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梦(2)
山河故人入我梦(2)
马车在街上行走,余宸闭着眼。嘴角却是带上隐隐的笑。
大周,真是个好地方,能遇见一见倾心的女子,能找回曾经崇拜的恩人。
——宫家——
梳妗又抱着一个长木条盒子进门,
“小姐,今日又有人将礼盒放在门房,说是有人送过来给小姐的。”
宫长诀回头,
“打开吧,看了便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梳妗依言打开,不由得低声惊讶地叫了一声
“天哪。”
宫长诀回身,
“怎么?”
一回头,宫长诀就看见了盒子里面的玉石头面。
华贵精美,皆是红玉,却每个首饰都红得深浅不一,华胜的色纯而深,大气稳重,端庄自如。
挑心及其他分簪的颜色稍浅,而步摇色如桃花,却是有霜花一样的白色飘冰花纹于其上,瑰丽精巧之至,令人惊叹。
梳妗拿起其中一支雕刻成玉兰的最简单的簪子,插在宫长诀发间,温润饱满的红玉色与浓墨色相和,相互映衬,美得令人沉沦。
宫长诀将簪子拿下来,假意斥责道,
“干嘛呢。”
梳妗忙接过宫长诀手中的簪子,嬉皮笑脸道,
“是定王殿下拿过来的罢,这虽名贵,又不像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大抵也只有定王殿下会这么费心寻来给小姐了。”
宫长诀摇摇头,
“若是他要拿过来,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还不告诉门房名字,这难道不奇怪吗?”
梳妗忽然想起那夜在宫长诀房门外,楚冉蘅一身血衣,却是笑着看着宫长诀关门。楚冉蘅那般进入宫家,竟是没有惊动宫家任何一个人。
是啊,定王殿下要送小姐东西,直接拿过来就是了,还放什么门房?
宫长诀将盒子合上,
“在今日宴会上,必然能见到送我这副头面的人。到时再说吧。”
还未等宫长诀的手离开盒子,便又有人捧着一个匣子前来,
“小姐,左家送来了东西,说是要给小姐的。”
宫长诀看向侍女手中高高捧着的匣子,
“当真是都聚在了一起。”
梳妗将匣子接过,宫长诀直接就打开了,一枚紫玉镯温润生光,简单质朴。
宫长诀拿出镯子,笑着对梳妗道,
“像是表哥的眼光。”
“左家也就是表哥还能想起要送我姑娘家的打扮东西。外祖父从来都张口就嫌我衣服穿得艳丽,口脂涂得红,眉毛画得难看。”
“要是窈青,必定不会遣人送,巴巴地就送过来讨我夸赞她眼光好。”
宫长诀将玉镯戴上,如牛乳一般细腻白嫩的肌肤上点缀着一带烟紫,美而清透温柔。
只是她未曾注意,镯子上雕刻着的芙蕖。
清浅温柔,恰如梦中。
梳妗拿着梳子,
“小姐,今日要不要梳高髻?”
宫长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头墨发尽散,
“好。”
梳妗将她的发层层挽起,云鬓雾绕。复杂而愈发衬人明艳,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长发云绕,梳妗将一朵紫荆花华胜插在发髻中央,紫荆花烟烟霞霞,此刻竟也有了几分华贵端庄的气度。
紫色长玉步摇对称插于发髻两边,行动间令人摇曳生姿,面色温柔,流光溢彩。
长玉坠珠每一个都雕刻着紫荆花,摇摇晃晃间,如同风吹花落,生动而迷醉。
自从回来,宫长诀已经极少着华服,如今,却是穿了九层丝绸华衣,层层都露出花纹繁复重工的领子边缘,锁骨能现,端庄大气之余,亦带上了温柔撩人的气质。
衣带将纤细的腰肢束起,身材纤瘦修长,姝丽打扮之下,倾城国色,不过于此。
衣摆长长拖地,代表着长公主身份的鸾凤被层层叠叠满绣于上,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略不一样的色泽。
皇宫中。
人来来往往,前前后后,端着托盘的宫人脚步匆匆,进出于宣室殿大殿。
没有人敢去踩正中间那块一直铺到台阶上的花纹华美的地毯。
都在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唯一能踩这块地毯的人出现。
高有数丈的宫殿扇门全部打开,大殿内光亮如外。
宫娥萦绕,来往衣带飘香。
余宸坐在下首上位,无人与他搭话,他也乐得清净,自斟自酌。
门口的唱官高声道,
“南安郡主到———”
内里的人互相寒暄,并未看向门口。而陆婕妤的妹妹陆婉儿上前去,一脸谄媚地与南安奉承。
“燕王,楚王,贤忠王到————”
三个老王爷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进殿。
还好当初面对着诐帝和二皇子让他们去做细作的威胁和命令倒戈相向,选择了真正地投入了太子殿下门下,暂时也不得罪诐帝与二皇子,否则今天,哪里还有命来参加登基大典?
