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抛弃
闻清徵心头一凛,忙往后退,剑尖一挑,便破去那一团黑气。
“来者何人?”
闻清徵伸手护住身后众人,示意他们退后,挡在他们身前。
但,无人应答。
一阵奇异的香气袭来,裹挟着腐朽枯败的味道,水墙的黑气散去之后,众人只觉天旋地转,再定睛一看,身处的地方哪里还是原来的出口,而是一处断崖。
断崖高耸千尺,底下云雾缭绕,黑气弥漫,一看就是瘴毒之地。
“糟了,是障眼法!”
沈昭眉头一皱,下意识感觉不对。他回想起之前那堵假的水墙和莫名其妙的黑气,感觉在自己忽然被塞进来的那段记忆里,就存在着这样的障眼法。
这种法术类似于鬼打墙,可以让人不自知地走到他们设好的地方去,而别人还以为自己走到的是他们想要去的地方,当障眼法被破出的时候,就会显示出原来的样子。
那么,他们现在在的地方难道就是设法的人希望他们走到的地方?
沈昭来不及多想,要喊师尊和众人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脚下忽然一滞。
竟是从地下钻出一只枯黄如干木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似玄铁一般紧紧地把他右脚禁锢住,难动分毫。
沈昭心头惊骇,拔剑去砍,却只削掉那手的几根手指,没能脱身。
他旁边的几个弟子看到他的情况,脸都被吓得苍白,急忙拔剑要帮他,不料从地下又伸出无数这样的鬼手,都朝他们脚下抓去。
有反应快的弟子忙挥剑去砍,把伸到自己脚踝的鬼手都给砍掉,还有人未及反应,想要御剑离开,却惊讶地发现他们在这里不能御剑,当即晚了一步,也跟着沈昭一起被抓住了,动弹不得。
沈昭见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弟子都被抓住,情急之下尚能冷静思考,把缠着自己的那只鬼手给连着掌心一起斩断之后,忙去解救其他被缠住的弟子。
眼见鬼手越来越多,闻清徵也只能救助离他最近的几个弟子,让没被缠住的弟子快些往断崖对面跑去。
他们都发现了在这里不能御剑,也许是被下了什么古怪的禁制,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跑出去的。
所幸,断崖对面还是一座山,而且中间有桥梁连接,有眼尖的弟子发现了这一地方便忙去跟闻清徵说。闻清徵一路救助被缠住的弟子,指引他们往桥梁对面跑,直到没再看见对面有被缠住的弟子才松了口气。他数了一下人数,却发现少了一个。
“还有谁没来?”闻清徵心间升起不详的预感,问道。
各宗弟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断情宗结伴前来的几人发现没了沈昭的踪影,道,“回闻师叔,沈昭好像还没赶过来。”
“……”
闻清徵猛地转头往桥梁那边看去,铁锁桥梁的对面,断崖处鬼手密布,暗红色的血渍淋漓,连天色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而在对面,被血污浸透月白衣袍的青年费力地砍断几只抓住自己的鬼手,他已经筋疲力尽,终于看到铁索桥梁对面的人朝他这边看来。
“师尊——”
沈昭因为对付那些鬼手,以及帮其他弟子解围已经耗费去许多灵力,体力不支,只能求救于闻清徵。
闻清徵也看到他的身影,当即便要赶到对面去救他。
陡然,黯淡的天际划过一道血光,奇异的甜香味又传到众人的鼻子里,那些鬼手如同被什么东西催化一般,手上漆黑指甲更加尖利,从地下又钻出不少皮肉全无的骷髅,又将沈昭缠了过去。
而且,那些骷髅似乎看到了桥梁对面的人,有不少骷髅已经双手作爪,朝他们这边爬了过来。那些骷髅的速度极快,与常人无异,在铁锁上爬着的样子看着格外诡异阴森。
“这是,尸鬼?”
“尸鬼,难道不是高阶魔修们才会豢养的东西嘛?这里怎么那么多!”
“啊,闻、闻仙长,那些尸鬼要爬过来了!”
“快,快快把桥梁砍断啊!这里不能御剑,而且这么多尸鬼,我们根本抵挡不了的。”
“闻仙长,快砍断桥梁吧!”
众人干急着,忙催促着闻清徵,一个个面色苍白。还有几个看着那些快要爬到这里的尸鬼,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往后退。
闻清徵看着那些源源不断朝这边爬来的尸鬼,又看到在另一边孤军奋战,但行动明显变得迟缓了的青年,无法抉择。
若是五六只尸鬼以他的修为还可以对付,但对面的尸鬼少说也有百只了,若是都爬过来定要把这些人都生吞活剥了。
闻清徵尚能保命,但其他的弟子们呢?
