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二、仅次于不能人道与戴绿帽子的耻辱是
叶霜可惜地摇摇头,“我也问过他,但他去过的小岛实在太多,根本不记得是哪个小岛,只记得是京城往北。”
陆心颜微微垂眸,装作欣赏布匹的样子。
还以为是遇到了一样的穿越者,带来了棉花。
看情形,应该不是了。
叶霜以为她在思考这种特殊材质的面料,适合设计什么样式的衣裳,遂不再打扰她,静静喝着茶。
片刻后,陆心颜抬起头,“叶大当家,可否让人备上纸墨?”
“陆小姐已经有了想法?”仅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陆心颜的速度,还是让叶霜吃了一惊。
“是的。”
“罗掌柜,送纸墨进来。”
“大当家请稍等。”
“看来陆小姐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叶霜叹道:“去年夏季送给温小姐的那匹布,温小姐回去想了七天,送了十次设计图,才终于有张图勉强过关。”
若这话是旁人来说,或许是在讽刺陆心颜的托大,毕竟连京中最负盛名的温如香,都是思考了七天后交了十次设计图才过关,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才考虑了半刻钟不到,就说已经有了想法,而且要当场画出来?
不过这话由叶霜说出来,却无丝毫讽刺,而是真心诚意地赞赏。
若她知道那半刻钟的时间,陆心颜并不是在思考设计图的事情,而是在走神想着她那位送棉花的友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罗掌柜很快送进来笔墨,陆心颜接过,提起笔沾了点墨后,迅速落笔,如游龙走凤,一气呵成。
叶霜坐在她的对面,震惊地看着那一幅幅绝妙的图,在她双眸的见证下诞生。
待陆心颜放下笔,叶霜来不及等纸上的墨变干,迅速地以抢食的速度,将那幅设计稿抢到自己手中。
越看,她的手抖得越厉害,越看,她面上的神情却震惊,越看,她眼里的光芒越耀眼。
“陆小姐。”叶霜颤抖着双唇,“这图可否…送与我?”
“当然可以。”陆心颜道:“不过这上面的款式,我打算做出来去参加华衣祭,如果叶大当家喜欢,华衣祭后,我做一件送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霜要来的目的,本就是想做一件出来自己穿,如今陆心颜主动要送,她自然不会拒绝。
“叶大当家,您身上这衣裳的面料也很不错,为何下面的店内没有出售?”陆心颜问道。
“这是我今年夏季织出来的新面料,可惜无人能设计出令我满意的样式。”叶霜苦笑一下,“一种新型面料再好,若没有相匹配的样式展示出其独特性,不过是如同鸡肋般的存在,很快就会被人忘记,既然如此,不如从不现世的好。但我又觉得实在可惜,便找人做了一身,希望有天能碰上有缘人,让这种面料重见天日。”
陆心颜重新提笔,在纸上刷刷画了几张粗稿,转向叶霜,“叶大当家,您看这几款如何?”
速度之快,叶霜还根本没反应过来,手中已塞了一张纸,等看完后,她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这…这…”
“麻料吸湿性好,凉爽透气,大气优雅,可单独成为一种知性、自信、自然、以及具有艺术气质的独特风格,与现在市场上以绫罗绸缎为主的华美柔媚区别开来,形成独有的市场。”
叶霜楞了一息后,迅速反应过来,“陆小姐可否愿意与我联手?”
“叶大当家,实不相瞒,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颇多,我如今才刚接手,正是一头黑的时候,所以暂时没有新创业的想法。”
叶霜面上失望立显,却听陆心颜继续道:“不过我天生喜爱设计衣裳,平时没事也会折腾,如果叶大当家不介意,我可以给你做设计顾问,至于其他方面,我一概不插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霜快速接口,她有人有经验,唯一缺的便是设计人才,如今陆心颜愿意担当顾问,那简直是太完美了!
“一言为定,叶大当家!”
