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五、记忆
沉默良久,东牧再度开口,将此来披雪崖的来龙去脉全然讲完。
百里冰穹之中,自泉眼脱身出来的霜柏乍见眼前竟是一个尸孽与怪虫可以布成的圈套,不由大感绝望。
就在那时,幸亏东牧元耆及时赶到,觑见北面岩壁空虚,索性施展法力,先将拦路尸孽扫荡一空,又将隐身其中的怪虫迫出孔洞,随后掩护霜柏一行自冰穹北面岩壁脱出。
一路疾行,到达披雪崖上,却又被早已埋伏在左近的尸孽尸蚴一同涌出,重重围困起来!
“那些并非甚么怪虫,反倒是天羽涌墨旗豢养的尸蚴了!”澄曦一待听完,立时说道。
“是了,正是冥渊尸蚴!”东牧元耆叹道:“便是外面那些尸孽乘胯的坐骑,也是涌墨旗座下牧尸巨鼠,此二等阴畜忽现阳世,力助尸孽为祸人间,却也十分棘手!”
“元耆,既是如此,是否便可断定,连串祸事之幕后黑手便是涌墨旗了!”这个疑问萦绕澄曦心头已然多时,此时闻听东牧元耆这等说法,澄曦索性开口问出。
“此事扑朔迷离,涌墨旗是否元凶主使,老叟不敢断言!”东牧定定说道:“但披雪崖与涌墨旗所居的那处尸林鬼台,仅隔一条万丈深渊,便在此地西北不远,想来此事定与涌墨旗有关!”
“尸林鬼台便在此处北面?”澄曦一惊,问道。
东牧不语,却是点了点头,随即举手一指,正向西北。
“如此说来,这些尸孽便是尸林鬼台来的?”澄曦忽然惊呼一句!
“想来便是如此了!”言及至此,东牧元耆忽然凄怆满脸,长叹一声之后,方才说道:“若是论来,此等尸孽躯壳之体,本也属我人族远祖一支,倒也算不得外人!”
早在蓬泽王殿之时,铄凛便与南巫、蓬木苏、迢远提及尸林鬼台来历,但彼时澄曦正自中毒昏迷,自然不曾听到,便是身陷幽沦之渚时候,葳蕤虽曾话中提及寂灭高地与尸林鬼台之说,却因宪翚逼来,澄曦虽感疑惑,却也不及细问。
此时澄曦再闻东牧这般说法,顿时吃了一惊,“元耆,莫非你是在说,此间杀戮我人族同胞的尸孽,竟也我人族源出一脉?”
“也不尽然,此事却是说来话长……”
东牧元耆忽然抬头,望一眼立在一旁的铄凛,见铄凛并无阻拦之意,东牧这才你说道:“相传,一千多年前,不知发生了何等可怕变故,四方大地竟是全然震颤,地面处处开裂,岩浆喷涌而出,升上天空,聚为浓烟暮霭,数年不散,将太阳光芒全然遮蔽,以至草木枯萎,兽群饿死,顷刻之间,曾经大为恢弘的人族天下骤然土崩瓦解!”
乍闻此言,澄曦不由大惊失色,只是神色惶恐,望着东牧元耆,一动不动!
“阳光温暖不至,寒风冷雨随之飘落,渐渐漫溢大地,凝结成冰,除却少许地势略高的洞穴山谷之外,八荒六合尽然全覆!侥幸逃过地火炙烧的人族残余再遭打击,不得不重回茹毛饮血、穴藏洞居之年,在冰天雪地中渔猎而食,共兽而舞,足足熬过数百年光阴,方才重聚氏族,再立邦国,只是人族苗裔代代更迭,辉煌记忆几乎遗忘一空,再无昔日呼风唤雨,与神比肩之能。”
绝然不曾料到,人族竟还有一段无人可知的辉煌过往,与如此一桩凄苦往事,于是,不仅澄曦,便是殿中所有人都被震惊了,一时间,殿中顿陷静默之中,再无一人多话。
不知过了多久,澄曦率先醒悟过来,稍稍回味一下之后,澄曦忽然发觉尸孽来历仍未明了,于是澄曦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元耆之说,确能醒我后人耳目,只是此间孽物寄托的尸身又是从何而来,还请元耆分解。”
“终究还是老了,竟是扯出太远,倒将正事忘记。”
东牧闻言,不由苦笑一声,说道:“便是因为一千多年前那桩缘由不明的祸事,数十万人族子弟竟被天羽锁困,再而移来这方酷寒寥落之地,一一封入尸树之中,遍植于这方寂灭高地。随即天羽垕黄旗裂地为壑,涌墨旗灌水成渊,以此隔绝阳世人族领地。只因冤魂难灭,涌墨旗方才驯化巨鼠以牧尸,豢养尸蚴以圈禁,长此以往,此处变成禁域绝境,再无一人踏足其中,于是便被唤作尸林鬼台,却也算得名副其实!”
“这尸树又有何等神奇,竟能禁锢住活人?”澄曦大为不解,又问。
“尸树本名泯绽之木,顾名思义,便是泯灭魂灵,自绽而化,本是一种天羽神物,无叶无枝,不增不长,更不开花结果,却是坚如磐石,严寒胜冰,无论人兽妖魅,但入木中,再难脱身重出,待到两千年后,尸身与魂灵尽皆销化无形,尸树自然绽开,一并死去……”
不等东牧说完,澄曦忽又插道:“即是如此,那些尸孽之体为何此时便能出来,莫非尸树已然到了绽放之期?”
“呃……这倒未必!”东牧元耆一愕,接着说道:“若依老叟之间,尸树花期远未到达,反倒是……有人不知用了何等方法,刻意开启,这才有了眼下尸孽遍地的可怕景象……”
“谁有这等法力重启尸树?”澄曦喃喃自语道:“若是论来,涌墨旗自是能够,莫非他们监守自盗?”
“抑或是妖族冥尊,且看此间尸孽无不妖魄内蕴,想来脱不了干系!”东牧说完,忽又摇头:“可冥尊分明早被涌墨旗主以销魂灭魄盅收复,万难脱身出来,既是如此,又怎能为祸?”
澄曦忽然想起坠入穷凶大漠那个洞府中见过的一幕,急忙说道:“说不定这其中出了何等差池,又或涌墨旗主私欲膨胀,竟将蜂孽晶孢与冥尊元神一并放出,这才有了这般错综复杂之局?”
“天羽五旗虽各不同,也无统属之说,却是私欲不存,一般无二。”一直沉默不语的铄凛忽于此时开口。
澄曦自然知道这位铄银左使冷峻寡言不假,却是从不作伪,既然如此说法,必是无须怀疑了,于是澄曦一怔,又见东牧元耆已然点头,也便只得另作他想。
但除此之外,再也难有新论,一时间,众人忽然陷入沉默之中,再无一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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