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Part  208.

  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日。那是一个风和日暖的星期天午后,三两只麻雀歇在枝头上叫着盛夏的酷热,飘零的浮云点缀着湛蓝得纯粹的蓝天。邓梦伊做完功课,在家里闲得无聊。她本想约赵一宁一起出去玩,可顾凯先她一步把赵一宁给约走了。她还想要约徐薇的好哥们——林子翰出去玩的,但是她想她自己不怎么和男人走得太亲密,所以也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她在班里其实也有很多朋友的,可是她跟他们在一起聊天都要注意分寸,不像她和徐薇、和赵一宁一样可以聊得口无遮拦。出于无奈的她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散心了。

  她就到了一个公园,那时的公园人声鼎沸,但是却特别宁静和悠闲。里面有一个人工湖,着实美妙。邓梦伊都被吸引了,也就步伐轻快地向那里走去。

  她扶着护栏,遥望小湖,一阵清新小风迎面而来,吹拂她的那头秀逸长发,让此刻的她变得格外迷人。

  过了好久,她觉得想离开了,便转身,刚一转身,就不留意地看到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坐在一个凉亭的里面,正目光炽热地看着邓梦伊,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画本和一支2B铅笔。

  这个男生发现自己被暴露了,慌慌张张的,把手中的画本收敛下去,然后看向别处,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邓梦伊皱皱眉,有点疑惑。这个男生表现很诡异,像是被抓住了把柄。而且邓梦伊发现他手里有一个画本和一支铅笔,这种装备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艺术家风格。最重要的是,这个艺术家在暗处偷偷观望她,甚至有极大几率偷画自己了。

  邓梦伊当然就不爽了,这些狗仔队偷拍大明星,大明星也是会很生气的。邓梦伊这个平民百姓当然是想跟那个男人理论了。

  她向那个男生靠近,他看她在靠近自己,有点提心吊胆,害怕邓梦伊会责怪他,并且威胁他把画给当场销毁了。他也不是有意偷画她的,要知道,这些喜欢画画的,一旦看到哪些风景美了,理所当然会把持不住了。但他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也就不想去躲避邓梦伊了。

  邓梦伊来到他的身前。他抬头看着她,心跳显然因为紧张不安而加速了很多,但他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画本。邓梦伊看了看他,觉得他浓眉大眼,还挺帅气的。但邓梦伊可不花痴,她可不会因为这个而原谅他的那番行为。

  邓梦伊看着他手中那个画本,问他:“你刚刚是在画我么?”

  他倒是实诚,说:“很抱歉,我不是有意偷画你的。”

  邓梦伊很纳闷了,这附近路过的人那么多,何必拘泥于自己。再说,她也并不算是最美的风景。她问他:“你干嘛要画我啊?”

  他说:“因为我觉得你的背影很美。”

  邓梦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在意他偷画她了,她好奇他把她画成什么模样了。说:“那你把画给我看看,我想知道你能把我画得怎么样?”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画递给她了,说:“好吧,画得不好请别介意。”

  邓梦伊接过画,细细地看了一眼,一时间被打动了。她觉得这画美得都可以拿国际奖了——那是邓梦伊的侧脸和背影,采用素描的风格。她的长发在背后随风飘逸,栩栩如生。她的鼻梁稍稍高挺了些,但这样看上去超有欧美范。她的眼睛画得很有灵性,仿佛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她的嘴唇也似乎可以在阳光底下泛起光泽,背景是那个小湖,这画简直有呼之欲出的造诣了,这让邓梦伊着实有点心动。

  邓梦伊是多么想收藏这画,但她不想让他看出她对画的迷恋。她想了想,后来二话不说就把这张画给从画本上撕下来。他见到之后,起初很吃惊,但他最后还是无所谓了,反正他偷画就是他的不对了。

  邓梦伊把画拿在手上,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咳咳,你偷画我未经我的许可,也不给点钱让我当模特,所以这画被我没收了。”

  他也无所谓了,本来他打算偷偷画邓梦伊的,结果被邓梦伊逮个正着,只能说他今天运气不行。

  他说:“你要就收去吧,偷画你本来就是我的不对了。”

  邓梦伊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心满意足了。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这画没有作者的签名。她就继续向那个男生索要:“对了,这画怎么说也是出自你手,你给签个名吧。”

  他也毫无怨言:“好吧。”

  邓梦伊内心那个高兴啊,但她不会把高兴表现在脸上。她一脸平淡,她可不想让这个男生看出她对画的痴迷。她将画递给他,说:“签名吧。”

  他接过画,拿起铅笔,笔走龙蛇地签了三个字——罗尔杰,这便把画还给了邓梦伊。

  邓梦伊接过画,看了看那个男生的个性签名,果然很有个性。邓梦伊看了半天才看出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地把这名字念出来:

  “罗、尔、杰……”

  邓梦伊点点头,很满足:“嗯,这名字好听。”

  她突然想到对方既然把名字告诉自己了,按照礼仪,她也应该向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邓梦伊看向罗尔杰,说:

  “罗尔杰,你看你都把名字告诉我了,作为等价交换,我就把我名字也告诉你,我叫邓梦伊。”

  罗尔杰愣愣地说:“哦。”

  邓梦伊继续趾高气昂地说:“嗯,其实吧,我很没想到你居然会勇于承认事实。”

  邓梦伊把画本递给他:“这画本就拿去。”

  罗尔杰接过画本。邓梦伊想着要把她的印象画装裱起来挂房间里显摆,也就迫不及待想回家了,向罗尔杰告辞:

  “那没什么事了,我就想回家了。”

  说完,邓梦伊转身,向前走去。罗尔杰也就痴迷地看着邓梦伊渐行渐远的背影,自始至终他觉得那个背影确实很迷人。

  紧接着,邓梦伊离开了公园。不花多久,就回到了她的家。

  这是邓梦伊第一次跟罗尔杰见面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还很幼稚,但彼此也悄悄地喜欢上彼此。

  ……

  因为罗尔杰的出现,邓梦伊喜欢上画画,同时也喜欢上这个叫做罗尔杰的男孩子。罗尔杰很有耐心地手把手教邓梦伊画画,那时候,每次罗尔杰的手碰到邓梦伊的手时,邓梦伊都会害羞到脸红,而罗尔杰还愚蠢地以为邓梦伊只是身体不舒服。

  邓梦伊本来对美术不感兴趣,后来她先对罗尔杰感兴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对美术感兴趣。罗尔杰本来是一名学渣,但迫于父亲给他的压力,他开始刻苦学习,他在邓梦伊的耐心指导下终于力挽狂澜。

  罗尔杰和邓梦伊在高三时候认识,也在那时候一起拼搏,两人心心相印终于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们在大学里也一起玩一起疯,他们的感情羡煞众人。

  有一次,邓梦伊回想起徐薇的好哥们——林子翰曾经带徐薇去看漂亮的星星,让邓梦伊在回忆里吃了太多的狗粮。邓梦伊不服气了,就想着也让罗尔杰也带她一起去看星星。

  罗尔杰很爽快就答应了:“好阿。”

  这可把邓梦伊给乐坏了:“真的啊……那太好了。”

  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晚上,繁星点点,闪闪发亮的。月亮很圆很大。星空没有乌云的污染,显得特别干净和清澈。

  罗尔杰就是在这一天晚上带邓梦伊去山上看星星的。他们坐上登山车就上了山,邓梦伊对山上的视野感到既害怕又畅快。说到底,邓梦伊有点恐高。不过那晚的山上才邓梦伊和罗尔杰两个人,这压根就是他们的二人小世界了。

  山上的树木不多,草丛也不茂密,完全不用担心有什么蛇蝎。这山应该有上百米高了,跟星空似乎要接壤了。山上的虫鸣很嘹亮很清脆,让邓梦伊听得都沉醉了。

  邓梦伊和罗尔杰坐在悬崖边上的草坪上,仰望星空。罗尔杰将邓梦伊抱在臂弯里,邓梦伊头倚着罗尔杰的肩膀,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好和谐。迎面一阵微风吹来,把邓梦伊那头秀逸的长发像波浪一般飘扬。罗尔杰再一次嗅到邓梦伊那独有又沁人的发香。

  罗尔杰告诉邓梦伊:“梦伊,今晚是月球离地球最近的一次,难得一见啊。”

  邓梦伊眼睛里似乎把整片星空都装入了。她说:“嗯,谢谢罗尔杰能带我来这里看星星,真的好漂亮。”

  罗尔杰在这么美丽的时刻向邓梦伊许下一个承诺:“梦伊,我对你的爱将会像这片星空一样浩瀚无垠。”

  不久,罗尔杰的美术才华在大二时被陈教授发掘,教授替他申请到加拿大名校进修的名额。罗尔杰喜欢美术,邓梦伊自然支持他出国留学。

  某一天,罗尔杰把自己想到加拿大留学的事告诉了邓梦伊。那是一个凉爽的早上,邓梦伊和罗尔杰都坐在公园长椅上。邓梦伊神情凝重,问罗尔杰:“罗尔杰是怎么打算的?”

  罗尔杰说:“我爸妈都同意我去加拿大进修,你也知道的,我喜欢美术……呃……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邓梦伊两只手掐得紧紧的,她这是着急了,她害怕会失去罗尔杰。但她却看着罗尔杰,故意镇定地说:“也就是说罗尔杰是很想出国咯?”

  罗尔杰不敢与邓梦伊对视,他害怕他再这样深情地跟邓梦伊对望,他会不忍心就这样离开邓梦伊。他目视前方,说:“对的,我确实很想到加拿大完善自己。”

  邓梦伊爽快地答应了:“好阿,罗尔杰喜欢美术就继续深造吧,我也赞成罗尔杰到加拿大进修美术。”

  罗尔杰从不知道邓梦伊这话是她忍痛说出来的,哪个女人会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离开自己呢。

  罗尔杰含情脉脉地看着邓梦伊,对她说:“嗯,谢谢梦伊这么支持我。”

  罗尔杰知道自己一旦出国留学,邓梦伊会怀疑罗尔杰十有八九会移情别恋,他为了让邓梦伊放心,就紧紧抓着邓梦伊的手,对邓梦伊信誓旦旦地说:“梦伊,你放心,再过个五六年我回国,我一定事业有成,然后跟你结婚。”

  邓梦伊微笑着,说:“好的,罗尔杰,我就在这里等你来迎娶我。”

  然而罗尔杰一走就是十几年,邓梦伊想要假装相信罗尔杰还是爱着自己的都难如登天了。罗尔杰离开中国到加拿大的八年时间,邓梦伊一直洁身自好。在这八年里,她从没交过第二个男朋友,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属于罗尔杰了。八年之后,她终于对罗尔杰失去耐心才选择和冯诺可交往,可她跟冯诺可的感情也是一场昙花一现。

  也许,一段真正的爱情是经得起时光磨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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