叶霜很满意,陆心颜也很满意。
上次舞阳侯府的宴会,她本想利用自己妆扮的本事得到贵妇人们的关注,哪知两场切磋下来,无形中得罪了武昇和武婉,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叶霜虽是平民,因为其独树一帜的织染水平,也因为太后的赞赏喜爱,以及亲自赐下的那块牌匾,很多贵妇人都愿意纡尊降贵与她结交。
如今她与她成了同盟,等于日后便多了许多机会。
陆心颜道:“对了,叶大当家,我不只擅长设计,我还擅长妆扮,即形象设计,根据客人的身形样貌气质,设计出最适合客人的衣裳,并搭配相应的发型妆容!”
叶霜微笑道:“舞阳侯府的妆扮大赛,我也略有耳闻,对那位宫少夫人甚为景仰!不过我初初见到陆小姐时并未想起,直到后来陆小姐在画稿时,才想起广平侯府世子夫人,可不就是宫少夫人吗?”
她自己边说边笑了起来,眼神异常明亮温柔,“若我遇到有需要的人,一定会极力推荐陆小姐。”
“谢谢叶大当家。”陆心颜灿然一笑,“既然是合作伙伴了,以后叶大当家可以唤我珠珠。”
“珠珠,那你以后唤我叶姨。”
陆心颜迅速接口,“叶姨。”
两人相视而笑,惺惺相惜,“珠珠,我送你下楼。”
“谢谢叶姨。”
罗掌柜用红绸将布裹好,陆心颜与叶霜手挽手说说笑笑下了楼,两人聊起来完全无隔阂,根本不像刚刚才认识。
房门轻掩,刚刚陆心颜画的几幅设计稿,静悄悄地躺在桌上,两杯茶还冒着热气,显示着屋子里的人才刚离开。
一道亮丽纤细的身影,屏息悄悄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桌上的几幅画稿,双眼一亮,立马走上前。
桌上的笔墨还没撤走,来人拿起笔墨,迅速将几幅画稿临摹下来,然后又悄悄离开了。
门还原成原来的样子,一切似乎没有变过。
送走陆心颜的叶霜,回到房内,拿起桌上画稿,越看越难喜,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伙计满面笑容、异常恭敬地送走了陆心颜三人。
刚刚叶大当家已经说了,以后这位夫人即陆小姐,是她的合作伙伴,以及世侄女。
伙计暗自为自己刚才带青桐小荷去客房歇息的举动得意不已。
这位陆小姐果非池中物。
陆心颜三人离开素染坊没多久,一个鼻青脸肿的红衣男子突然冲过来。
对,鼻青脸肿。
没看错。
青桐一手抱着布,另一手反应敏捷地伸手拦住。
“是我,宫少夫人!”他口齿不清地喊道。
陆心颜定睛一看,居然是公孙墨白!
遂忍住笑:“公孙公子?你怎么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找我有事吗?”
她一点头,青桐收回手,得到自由的公孙墨白,立马跑到陆心颜面前,指指青桐怀中的布,“这是叶大当家给你的?”
“对。”陆心颜莫名其妙,他这副鬼样子跑来,就是问这个问题?
“宫少夫人,这…这…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公孙墨白睁大被已经黑成一圈的桃花眼。
陆心颜一脸懵,“谢谢公孙公子赞赏,不过你的脸,看起来挺严重的,需要去看看吗?谁弄的?”
公孙墨白幽怨地指指后方,一身月牙色长袍的男子,双手环胸而立,双眼微眯,看向陆心颜的眼神,颇不友好,冷冷地含着警告。
“小猴子。”小荷开心地朝小猴子招手。
小猴子报以同样欢快地笑,偷偷瞟一眼身旁无缘无故散发着冷气的自家少爷,见他没有指示,便朝小荷跑去了。
两人跑到一边,开始说起悄悄话。
又摆个冰块脸!陆心颜撇撇嘴,“你得罪他了?”
“可能是!”公孙墨白哀声抱怨,“他今天像吃了火药,揍得我好痛!”