“闻仙长,您还犹豫什么啊!再不砍断桥梁我们便都要葬身于此了。”
“是啊,不能再犹豫了,若是迟了一步这责任想必您也担不起吧!”
“为了一个人搭上那么多人的命,真的值得吗?!”
“算了,别说了,大家快点来砍断桥梁吧,没时间了!!”
“可,可这桥梁砍不断啊!”
闻清徵正当两难之时,已经有不少弟子都拔剑去砍那铁锁桥梁,但那铁锁的材质异常坚固,以他们的修为根本就无法砍断。
越来越多的置疑朝闻清徵涌来,短短的时间内,却好像比百年过得都要艰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盯着他,其余弟子们年轻的面庞上满是恐惧和绝望,恳求地让他快些砍断桥梁,要不然他们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当第一只尸鬼顺着桥梁爬过来的时候,闻清徵听到身边弟子惊惧的尖叫声,他手起剑落,把那只尸鬼拦腰斩断。
青年心一横,剑光凛冽闪过,只听到清脆地一声,铁锁桥梁被砍断。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无数攀爬在桥梁上的尸鬼从桥梁上滑落下来,跌落到断崖下的万丈深渊。
闻清徵闭上眼睛,又陡然睁开,不敢去看对面的场景,只是沉声对周围弟子说了声‘走’,便立刻转身带着他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沈昭彼时已经筋疲力尽,他自从接收了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之后,便时常感觉困倦不堪,比以往要更加虚弱,而闻清徵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了他几句,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对他有些抵触之心。
那种抵触是从灵魂深处升起,在以往从未有过,让沈昭迷惘无措。
正如现在,他身心俱疲,提剑的手都已经酸麻剧痛,身上不知多少处被尸鬼抓出来的伤痕,他看到了师尊的身影,也看到了师尊看到了自己。
他想要师尊来救他,哪怕师尊只是稍微走过来一点,但师尊却亲手把那桥梁斩断。沈昭那时正竭力摆脱纠缠自己的尸鬼,尽力朝那段桥梁走去,就只差几步。
师尊斩断了桥梁,斩断了他求生的所有希望。
沈昭怔然地看着被斩断的桥梁,肩头和背部传来剧痛,但他似乎都毫无感觉,他双目茫然,只看得到那玄衣背影,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无数带血的枯瘦鬼手把他抓住,攀着他的后背、肩膀、脚踝,将他死死往对面拉去。
沈昭身上的灵力一丝都不剩了,经脉疼痛难当,像是久久没了甘霖滋润的旱地,干涸得枯裂刺痛。
青年被无数可怖鬼手慢慢拉下去,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只能从怀中勉强拿出小小的匕首,深深插在泥土之上,以期阻挡一下身后的拉力。
但这些抗拒无异于蚍蜉撼树,沈昭双眼睁大,不可自制地被身后的鬼手拖入深渊。
这样的情形似乎很熟悉,他看着面前的雪发青年,一恍神,却被冰凉锋利的匕首插入心尖。
这样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片段已经在他脑海里闪过许多次了。
无数次失望堆积成了绝望,沈昭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无力,再也抓不住那把匕首,不甘地被身后那些鬼手撕扯下去。
身上剧痛,但不如心上更痛,痛到无法呼吸,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被砍断的桥梁,如傀儡般木然。
……
闻清徵终于带着所有弟子到了安全的地方,他一直沉默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让旁边的弟子们看着都感到畏惧。
他找到了记忆中道宗们经常驻扎的地点,那里偏僻安静,没有妖兽侵扰。他让弟子们在那里驻扎下来,吩咐过之后,却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
有和他熟悉的弟子忙问他要去哪里,没有得到答案。
闻清徵又回到那处断崖的地方,对面有无数断裂的鬼手和尸骸,血腥可怖,断崖边缘深深插着的匕首格外醒目。
那只匕首闻清徵还认识,那是他在几年前送给沈昭防身的。那时沈昭不过才十几岁,只到他腰间,声音清脆地说谢过师尊。
匕首上缠着的红穗子被笨拙得打了个结,是他那年除夕时学了凡间的人把剑穗打成平安结,以期保佑弟子半生平安顺遂。
那剑穗都已渐渐褪色发旧,却还依旧被沈昭佩在匕首上,任由那拙劣的平安结在那上面系了那么多年。
通红的平安结上染上了血污,有些地方变成了暗褐色。
匕首孤零零地插在泥土上,却再不见了青年的踪影。
闻清徵看着那发旧的剑穗,眸中终于有了波动,有些茫然无措,他慢慢弯下腰,双手有些颤抖,捂住心口。
为何,情蛊已经解了,但心还是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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