也愿做那樵夫,听一人笛声过世间百年,一曲终了,吹笛人告诉他该下山了,他把烂斧头一扔,世间已斗转星移,问阁下可愿收留我在这山间伐樵,若那人应下便最好,不应也不要紧,他死赖着不走,两人做伴久了,总会成为一家人的是不是?
姜定南沉浸在美梦中不知外事,忽略眼前一光,他揉揉眼睛,何词应已吹完了,正拉他起来,他迷糊坐起身,看到周围不知几时多了一堆闲杂人等,有男有女,大多数他都识得,有几个还是他们书院里的,但和他关系都不好,全是些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真正的才子在他身边呢,蕴华敛光反而名声不显。
何词应给姜定南理理皱了的衣摆,将他发间沾得草叶拿掉了,而后笑得温和有礼与来人打招呼:“词应笛声聒噪,可是吵着各位的雅兴了?”
对面也是一群勋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大多都是识得的,其中还有周家的姑娘,算是何词应的表妹,见了面总得寒暄几句,有一个大方明丽的姑娘走出来对着他福了一礼,说道:“何公子笛音有如天籁,是我们贸然闯入扰了你的雅兴才是,我代同伴们给你赔个不是,公子可要……”
公子可要加入我们,与我们琴笛相和诗词相接?姜定南这个俗人懂什么。
“既知道你们扫了人家的雅兴,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除了京中小霸王姜定南还能有谁,也由得他这样猖狂,作为京中最显赫勋贵之家唯一的继承人,宗室子弟都得让他几分,噢,宗室凋零,压根儿就没有几个子弟,还不看姜定南一枝独秀。
对面一群人被姜定南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句,脸色都不太妙,何词应鞠了一躬代为赔罪,“定南年幼无知,各位都是他的哥哥姐姐,可别和他见怪才好,这处溪边风景不错,我们将地方腾给你们,你们尽情玩耍,我们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姜定南再嘀咕什么,便拉着他离了这处,待后头的人看不见了,他们步子才慢下来。
姜定南努着嘴巴哼哼唧唧,说你不必代我道歉,我可不怵他们。但心里还是有点儿窃喜,这样的场合若是祖父祖母在,定然要把他训斥一顿,让他对着那些“哥哥姐姐”道歉,他年纪小也是要面子的,做这种事情实在难受,今儿何词应虽语气诚恳代他道了歉,却不曾让他低头,这般被人护着的感觉当真不赖,只是看何词应低头,他也挺不舒服的,再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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