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金陵
“大人,秦七公子又来了。”王岐问神色颇显为难,“同行的,还有良国公。”
“齐湮?”赵立阮翻案簿的手这才停了下来,“他怎么会和秦扶桑一起过来?”
“说是……事发当日,他亦见过秦家二爷,却是在秋江附近。”
赵立阮冷哼一声,这良国公府,是来给他施压来了,可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良国公府也要来掺一脚,要说这齐湮是想为秦府打抱不平,他可不信。
花厅内,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的秦扶桑坐的很是随意,他身侧是神情不大好看的良国公齐湮,似是心里憋着什么火儿一般。
“良国公大人,稀客啊。”赵立阮面带笑容,打量着那二人。
“掌司大人客气了。”齐湮拱手,太子遇刺一案,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查个清楚,还专门为此新设立了监察司,掌司大人便是眼前这位。皇上心里想什么,他不说全猜中,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这秦扶桑找上自己,分明就是要把良国公府拖下水,偏偏他却不能拒绝。
“是啊掌司大人,您这可就客气了。”秦扶桑笑嘻嘻的插话,“良国公今儿过来可不算是客,是来为我二哥佐证的。”
“哦?既是如此,还请良国公大人,细细讲来。”赵立阮挥手示意,王岐问忙唤了主簿等人进来,一并听证词。
“说起来,正是太子遇刺那晚。”齐湮开口,不紧不慢道来。
那日正巧是重阳节后一日,母亲与他的妻子卢氏从秋江寺礼佛归来,半途马车出了故障,耽搁了些时辰,他在府中得知消息,便亲自出城去接。待行到秋江附近时,已是亥时左右,正值重阳佳节前后,秋江江面上有许多游船,他想着母亲与卢氏难得出门,便去询问是否还有空船可供游江,正在岸边与人说话时,远远便看到了一艘画舫的船头,并肩立着两道身影,而其中一人,正是秦家二爷,秦槭树。
“大人如何确定,那就是秦槭树?”王岐问发问。
“当时秦二公子也看到了我,我们二人虽未讲话,却在岸边互相见了礼。”
“除了大人,当时可还有别的证人?”
齐湮闻言摇头,那时母亲和杨氏离得远,想来并未看见秦槭树,便是看见了,也不一定认得,至于船上,似乎也并未见到有秦家的家仆。
“那与秦秦槭树并肩立于船头的人,大人可知道是谁?”
齐湮又摇头,那人面相很生,别说认得,他从前见都未见过。
王岐问皱着眉,“如来说来,还是证据不......”
“王大人。”秦扶桑打断他,手指抚过青瓷茶杯,“且不提那晚我二哥在城外,有良国公大人亲眼所见为证,即便我二哥真的能一步千里,眨眼间便从秋江跑到城内的怡红馆,那也是受郑家三公子所邀,我二哥再厉害,能有通天的本事,知晓那日恰巧太子就会在,又知道恰巧郑家三公子就会相邀与他?”
“这......”王岐问很是为难的看看他,又看看赵立阮。
赵立阮指腹搓着衣袖,先是郑家主动担了郑家三公子主动邀约之责,后有良国公跳出来要为秦槭树作证,本就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强行拘了秦槭树近十日,如今再不放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既然有良国公大人亲自作证,秦七公子又这样说了,王大人,先放秦二爷回府吧。”
齐湮闻言,像是悄悄松了口气般,瞥了一眼秦扶桑的神色,“既然如此,赵大人,我是否可以先告辞了?”
“自然。”赵立阮笑笑,“来人,送良国公大人出府。”
眼见着齐湮离开,秦扶桑却依旧靠在椅子上,未有起身告辞的意思。
先放回府,意思就是嫌疑并未洗清,还能随时再抓了?他看着茶杯的兰花纹理,嘴角始终挂着浅笑,如此一来,也不能怪自己不讲仁义了,说到底,那些人既然敢把手伸进秦家,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赵大人。”
“秦七公子还有何指教?”
“虽然不知赵大人为何咬住我秦府不放,但,在下不才,愿给大人指条明路。”
赵立阮看向坐在花厅暗处的翩翩公子,他实在是很好奇,这个近两年才回到金陵秦府的秦扶桑,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让郑家暗自咽下血亏,又拖了良国公府下水。
“事发那晚,怡红馆可是照常开张,且那一日生意比往常还要热闹,那么热闹的一晚,为何有人亲眼见到我二哥进怡红馆,却没有人亲眼见到他刺杀了太子?”秦扶桑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那是因为,当时怡红馆对面的一家茶馆走水了,很多人都怕殃及自己,匆忙离开了,连怡红馆的老鸨都带着馆里的姑娘躲到了后院。”
太子并非中毒而死,而是经过一番搏斗身受重伤,又被人扼住喉咙窒息而死,当时可是连厢房墙壁都被打穿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注意到,这一点,赵立阮刚接手此案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后来找到几个当时明确在场的人审问,都说是因为对面茶馆走水,他们便先离开了。
“很多人是多少人?说亲眼见我二哥在场的人那么多,为何在大人追查时却只能查到寥寥几人?怡红馆是风花雪月之地,总会有人沉溺温柔乡,没来得及迅速离开吧?”秦扶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茶馆走火,既然怕殃及自己,不是应该尽快报官吗?老鸨为何要带着自己馆里的姑娘躲到后院?”