“你就让他揍,不还手?”陆心颜不解。
公孙墨白红肿的脸似乎更红肿了,“还手?我要是还手,现在估计还趴在那,爬都爬不起来!”
这么凶残?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陆心颜暗下决心。
“宫少夫人,你说我会不会破相?”
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这么注重外表的。
“公孙公子天生丽质,就算留下小许伤痕,只会更添男人味,绝对无损你的美貌!”
“真的?”公孙墨白喜滋滋地咧开嘴,想眨眼眼痛得不敢眨,“承少夫人吉言!希望到时候还能入少夫人的眼!”
入我的眼,什么意思?陆心颜不解地眨眼。
“墨白,精神恢复了?”凉凉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不!我还没恢复!我要去看大夫!”公孙墨白边喊边往前跑,临走前不忘冲着陆心颜喊:“少夫人,等着我,我养好伤后去找你!”
冷冷的一声轻哼随风吹入耳中,陆心颜看着向她走来的挺拔身形,想起公孙墨白被揍成猪头的脸,忍不住头皮一麻,倒退两步。
“那个,萧世子,我出来时间久了,该回去了,再见。”
她向青桐一使眼色,两人正准备开溜时,月牙色袍角突然出现在眼前。
陆心颜差点一头撞上去,她倒抽口气,定住心神,“萧世子,有事找我吗?”
“看来那晚的警告,宫少夫人似乎忘记了。”萧逸宸面无表情道。
“喂,你可别随便冤枉我!我跟李钰这半个月可没见面!”陆心颜喊道,说完又回了一句,“也没通信!”
哼!李钰!喊得可真亲热!
淡漠的琉璃眸轻轻扫过去,陆心颜只觉无形压力扑面而来,“嗯,李公子,没见过李公子,没通过信!关键是,我没动摇他什么,萧世子要是不信,应该直接去问李公子!”
陆心颜对自己要向这个男人解释感觉很不爽,可那骇人的气势,加上公孙墨白的猪头脸,她不能不认怂。
连自己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对深恶痛绝的她,更不会怜惜了!
萧逸宸唇角微微一扯,溢出两声冷哼,“动摇不了李钰,所以转变目标,开始动摇公孙墨白?”
又被无缘无故冤枉,本就对自己有些不爽的陆心颜,热血冲头,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摇公孙墨白?”
什么跟什么嘛,明明是那猪头自己凑上来的!又关她什么事!
“两只!”某人淡漠吐出两个字。
陆心颜被他气到,瞪着他几息后,忽然唇角一掀,缓缓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纤纤玉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两指轻拈,优雅地递到萧逸宸面前,“萧世子,请接住。”
那一刻,太阳应景的从朵朵白云后探出头,秋风轻轻吹起,拂动女子颈间的丝巾,在空中划过绝美的弧度。
白嫩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修得齐整的指夹呈现淡淡的粉红色,圆润饱满的指腹中间,是块发着光的小银块。
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幽幽香气。
萧逸宸的眼,看向那块“碎银”,葱茏长睫掩住突然幽深的眸子,喉头滑动,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少夫人这是何意?”
“萧世子,请先接住。”悠扬如风笛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丝丝缕缕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萧逸宸突然一阵恍惚,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移到那比牛奶还要光泽的拳头下面。
白皙的手指头松开,一块犹带着体温的小银块,跌落到萧逸宸的手心,像落入湖心的石子,圈圈涟漪从手心散开。
陆心颜快速收回手,莞尔一笑,“萧世子,前面左转有一家京城颇负盛名的医馆,慢走不送!”
趁着萧逸宸呆楞的瞬间,陆心颜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青桐,飞快往马车跑去。
小荷见状喊道:“小姐,青桐姐姐,你们干嘛跑呀?等等我!”
