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厮杀
许是那些生番看到来援之军太过单薄,战车虽大,却只有区区几十,驼兵固精,但数量不过百数,嘈杂混乱了一阵之后,便有又一声号角从百番中军阵中传来,举止失措的兵兽随即镇定下来,纷纷转身之后,便后队变为前队,再而排布成一个固守防御的阵型。
与此同时,乘跨碧瞳鬣齿兽的骑兵也已左右奔突而出,犹如一对大钳,向着迢瀚车阵两翼包抄而来,妄图将来敌一网打尽。
“这伙生番倒也不赖,虽是散漫了些,却也人勇兽雄,着实不可小觑!”迢远站在车上,不由暗叹一声。
一待车阵列成,车安候驱驼奔驰向前,随即弃驼登上迢瀚头车,待到一通螺号响罢,便在战旗掩映之下开口了。
“尔等西地生番,数次蒙我中土恩惠,解围济困,赠粮予食,本应上下尽皆欣然。然尔等为何不知感恩,却屡屡犯境杀戮?而今又因何故侵入穷荒,锁困羁縻,扰我中土安宁?今劝尔等速速撤去,各回本土!不然,我迢瀚大军即刻斩决杀伐,绝无姑息!且听两通螺号为约,若是号落未走,便是决杀时刻!”
中气十足,刚柔并济,这番劝诫警告义正辞严,令人不得不仔细思忖,认真掂量。
待到一名通译将车安候警告之语对着百番高声喊过一遍,战场上顿时陷入静默之中,片刻之后,却有一阵讥笑传来,接着便是那伙生番的咆哮与碧瞳鬣齿兽的嘶吼!
就在这时,羁縻城城头突然战鼓声大作,车安候自知这也是与穷荒信使约定的进攻信号,待到三通鼓声停歇,若是百番大军未撤,穷荒大军便会开城出击,迢瀚车阵则反向强力夹攻,一起穿透百番大军,再而分割合围。
果然,三通鼓声落下,无边箭雨从羁縻城内泼洒而出。
待到城外百番兵兽略略退后,城门前高高拉起的吊桥缓缓落下,先有一群身披重甲、手持长盾的徒步兵卒冒着箭雨从城中冲出!
据在鹿砦左右的百番弓手早已被迢瀚车阵吸引走了大半,箭雨已然稀疏了不少,出城的穷荒盾甲之中又有操弩之士暗藏,见百番弓手发箭,便即掩在长盾后面对射,不一时便消灭了大半,穷荒甲兵这时也在不避箭矢冒死冲锋,待到靠上鹿砦,便猛然散开,三五一组,将三重鹿砦搬开大半!
就在这时,一队骑乘着跷腿旋角羚的穷荒战士从鹿砦缺口中奔涌而过,向着百番人兽大军冲去!
恰于此时,车安候也将手中荡瀚枪缓缓举过头顶,那柄迢瀚战旗随之而动,待到长枪猛然向着前方劈下之时,战旗随即同样作出一个劈杀的动作。
迢瀚车阵发动了!
平生第一次遇上这等阵仗,自家车阵乍见之下又是如此雄壮,迢远已然激动得热泪盈眶,腔子里的热血也已就此沸腾,几欲喷涌发泄而出。
岂止迢远,只是听到号令响动的阿瓜也忍不住摩挲自己那柄长刀,只是苦于被困在厢舆之中无从施展。
三峰驼全力冲锋之下,车阵迅速靠近百番大军。
约莫相距百步之时,头车战旗一挥之下,三十六部迢瀚战车,每车六发连弩,恰于此时一起开动,唰唰唰唰……如流星洒落,却洒落无边箭雨,箭雨落入敌阵,不见生发萌动,却有闷声而倒的人兽和撕心裂肺的哀嚎。而于此时,放空的连弩却已重新上弦,拉满,搭箭,瞄准……
刹那间两阵相接,整个迢瀚车阵也已化为一支穿云破浪的巨箭,裹挟着无边寒气倏然射入百番人兽大军之中,随即猛然绽放开来,两翼平推向前,瞬间化为雁阵。
头车居中摧枯而行,两翼展开拉朽而过,犹如两只上下扇动着的巨大翅膀,收割着挡在前面的一切阻挡之物!
