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游说
“只是杀父之仇未报,澄玺有何面目参见父王在天之灵?可要发奋图强之时,却又顿觉两手空空,人财皆无不说,至今连个立锥之地竟也难寻一处,每日东躲西避,混迹山林村野,与鸟虫野兽为伴,好不恓惶!”
澄玺却是意犹未尽,略略一停,观望众人几眼之后,便接着说道:“再看八廓城中的那个窃国伪王,大权在握,享尽荣华,更有数十万大军在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也没人胆敢说个不字,如此作威作福,竟无天谴到来。且问苍天,如此黑白颠倒,造化弄人,公道何在?仁爱何在?而我澄玺又有何错,生来便要承受这般刻薄……”
解万愁本就霹雳性情,不等听完这番说辞,已然按捺不住,愤然起身,打断道:“公子莫要忧愁,更不必害怕,且不说我解氏一门世受先王恩泽,便说我等人族八国,谁无尊崇先王之心!至于那个窃国伪王,不过饲虫之奴出身,狐假虎威,倒行逆施,又岂能得以长久!”
澄玺点头称是,接着却又幽幽说道:“可那危戮虽是自称代王,却与手下一帮鹰犬已然实实坐稳澄阳江山,坐拥沃野良田何止万顷,扼住天下商路必经要道,麾下更有半数天下的澄阳大军,人族七国谁不畏惧?此时便是澄玺有心重夺王位,却也已是难了……”
解万愁已然怒火满腔,砰得一声拍案而起,朗声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其余六国如何打算解某不知,但我解万愁今日便可对天明心,宁可不要这个穷荒国王之位,即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要襄助公子取回澄阳大王之位!”
说罢,解万愁右手举起案上割肉的小刀,左手伸出,照着刀刃一攥,便有鲜血滴洒而下,直落入自己的酒樽之中。
待到酒水化为殷红之色,解万愁慨然捧起,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樽猛地掷出七八丈远!
这一举动大出众人意料,一时惊得众人哑口无言,片刻之后,但见殿内所有穷荒臣将一起起身,人人怒发冲冠,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此时便要上马出征,去找危戮拼命!
眼见这番同仇敌忾模样,澄玺不由大喜过望,先对对着殿中团团一揖,随即转身面解万愁说道:“侯爷与穷荒一国臣将忠义若斯,本公子顿感鼓舞万分,若蒙不弃,澄玺便从今日改口唤你为兄长,不知可否?”
解万愁赶紧上前将澄玺托起,说道:“公子何许人也,竟要与在下称兄道弟,如此称呼,简直折煞万愁,若要论起出身,解某也不过只是先王一介奴仆罢了。”
“这话从此莫要再提!从今而后,你便是我澄玺至亲兄长。”澄玺立即接道。
解万愁还要推辞,那澄玺却是坚拒不从,解万愁最后不得不勉强默认下来。
见解万愁不再推辞,澄玺哈哈一笑,忽然换上一副面孔,说道:“澄玺虽然无德无才,却也借得些许父王威名,重新笼络起这支锥风怒骑,再而建起一个复国义盟,取崇天摩日之意,唤做摩日盟,决意以此联合八国之力,斗倒危戮,夺回澄阳王位,从而效仿父王,为天下人族谋福增寿,只是不知解兄是否愿意加入其中?”
解万愁听罢,面容立转肃穆,随即躬身慨然说道:“从今日起,我穷荒愿倾举国之力,唯公子马首是瞻!”
澄玺闻此,顿时笑逐颜开,连忙起身,将解万愁扶起,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黝黝的圆形令牌,举在手中,缓步走过两旁案席,将其一一出示给席中诸人。
但见这枚令牌正中还有一副金灿灿的太阳图案,四周却是八双对峙高举的手臂,却如众人崇拜太阳神灵一般。
随之,澄玺当庭说道:“忠义英豪,尽入我盟,此令即出,莫敢不从!”
话音刚落,澄玺便将令牌交付解万愁手中,同时手抚其背,轻轻拍打,竟有赞许勉励之意,似是已将堂堂一国之王视作麾下臣将一般。
对面正在望向这边的车安候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迢安亦知,解万愁敬仰先王澄昭若主若父,其心单纯坦荡,乃是个慷慨豪气的性情中人,这才有此只言许国的轻率之举。
事已至此,澄玺却是犹未尽,大模大样的劝慰解万愁一阵之后,却又转过身来,看向坐在另一面的迢安叔侄。
见迢安仍旧一副无动于衷模样,澄玺索性说道:“车安候乃当今迢瀚国王兄长,迢远公子更是国之储君,自然也能做得了迢瀚国的主,澄昶今日愿闻二位高见,试问迢瀚国愿入我摩日盟否?”
迢远早已在一边听得热血满胸,当时也不多想,便腾地站起,刚要开口之时,却又觉得不妥,于是转头看向一旁的伯父,却见迢安正将一个严厉的眼神暗暗递了过来。
迢远一愣,顿觉尴尬无比,呆立片刻之后,心中忽生一计,转身对着伯父说道:“侄儿此次出行本是只为历练,一切事务全凭伯父做主。”
迢安似乎并未感染大殿之内的群情激昂,反而一直冷眼旁观,只因迢安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虽然仍旧不明就里,但天生谨慎使然,这才暗暗阻住侄儿冲动之举。
见此时侄儿已将入盟之事推到自己头上,迢安只得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壮心,迢安感佩。只是军国大事全由我家王上做主,迢安即便今日应承下来,恐怕也做不得数,因此还须待迢某返国,禀过我王之后才能定夺,尚请公子见谅。”
这话听着客套,却是一枚不折不扣的软钉子,只是句句在理,澄玺也不好继续纠缠,只得哈哈一笑,口中连道“好说,好说”,将这一尴尬一笔带过。
随即,澄玺再次转向解万愁,便在筵席之上就谋划起了未来长远。
险些闯祸的迢远终于放下心来,讪讪一笑,重新落座,端起面前酒爵猛饮一口下肚,如释重负之感油然生出。
酒至半酣,酒宴之上已是一片交头接耳、觥筹交错景象,敬酒呼喝之声更是响成一片。
迢远不喜此道,顿觉百无聊赖,左顾右盼,全无有趣之人,于是只得转头看向身边的阿瓜。
阿瓜的目光已然放过渡有衡,此时却又转而投向了正与解万愁推杯换盏的澄玺。
好在目光中的怒火已然消失,代之以一份无法读懂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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