她的喊声惊醒了沉醉中的萧逸宸。
他缓缓收回手,见那前面飞奔而去的紫色身影,犹如一只飞入花丛的紫蝴蝶,常年面无表情的俊容,阳光下罕见地露出一丝忍俊。
坐上马车,青桐不解问:“小姐,你给萧世子银子做什么?”
陆心颜捂着胸口喘气,“让他去看病!”
她指指自己的头,“脑子有毛病!得治!”
青桐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小姐这一说,还真是,他干嘛总管小姐跟李公子还是公孙公子来往,跟他有什么关系?莫非…”
她突然压低声音,暧昧道:“他真如裴子玉一般,喜欢的是…,所以不喜欢小姐跟两位公子来往?”
已婚妇人与未婚男子过往从密,本是于礼不合,但青桐知道陆心颜迟早是要和宫田予和离的,所以压根没将陆心颜当成是已婚妇人。
陆心颜忍俊不住,“搞不好还真是!看来以后得离两人远一些,万一萧世子打翻醋坛子,可不得了了,他功夫那么厉害,只我单方面吃亏的份!”
“什么打翻醋坛子?”追过来的小荷爬上马车,脱口而出,“萧世子看上小姐了?所以吃醋了?”
陆心颜大笑地点她额头,“你胡说什么?在萧世子眼里,我就是个水性扬花无耻放荡,让他深恶痛绝的女人!他看上我?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是吗?”小荷不解地歪着头。
刚刚她追来的时候,本想回头同小猴子告别,却无意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缓缓收回手的萧世子。
那一刻的萧世子正看着小姐的方向,神情温柔得如三月春水,完全不像以往清冷得让人避之不及的模样。
不过小姐说不是那肯定就不是了,反正什么吃不吃醋的,她也不太懂,刚才不过是脑中灵光一闪而已。
小荷瞬间将刚才那莫名的心思抛开,撅嘴抱怨,“小姐你刚才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扔下我一个人啊?”
“有小猴子在你身边,小姐我放心。”萧世子不喜欢的目标只有她陆心颜一人,虽然他上次威胁说拿她身边人开刀,但他应该不是这种无故迁怒的人。
“可是我想在小姐身边。”小荷嘟哝。
那是谁一看到小猴子就马上凑上去的?陆心颜无语地看她一眼,敷衍道:“行行,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喊你。”
“一言为定哦小姐。”小荷很快高兴起来。
很快,马车停在广平侯府门前,陆心颜刚下马车,门房福叔立马迎上来,神情焦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老夫人!”
陆心颜一惊,“祖母出了什么事?白芷呢,叫白芷去了吗?”
福叔道:“白芷姑娘一早就去了,姑妈不放心,交待小的少夫人一回来,立马让您去福寿院。”
福叔口中的姑妈便是孙嬷嬷,福叔是她的娘家侄儿。
陆心颜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福叔有些难以启齿,“少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见问不出什么,陆心颜便带着青桐小荷一起去了福寿院。
隔老远,便听到阵阵年轻女子娇滴滴地哭声。
“老夫人,您可得为妾身作主啊!”
“老夫人,妾身来的时候,可是说怀了孩子便能提升为姨娘的,可现在算怎么回事?呜呜…”
“呜呜,老夫人,您让妾身下半辈子怎么活下去啊?”…
陆心颜走进一细看,四只见个穿红戴绿、插金佩玉的女子,正跪在院中央,垂头哭成一团。
身形娇弱窈窕,哭声哀切,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那四个女子模样陌生,不过从刚才的支言片语中,陆心颜猜想这四人,应该是前些日子,连氏送给宫轩的四个丫鬟。
瞧她们这妆扮,应该已经被收房了。
这四人进来侯府的时候,就是冲着广平候府姨娘的位置,本打算趁着年轻貌美生下一男半女,抬为姨娘后,富贵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如今跪在这里痛哭,看来是宫轩不能让女子有孕的事情,不知怎地暴露了。
能以成为姨娘为终身目标的女子,身份眼界都不高,如今突然梦想破灭,便不管不顾地找封氏来要个说法了。
这一闹,宫轩的秘密,便瞒不住了。
可想而知,封氏得有多生气。
但她现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动气。
陆心颜连忙进去内室。
封氏正躺在罗汉榻上喘着粗气,额头覆着一块毛巾,身上插着数根银针。
白芷坐在一旁,不远处顾氏和连氏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拼命降低存在感。
陆心颜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听到脚步声,封氏睁开眼,见是陆心颜,下意识就要起身,陆心颜连忙上前按住,“祖母别动,身上还插着针呢。”
封氏似想起来,闭眼片刻后复睁开,眼里闪烁着不明显的泪花,她伸出苍白枯萎的手,哀声道:“珠珠,以后侯爷可怎么办?”
