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一、牢笼

　　葳蕤见此，索性葱指轻弹两记，眼前虚空之中忽悠两点光闪，随即便有两个锢身孢子被点亮起来！

　　虽然离得极远，但澄曦分明看到，其中一个孢子之中，赫然便有一位身着羽衣却又一夜白发的英俊男子，虽然面目看不清晰，只是远远一瞥，已能足见昔日倜傥风流之态。

　　只是，这位昔日倾尽天下怀春少女之心的有翼情郎，此时却已眉目低垂，沉沉睡去，不见醒来！

　　在他身旁，另一个孢子之中，赫然便是一只身负青羽、修长潇洒的大鸟，但见鸟头之上三点星冠如冕，全身青衣缀锦，尾部三根长翎飒然飘飞，几如鸟中之王一般！

　　只是，此时这只鸟王同样双目紧闭，盘卧如鸡，竟是也被困住了！

　　“这便是那只凤冠青鸾了！”葳蕤叹气道：“主人自寻死路也便罢了，连这只鸟王也有舍身取义之举，却是终究难逃羽族牢笼，自此寂寂长眠多年了！”

　　“他们死了？”阿曦惊问出声。

　　“若不能重见天日，与死又有何异？”葳蕤叹道，“不过也要多亏凤冠青鸾庇佑护送，才让婆娑脱出这方牢笼，如此说来，我与郎君却是欠它太多！”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澄曦自然不懂，想要问时，却又觉得此事终究乃是男女私情之事，身为一个外人，却是不好开口打听。

　　眼见澄曦欲言又止，葳蕤索性一笑，将事情原委讲了出来。

　　十六年前，偶见光廊乍现，从而闯入幽沦渚中的有翼青鸾，便如此时澄曦一般心思，自从见到娇妻幼女，便无时无刻不想脱身出去，但如何进入尚且不得要领，此时便要穿出，却是更加难了，更何况方才那番动静，已然惊动监察幽沦渚的宪翚，不等想出办法，宪翚已然冲入进来！

　　有翼青鸾虽然身手了得，一旁又有凤冠青鸾相助，但宪翚专为制服天羽子弟所设，向来无情无义，六亲不认，天然生就不毁不坏之神，法力强极，漫说有翼青鸾，便是葳蕤身负葳青神通，仍是奈何不得。

　　甫一交手，有翼青鸾便被宪翚制住，葳蕤护夫亲切，不顾产后身体虚弱，怀抱刚刚出生的阿莎揉身扑上，搏斗之中，阿莎小手被蹭破，鲜血滴落到地面之时，那条五彩光廊却又再次闪现出来！

　　见此一幕，葳蕤忽然明白，女儿身上同具人羽二族血脉，竟已身负人羽之能，也便能够穿梭游走于三界之中，鬼神不避，邪佞不侵，便连这幽沦渚也是难以锁困得住！

　　良机难得，葳蕤奋起全力，殊死一搏，终将束缚有翼青鸾的两个宪翚暂时打倒，又将阿莎递于有翼青鸾怀中，令其携带女儿速速逃出！

　　有翼青鸾虽是大为不甘，但见葳蕤如此决绝，那条光廊又是稍纵即逝，有翼青鸾只得驾起凤冠青鸾，沿着光廊向外奔逃。

　　堪堪脱出之时，宪翚却已追至身后，更将有翼青鸾下身制住，有翼青鸾索性将阿莎襁褓连同自己项间碧箫与葳蕤所用的青芒神索，赶在光廊最后消失之前，一并用力抛出！

　　留守孤山之外的群鸟之中，一只丹顶蓑羽长鹤随驾凤冠青鸾日久，也已生出一丝灵性，于是霍然飞出，将阿莎襁褓凌空接过，循着一线灵光所指，向着西北笔直飞去，直至来到穷凶大漠之中，终被身负幼主的老仆遇上。

　　这一切阴差阳错，几如冥冥天意一般，竟而再难说得清楚。

　　而那位老仆，便是曾经追随人帝多年，至忠至勇的锥风怒骑督领，渡不量！

　　也便是他，早早窥破危戮戕害人帝一幕，遂早早救起身怀人帝遗腹子嗣的帝后皎婉，从此四处辗转，亡命天涯，最终力有不逮，方才携带澄曦潜入穷凶大漠之中，随后又将阿莎捡起，最终隐身那处沙窝之中，与一众沙匪为伴！

　　这一切，连同阿莎从一名嗷嗷待哺的婴儿日渐长大，终于出落成一名青春勃发的窈窕女子，乃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禁锢于幽沦渚中的葳蕤固然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纵然如此，葳蕤却是有心无力，甚而一句知心话语也难传出一句，只能与同样受困幽沦渚中的有翼青鸾隔空遥望，坐困愁城，虽心有戚戚，却又无可奈何。

　　待到想得疯了，葳蕤索性假寐十日，暗暗蓄积起一缕幽幽之念，暗暗送发出去，待到遇上一只怀孕母鼬之时，将幽念种入胞胎之中。

　　待到灵鼬诞下幼崽，其中那只便千里迢迢，奔赴穷荒大漠中的那个沙窝，从此与阿莎相聚相守。

　　但葳蕤毕竟身处幽沦渚中，一身法力早被约束，为女儿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除此之外，唯有遥望凝视，备受煎熬了。

　　好在，那伙扮作锥风怒骑的黑衣煞客终将澄曦与阿莎逼出沙窝，澄曦被迢瀚商队捡起，一路辗转东南同行，期间怪象频生，两人分分合合，直至路经悬颅山时，澄曦误入歹人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生死攸关时刻，终于引出一直尾随在后的阿莎出手相救。

　　及至阿莎中箭受伤，融合人羽二族因子的鲜血却在不经意间再次催生出那道光廊通道，从而在十六年后，再次回到母亲身边，这番误打误撞，却让葳蕤再见爱女，又怎由得葳蕤不欣喜若狂！

　　只是，此时的阿莎仍旧面无喜色！

　　虽然自从见到葳蕤第一面起，一种异样却又亲近之感便已莫名生出，虽然葳蕤早已亲口告知自己便是母亲，更将当年那番无奈与至今不曾断绝过哪怕一时一刻的挂念爱恋一并吐出，阿莎却是仍旧木然沉默，无动于衷，宛如一个木偶，反而唯有在不经意间，偷偷瞥向澄曦一眼之时，眼眸之中方有一丝灵动涌现出来。

　　一旦重新冷静下来，阿莎这番心思自然逃不过葳蕤眼睛，正要再寻个由头巴结女儿几句，但还不等开口，却听澄曦已然开口问向阿莎：“莎妹，不曾想到你有一个如此好听的名字，婆娑，却是比起莎草似的土气名字不知好了许多！”

　　阿莎闻言一怔，面露不悦之色，似是对这个名字并不喜欢，只因说出这话之人乃是澄曦，于是阿莎嘴唇动动，最后却又不置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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