几个老王爷这段日子心惊胆战,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但进殿时,仍旧是无比战战兢兢,要人搀扶着才走得进来。
几个老王爷并不掌权,咋朝堂之中也并无人脉,只是稀稀拉拉几个人意思意思地站起来行了个礼。
“廷尉大人到———”
廷尉一官不重,然天子之师,身份本就与众不同。关无忘还是权臣,满堂众臣皆起,位低者行礼作揖,恭敬十分,位高者亦给几分薄面,互行平礼。
关无忘也面上带笑地客气回礼。
“梁王殿下到———”
关无忘还没走到位置上,众人的目光还在关无忘身上。南安郡主忙跑到梁王殿下身边,扶住梁王的胳膊,
“父亲!”
众人又落座,唱官高声道,
“定王殿下到———”
众人闻言,竟是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处。
一个高大挺拔的声音缓行,跨过门槛,白衣上流云纹隐隐卓卓,随光线变化而反着光泽,并不十分繁复的衣着,亦是芝兰玉树于前,青松毕立,立于众人之中,如珠玉立于瓦砾间。
女子的目光不由得都拴在楚冉蘅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进殿。
之前已有听闻定王并未死于火中,但知道只是知道,能这般眼睁睁看着他再度归来,却是不一样的,有女子竟是泪盈于睫。
还未等楚冉蘅走进殿中几步,众人便看见了他身后跟着的女子。
唱官高声道,
“玉尘长公主到———”
众人的视线落在楚冉蘅身后女子身上。
珠缨旋转星宿摇,行动间,步步花蔓抖擞,大殿之中,无数盛装女子一瞬皆失色,只能看见她从天光之下,行入殿中。
姝媚天成,淡妆浓抹总相宜,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珠玉在侧琮琮如流水声响。
礼度周全,姿态端庄大气。
海棠红的口脂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肤如牛乳细白,长发越腰,满在裙摆上。
楚冉蘅走在她前面,手背在身后,两人一个身居简服,一个华裳加身,却是意外地和谐,一步一履,都像是相携而来,明明,毫无身体接触,也隔了许多距离。但就是让人觉得两人在同一幅画卷中。
大殿之中,已然安静下来。
长安之中的流言,在场无人没有听过。
宫楚二字,早已在流言中被钉在一起。
跳崖殉情,数度死生相依,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与后宫风波之中同行。接过太后的婚旨,受过双方母亲的手帕下定,已经交换生辰八字,下书婚书,天定的姻缘跌宕起伏。
宫楚两家,从数代之前开始,就是相辅相成,相互扶持的关系。
宫楚二字相连,世间已经无人可挡,无人能挡。
楚冉蘅走在前面,身上玉佩上坠着一个不疑结,长长的结穗随步履衣摆摇晃。
光线流转,罩在宫长诀身上,发上一枚骨玉雕花玉簪落拓明润的光泽。
众人下意识觉得,眼前的两人,开始相携着一起走,两人只是这样关系疏离地一前一后,让人总觉得内心缺失了些什么。
楚冉蘅落座,而宫长诀目不斜视,路过了楚冉蘅的座位,长长的衣摆略勾住了楚冉蘅的桌角,楚冉蘅若无其事伸手,将衣摆勾住的地方拉出。
众人屏住呼吸,亦能听到有长叹一声,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终于……到底是有了接触,如他们所想,是该有的模样。
余宸的目光慢慢变得深邃。
宫长诀没有发现楚冉蘅的动作,只是径直上前,坐在了长公主的高位上。
她明眸一扫大殿,无人絮语,俯瞰众臣。
曾经这个位置,坐的是瓮喻。
原来那些人,坐在这个位置上是这种感觉,难怪那些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往高位上走,不惜一切地走上这个位置。
宫长诀余光中,看见了金光闪闪的龙椅。
那这个位置,对人的吸引力,是不是更大?