四个通房丫鬟这一闹,阖府皆知,加上没有在第一时间迅速下封口令,这会恐怕已经传出府外去了。
无法让女子有孕,对男子来说,这种耻辱,仅次于不能人道与戴绿帽子。
宫轩本就没什么本事,全靠祖上福荫,才袭了个二品侯,早被京中一众人等不齿,如今这事一传出,只怕更会成为京中的大笑话。
本就岌岌可危的广平侯府,以后在这京中,更无立足之地了。
封氏嫁进广平侯府的时候,那时候的侯府正是风光无限,如今她亲眼见证广平侯府在她手中一步步的衰落,甚至湮灭,这种无能为力的椎心之痛,在无数个夜晚,疯狂啃咬撕扯着她的心。
“祖母,外面那四人我马上打发走,关于消息是谁传出的,我会两天内查明,给祖母一个交代!”陆心颜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道:“这个时候,祖母您更不能倒下,侯爷,还得靠您支持啊!”
母爱是一种神奇的东西,陆心颜知道,唯有如此才能激活心如死灰的封氏的心。
这也是她不敢将宫轩不是封氏亲生儿子的事情,告诉她的原因。
果然,封氏听完最后一句话后,眼里突然迸出强烈的求生欲望,“对,就算我帮不了轩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乱!”
“祖母这么想就对了。”陆心颜眸光一冷,“待我查出泄密人是谁后,定会严惩不怠!”
跪在地上的顾氏,突然打个哆嗦,身子动了动,终究还是跪在那没有出来。
陆心颜见状冷笑两声,“白芷,传我命令,关于侯爷秘密一事,若泄密之人主动招供,我会求祖母从轻发落,否则若被我查到,必将割去其舌,打断双手双脚后,赶出侯府!”
“是,小姐。”
顾氏面色大变,在白芷就要走出去时,突然跪着爬到封氏面前,不断叩头,“对不起,伯娘,这事是…侄媳,是侄媳泄露出去的!”
“你从哪知道的?”封氏一惊,怒道:“你为什么要泄露出去,侯爷倒了霉,难道这广平侯府能够安生?广平侯府不安生,你二房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对不起,伯娘,”顾氏痛哭,“那四个丫鬟是三弟妹送给大伯的,很是受宠,倘若她们在大伯耳边吹吹风,这掌家之权定会落到三弟妹手中,侄媳一时猪油蒙了心,为了这掌家之权,才将这消息告诉那四个丫鬟的!本来只是想她们心中对三弟妹怨恨,在大伯枕边说说三弟妹的坏话,哪知…哪知她们会直接闹开,弄到人尽皆知!”
“你!”封氏气急攻心,指着顾氏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后悔万分。
这一切说来是顾氏贪心,可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私心造成的?
连氏原本在一旁大气不敢出,那四个丫鬟是她买来送给宫轩,目的是为了得到宫轩的支持,得到掌家权。
她哪知宫轩有这等隐私,会被四个丫鬟爆出来!本来想着这一闹,这管家权将与她彻底无缘,结果这个消息居然是顾氏曝出来的!