凸出车前的三股叉犹如清障铁铲,管它是人是兽,一旦碰上,便即齐齐铲平削去,或是戳出三两个巨大的窟窿,血水随即淋漓而下,待到长车忽转之时,再被远远抛飞出去。
危立战车四角的迢瀚战士或刺或勾,或是平扫横砍,手起枪落,便有人头兽颅飞扬,抑或残肢断臂零落,再而被辘辘车轮碾压,被驼蹄兽足践踏,最终血肉模糊,化为血水肉泥。
恍惚间,一声巨吼在战场上空划过,头车上的鬼面巨魈从车顶上凌空跃出,身体尚在半空之时,便已双掌连出,将两名生番从鬣齿兽身上猛然拍落,接着揉身扑上兽身,徒手将那兽扯作齐齐两半,更有围攻而来的碧瞳鬣齿兽被巨魈掐住脖颈,直接丢飞到十丈开外,转眼变为筋断骨折的烂肉一团!
而另一只巨魈也已跃下车去,只是目标不同,竟然直奔一名百番百夫长而去!
百番兵兽自然不是白给,迢瀚车阵刚入战场,乘跨碧瞳鬣齿兽的生番便将车阵团团围住,或是随行追杀,或是堵截群攻,抑或专攻牵拉战车的三峰驼下盘腿脚,更有碧瞳鬣齿兽借着一冲之势径直跃上庞车撕咬持枪兵士,长弓手则在外围远远游荡,候着空当之时,便有长箭倏然射出……
但这套车阵乃是迢瀚潜心数十年打造而出的心血,随队兵士更是百里挑一、身经百战的精锐,加之三峰驼甲胄加身,舆车表面遍布钉板,前有三股叉平推硬铲,侧有双钩枪居高临下,攻时凌厉,守则严密,竟是难寻一丝破绽,更有驼兵从中往来穿梭,双枪并举,左右呼啸,前后策应,战力由此倍增大显!
百番兵兽虽然多是混不吝死,凶猛异常,却死活撕扯不开这套整齐联动的车阵,只得任其如一条翻滚的巨蟒一般,在百番阵中往来冲突,杀伐践踏。
百番兵兽只能凭借速度快捷、伸手灵敏,将一部部庞车围起,左右夹击,前后围堵,不时从旁冲上突袭一阵,但舆车坚固异常,车上兵士又多是居高临下,百番这般零敲碎的打法收效却是甚微。
初次置身战场之上,迢远虽是兴奋异常,却也难免心怀忐忑,每每出枪总慢半拍,以至屡失良机,待见同车战士人人厮杀正酣,各各斩获连连,唯有自己一无所获,竟是拖了全车后腿。
迢远相形见绌,顿觉羞愧难当,于是也便紧咬牙关,强行收起畏惧之心,但有兽兵靠上前来,便不管不顾一枪刺出,几次尝试之下,果然便将一名百番兽兵挑落下地!
血花飞溅,腥气扑面,一起钻入眼中鼻中,固存心底的一丝懦弱畏惧终究被一冲而破,反有满腔杀气喷薄而出!
万军丛中,双目赤红的迢远忽然豪情大发,那套习练多年的祖传枪法立时水银泼地般挥洒开来,或刺或挑,或削或砍,又或格挡紧接旋进,指东却又打西,虚实相间,佯守真攻,随即百番授首,敌酋送命,不一时便有十数名百番兽兵倒毙迢远长枪之下。
意犹未尽至极,迢远口中更有杀声喝喝,狂吼阵阵,一时风头出尽,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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