赵立阮搓着衣袖,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按照秦扶桑说的这些来推测,那晚之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太子遇刺.....是因为当时的怡红馆内,除了太子和要刺杀太子的人之外,没有多余的人在场?!可这又是怎么做到的?那么短的功夫,不留痕迹的让多余的人全部离开?
怡红馆?问题出在怡红馆!他猛地抬起头,对上秦扶桑浅笑的神情。
“赵大人,我可没说怡红馆有问题,毕竟怡红馆在金陵城也是小有名气的,自先帝起便在了......”
他话虽这样说,却意有所指,先帝在位时朝堂极为动荡,内有奸臣长信侯,外有姬王朝余孽......
陵墓
“气沉下丹田,下丹田。”
“我沉不下去啊。”
“沉不下去你怎么练?你现在才在中丹田。”赛罕气的不行,果然授业传教这种事需要耐心的事,真的不适合自己。
“你别急啊,反正咱们又出不去,慢慢练嘛。”
“我急什么,又不是我练。”
“得了吧,就你们这种半吊子还去教徒弟。”千珏翘着二郎腿躺在廊下,扫了一眼正在扎马步的那小姑娘,摇摇头道:“根骨奇差。”
“也没到差的地步吧。”季沉渊开口为她辩解,“只是一般罢了。”
“一般还不差?”他坐起身,走过去捏了捏赵慕鸢的肩膀,“想不想学化烟步?”
“化烟步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刚问完,眼前之人便瞬间消失了。
“这就叫化烟步。”千珏坐在树上,指着她身侧的那缕烟雾,这一招其实是旁人赠的名字,因他手拿烟杆,身影瞬间消失只剩烟雾,才被叫做化烟步。“学会了,可比轻功厉害多了,至少够你战败后逃命的了。”
“这个好!”赵慕鸢眼神一亮儿,这正是她最想学的。
“出息。”千珏呸了一口,“我观过你身法,虽根骨略差,但根基不错,你从前学的招式.....恕我眼拙,当真从未见过。”
当然没见过,她学的是现代散打。
“不过那不重要,这些根基足够你学化烟步了。”他又说道,“明日开始,她教你内功心法,我教你化烟步,如何?”
赛罕一听不乐意了,“您老人家要教,干脆就一次性教完不行吗?”
“鹤门心法我又不懂。”
赵慕鸢在旁边听着,眼珠子一转,“那我是不是要先拜您为师啊。”
“别,我只教你化烟步,可不教你别的。”千珏忙瞬间坐回廊下,他从没起过收徒的想法,就算收徒也不会收个根骨这么差的给自己找气受。
“教化烟步也是教了,那就算是徒弟啊。”她追过去。“您不就是想收个徒弟继承衣钵,不然为何要把自己的绝学教给旁人呢?”
“你想多了,我教你化烟步,只是为了报恩......”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了嘴,却仍是被赵慕鸢听了出来。
“报恩?你报什么恩?”她狐疑的问道,想起上次他问到赵奉,“之前也是,为何你会认识我祖父?难道.....我祖父救过你?”
“你祖父一介文人,怎么救我?”千珏翻了个白眼儿,转过身去不想搭理她。
“那你报的什么恩?”
“我什么恩都没报,你们赵家对我可什么恩都没有,这我能对天发誓的啊。”
“那你为何说报恩?”
“我一时嘴瓢,说岔了不行啊?”
“那怎么偏偏就说岔成了报恩呢?”
“哎呀你烦不烦,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多话?”
树下
“你猜她能不能成功拜师?”
“我猜能。”季沉渊看着廊下,一个死缠烂打神色狡黠,另一个烦不胜烦却并未真的躲开。
一个人被困在这阵里许多年,想来千珏前辈也是寂寞的吧,虽表面厌烦,可心里还是欢喜有人能与他说说话的,更何况如今这几个能与他说说话的,还都是与这陵墓的棺内故人,有些关系的后辈们。
“我猜肯定不能。”赛罕啃着果子,这季沉渊就是脾性太温顺了,根本不了解性格暴躁的人的内心,像千珏这样易怒易燥的人,才不会收个像赵慕鸢这样的徒弟给自己找累受,当然,她可没有说赵慕鸢不好的意思,以习武的角度来看,她确实是不太适合。
这样想着,她正要问季沉渊打不打赌,扭头却看到少年盯着赵慕鸢的身影,笑得一脸温柔。
“咳咳咳——”她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进去,还被果子呛住咳嗽了几声,竟丝毫没将他的注意力引回来。
完了,她好像.....嗑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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