连氏立马精神抖擞,不阴不阳道:“二嫂啊,你为了这管家之权,可真是费尽心机!可你也未免太没脑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知道吗?咱们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伯出事了,咱们谁能落得好?你若真是贪恋这权力,直接跟我说,我让与你就是了,何苦将大伯拉扯进来?这以后,咱们侯府哪还有什么面子!”
顾氏被骂得羞愧难当,心中后悔不该听宫梅的话,将此事告诉那四个丫鬟,结果闹到现在无法收拾。
“二表婶这消息从哪得来的?”陆心颜突然问道。
顾氏道:“十四那晚,我本想去佛堂问问大嫂,江府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无意听到你和大嫂说的话…”
顾氏此时后悔死了。
连氏送了四个丫鬟讨好了宫轩,她去佛堂问江氏,就是打着讨好宫田予与宫羽的主意,这样双方各有支持,都有胜算,哪知会听到这么劲爆的话!
陆心颜怔住,她倒是没想过,最后这事居然是从她这里泄露出去的。
刚刚在见到那四个丫鬟后,陆心颜已经猜是谁,将宫轩的秘密告诉她们四人的。
想出择优挑选管家之人的是封氏,她率先埋下了隐患。
因为宫轩是对封氏有绝对影响力的人,在顾氏与连氏两人争夺管家权的过程中,宫轩,将不可避免地被牵扯进来。
但封氏肯定不会说,江氏为了宫田予和宫羽的前程和未来,亦断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连氏一直都不知情,否则便不会送人给宫轩,就算后来知道了,几个丫鬟已经获得了宠爱,连氏绝不会自乱阵脚。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与连氏争夺掌家权的顾氏了。
但顾氏消息从何而来,陆心颜却猜不到,如今一问,才知竟是自己不小心被人偷听了。
这天要亡宫轩,谁也没办法!
封氏也想到了源头隐患是自己,疲惫地挥挥手,“以后这侯府暂时由三侄媳管家,都下去吧!”
连氏阴差阳错得到了管家权,强忍住面上的喜意,“侄媳日后定会尽力。”
顾氏又磕了几个响头,悔恨万分,“对不起,伯娘,对不起。”
都是自己的愚蠢害了自己,能怪谁?此时顾氏已经顾不上管家权旁落,封氏不追究,不将她赶出府,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二侄媳,以后如无必要,就不要来这福寿院了。”封氏闭上眼,淡淡道。
虽是她自己埋下隐患,可终究将这一切揭穿的人,是顾氏,封氏怎可有一点隔阂都没有?
眼不见心不烦,不相往来,是最好的办法了。
“侄媳明白。”顾氏悲痛道:“侄媳不孝,请伯娘以后保重身体,祝伯娘长命百岁。”
顾氏这些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她想要掌家的目的,只是为了找机会为宫梅挑户好人家,心中对封氏和宫轩并无丝毫不敬。
而这广平侯府今日今日的地位,全靠封氏撑着,只要封氏还在,依靠广平侯府讨生活的二房,才能过得更滋润。
封氏摆摆手,“珠珠出去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珠珠让白芷在这陪着您。”
封氏点点头没有拒绝,躺回罗汉榻上,向里翻个身,竟是不想再多说话了。
陆心颜小声吩咐,“白芷,今晚就麻烦你陪着祖母,有什么事立马让人通知我。”
“知道了,小姐。”
走出福寿院,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阴,一阵秋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这天,真的要转凉了。
陆心颜拢拢衣裳,带着青桐小荷往石榴院走去。
把自己关在房里小半个时辰后,陆心颜拉开房门,唤来掠月,递给她一张纸,“掠月,将这个交给田叔。”
掠月不敢多问,应了声后离去了。
心里却不禁打着小鼓,小姐最近有什么要吩咐田公子的,总是让她去办,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面上一阵热,不敢多想,匆匆而去。
门外的青桐听到陆心颜的吩咐,好奇问:“小姐又想了什么新鲜玩意吗?”