南安郡主记得当初在年初的大宴上,对宫长诀和宫家口出妄言,得罪宫长诀的事情,忙上前去,放低姿态地行礼道,
“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今这长公主,可是与先帝同级,伦理上是先帝的妹妹,连陛下也要尊称一句姑姑。太皇太后的嫡长女儿,是这长安之中最尊贵的女子,若讨好了她,无疑是在长安之中的贵女圈子里站稳了脚跟,找到了靠山。
宫长诀看着眼前的南安,当初之事过去不过是大半年,却已经如同过了许久,久得宫长诀记不清楚当初是怎么与南安吵起来,又是怎么打了南安的脸。
宫长诀淡淡道,
“平身。”
南安郡主面上带着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南安深谙此道。
旁边的侍女拿着食盒,南安摆了摆手,侍女就将食盒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南安把极精美的花边磁盘捧到宫长诀面前,
“长公主殿下,这是南安亲手做的梅花糕,用的是早晨天露凝冰,还有陈年的梅花酿,只是臣女手艺粗苯,算不得做得多好,不知可否请长公主殿下尝尝?”
南安的样子有些不安,秀气的面容不知是因为胭脂还是紧张,已然全部通红。
宫长诀淡淡地看着南安,南安见宫长诀久久未接,更是愈发不安焦急,手都有些抖。
就在南安都觉得自己捧不住了的时候,宫长诀淡淡地用银筷子夹起一片梅花糕,并未入口,只是放置在了一旁的玉碟中,
“南安有心了。”
南安有些惊讶,本以为曾经与长公主殿下有嫌隙,长公主不会接,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却没想到,长公主竟然接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原谅她了啊!
南安面上的喜色怎么也忍不住,忙点头,
“是,只要长公主殿下喜欢就好,臣女可以天天做给公主殿下。”
南安激动得无以复加,宫长诀只是表情疏淡。
南安一路偷笑着小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宫长诀看向那片梅花糕,眼神略过那梅花糕,缓缓抬起,正对上关无忘的笑容。
关无忘的手倚靠在案上,那双看人寸寸含情的狭长桃花眸眯起来,流转着笑意。
宫长诀知道关无忘是在笑她摆谱,也并无很大反应,毫无表情遥遥对酌一杯便是。
关无忘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宫长诀见关无忘若无其事地撑着脸侧,到处喝来奉承的人敬酒,心中也只觉得关无忘脸皮厚。
如今杨晟已经通过燕风华,猜到关无忘是要辅佐杨儒上位的,依着杨晟的性子,两人之间必定有一场对峙,事情败露无疑,但是眼下关无忘竟然能做到心无旁骛,一心享宴,也算是个奇人。谋划四年的大计一朝败露,也不疾不徐,想来说不定是寻到了解决之法,说服了杨晟。使杨晟重新信任于他。
宫长诀悄无声息叹一口气,到底关无忘还是比想象中的强大。眼前局面,全都有赖关无忘一手把持,控制一个杨晟,想来也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
余宸的眸光落在了楚冉蘅身上,楚冉蘅背脊挺直,并不十分繁复的衣衫都被穿出了华服之感,与从前所见的那个白衣剑客的形象隐隐重合,却又脱离开来。
余宸环视一周,满殿女子,过半数都看向楚冉蘅,而楚冉蘅全然不惊,淡漠清冷,给人的感觉如人坐湖心亭中,潺潺水流,轻缓从亭下而过。
这般在所有人面前从容不迫的气势,余宸不得不承认,自己全然做不到。
那一夜,他只是一个急于奔命的胆小之人。
而楚冉蘅,却是无人能敌,手握长剑的杀神,却也是救他这胆小之人出地狱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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