陆心颜道:“为华衣祭准备的,你也有份。”
青桐顿时垮下脸,“小姐,那个什么华衣祭,能不能不要让我上场?”
华衣祭的服装展示环节,陆心颜选了四个模特:宫锦、青桐、梳云、掠月。
她买梳云掠月的真正目的,其实就是找两个活的模特,方便她什么时候想设计衣裳了,有人试有人穿。
如果还有些才情什么的,便可弹弹琴跳跳舞,供她解闷。
“韩冰和裴子玉的图,还想要吗?”陆心颜斜她一眼。
“要要!”一听两人的名字,青桐两眼放光,“只要小姐尽快给我画好绣好,那个什么展示的,我保证尽全力完成!”
“我明天画。”陆心颜道。
后天是江淮的头七,她必须陪着江氏回江府。
接下来的十几天,要制作华衣祭的衣裳,还要去巡铺,再不画就抽不出时间了。
“谢谢小姐!”
——
八月二十,天空下起蒙蒙秋雨,整府全是白色的江家,在这细雨中,更显愁云惨淡。
卢氏为了不落人话柄,将江淮的丧礼办得很隆重,并且哭得眼睛肿成一条缝,让前来吊唁的人暗自称赞。
下葬的时候,江氏和史氏几次哭晕过去,江仁海亦苍老许多。
儿子死于非命,唯一知情的人自尽在狱中,让他怒不可遏!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地查案,却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宫轩的事情已经传扬开,不少人悄悄地看着宫田予宫羽宫柔指指点点,三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陆心颜昨晚陪着守灵整晚,精神差到了极点,根本懒得理会旁人异样的眼光,好不容易仪式结束,一上回府的马车,便靠在青桐肩上睡着了。
直到马车停到广平侯府门前,青桐摇醒她,才迷迷糊糊地下了马车。
“青桐,我要睡会,不是天大的事情,不要让人来打扰我。”陆心颜打个哈欠。
正要关上门,吕嬷嬷突然出现,“小姐,二房的六少爷好像出事了,刚才二夫人的丫鬟请了孙嬷嬷一起来,将白芷接走了。”
“六弟病了?”连氏所出的五少爷宫健,以及顾氏所出的六少爷宫杰,一个十三,一个十二,正是求学的时候,除了过节,与陆心颜见面的次数很少,这见面少了,自然没什么感情。
陆心颜打个哈欠,道:“让白芷好好瞧瞧就是,我休息好了再去看他。”
“不是病了,听说是被人伤了,抬回来的时候全身是血,今天又下了一天的雨,重伤加上淋了雨…”后面的话吕嬷嬷不敢往下说了。
陆心颜先是恍恍惚惚听着,猛然间一个激灵,“六弟不是病了,是被人伤的?”
吕嬷嬷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敢多问,不过听孙嬷嬷所言,八九不离十。”
陆心颜心头一跳,睡意全无。
江氏暗害宫轩一事曝光没几天,江淮死了。
冰巧偷人有孕的事情没过几天,和奸夫阿贵齐齐被烧死。
顾氏泄露宫轩秘密没过几天,宫杰被人重伤,生死不知。
陆心颜暗自后悔:是她疏忽了,她没想到幕后之人,仅仅只是消息走漏,就会想杀人泄愤!
可是这件事最先揭穿的人,是她和白芷,为何她们俩没事?
江氏一直想休她而不是杀了她的原因,便是要合理地霸占她的嫁妆,倘若她无缘无故地死掉,她留下的巨额嫁妆,必会引起娘家安康伯府与广平侯府两府之间的剧烈争夺。
到时候,江氏有可能会得不偿失,根本得不到一个铜板,所以她一直使用各种手段陷害,却不起杀心。
如果杀死江淮,重伤宫杰的幕后凶手,没有对她下手,是不是代表,那人也是觊觎她嫁妆的人之一,甚至是主谋?
不对,不可能是主谋,最多是同谋!陆心颜立刻推翻这一想法,因为这人一定跟侯府脱不了干系,但是绝对没有能力调动贺氏和苗氏,在二十天前的舞阳侯府的宴会上设局陷害她。
突然陆心颜似想到什么,面色一白,白芷!
那人不会对她对手,但可能会对白芷动手!
“青桐,跟我去仕林院!”陆心颜厉喊一声。
仁林院是宫健宫杰两堂兄弟住的院子。
青桐不明所以,跟着陆心颜往外冲去。
仁林院里,刚晕过去醒来的顾氏,正与宫梅搂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
二老爷宫暮被哭得不胜其烦,想起重伤在床的儿子,又不忍心责备。
陆心颜一踏进院子,顾氏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忙放开宫梅,扑到陆心颜脚边,哭道:“珠珠,求你救救杰儿,救救杰儿!”
陆心颜连忙扶起她,“二表婶快起来,白芷在里面吗?”
“在,进去一会了。”顾氏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还是如实答了。
陆心颜松口气,白芷在里面,说明她没事!口中则安慰顾氏道:“二表婶放心,白芷会尽心救的,您别哭坏了身子。”
顾氏抓着陆心颜的衣袖不放,神情凄切地哀求道:“珠珠,那你跟白芷姑娘说说,让我进去陪着杰儿可好?要不珠珠你进去看看,再告诉我杰儿的情况也行。白芷姑娘进去后,一直没有消息,我这心里…”
白芷正在里面给宫杰医治,作为患者家属的顾氏其忧心程度,陆心颜能理解。
“二表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进去!请相信白芷,她会让六弟无事的!”
“珠珠啊,”宫暮皱着眉不认同道:“她一个小丫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能行吗?”
宫暮对此表示怀疑。
“二表叔,我相信您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在大夫没来之前,不管白芷行不行,我们都必须相信她!”陆心颜道:“这个时候,齐心协力最重要。”
她坚定的神情,如一剂强心针,让顾氏的心,略微放松了些。
宫暮少去封氏那,不清楚白芷的能力,顾氏却是清楚的,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求了白芷过来。
陆心颜道:“二表婶,我让人准备热水,您先去从头到脚洗漱一番,四妹妹和二表叔也是。”
“都这种时候了,谁还有心情洗漱?”宫暮不耐烦道。
“今天大家都在外待了一天,身上沾满细菌,等会白芷出来后,若你们贸贸然进去,六弟身子弱,容易感染加重病情。”陆心颜正色道:“若想等会去看六弟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否则谁也不许进去!”
宫暮气得倒仰,他二房的事,凭什么让一个大房的晚辈来指手划脚?!
“我听珠珠的,我马上去!”为了儿子,顾氏什么都可以做,更别说是为了儿子着想的事情!
顾氏和宫梅先后离去,宫暮对着陆心颜一女性晚辈,心里再恼也不好说什么,一甩袖子,也离去了。
几人走了没多久,一身白衣的白芷从里面出来,身上血迹点点。
她解下面上蒙着的白布,露出疲惫苍白的脸。
“白芷,你没事吧?”若不是刚从墓地回来,又怕打扰白芷医治,陆心颜刚才就想冲进去了。
如今见白芷确实无恙,心头大石落下,“六弟怎么样?”
“暂时无大碍。他全身上下有二十多道伤口,每一道都不深,也不是要害处,很明显是报复泄愤。”白芷揉揉眉心,“不过将人伤了丢在暗巷,又任雨水淋了那么久,分明又是想置人于死地!若不是恰好有人经过发现,再过多一个时辰,定会血尽而亡。”
“什么人这么狠心?”青桐咋舌,“这六少爷到底与人结了什么深愁大恨,让人如此恨他?”
“六弟性子同宫家男人一样,带着两分懦弱,断不会得罪人至此。”陆心颜冷然道:“倒是二表婶,最近得罪了人。”
青桐先是疑惑,接着汗毛一竖,瞪大眼,“小姐你指的是…侯爷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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