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3-3314翻脸比翻书快
一行人来到南宫毛毛的总经理办公室,南宫也不客气,径自走到一个单人沙发前坐下,一指隔着小圆茶几的另一个单人沙发,“坐。”
“你们也都坐吧,”陈太忠扭头吩咐一声,才看一下南宫,笑眯眯地发话,“最近买卖……看起来不错啊。”
“年底了嘛,”南宫笑眯眯地点头,“你这不是也来了?”
“是啊,来找门路,我去的那个区,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要多惨有多惨,”陈太忠苦笑着一摊手,“而且民风彪悍,意识也比较落后。”
这话说得在座的北崇干部一脸的赧然,不过再想一想,在皇城根儿的人面前,如此形容一个老少边穷地区,也确实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说这个黑矮的胖子,虽然对陈区长还算客气,但是直接就无视了他们这帮明显是干部的主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扫一眼,这种不经意间的傲慢,才是真正的有底气。
不过还好,区长大人说话也是不卑不亢,这让所有北崇人心里都相对舒坦了一些——领导在上层,果然手段通天,咱北崇有这样的区长,还真是幸事。
也不知道这个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历?
众人正心里暗暗猜测,就听得叫南宫的家伙又笑着发话了,“这个区不需要有什么,有太忠你就够了,民风彪悍……谁敢在你面前说彪悍俩字?”
“事儿总得一点一点做啊,”陈太忠不吃这一套,“南宫,这次我是组团找项目来了。”
“哦,原来都是你们区的啊,”南宫这才又扫一眼那边或坐或站的五人,笑眯眯地点点头,“住的地方找好了吗?”
“找好了,小紫菱帮安排的,易网公司的接待宾馆,”陈区长很干脆地回答。
“住我这儿不就完了?”南宫毛毛笑嘻嘻地回答,“还麻烦人家小荆,有点买卖也不知道照顾一下兄弟。”
“我们最大的就是正处,你这儿最小的都是副厅,怕拉低了你这宾馆的档次,”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话,“好了,不说那些了,这次要跑的部委真的不少。”
这话一说,白凤鸣和徐瑞麟又交换个眼神,就这么个小破地方,处级都不好意思住进来?果然是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多啊。
其实南宫的宾馆也不算小,这九层的宾馆,搁到北崇也是耀眼的建筑了,不过针对北京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这里就是不起眼的存在了。
“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你,”南宫毛毛听他这么说,就正色表态,“不过……既然不是你私人的事儿,那有些事情,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规矩我懂,”陈太忠点点头,人家南宫吃的就是这口饭,私人的事儿好协商,但是公家的事指望别人破例,就有点不上路了。
事实上,他现在坚持把话说清楚,也是在向自己的人表示,京城里很多事情,不是知道门路就能办得下来的,交情什么的,就更不管用了,“不过,事情完了再算可以吧?”
“别人不行,太忠你可是金字招牌,信谁还信不过你?”南宫毛毛笑眯眯地回答,“其实大家都还希望你欠下人情呢,不过想一想,估计你也不能答应。”
要不说这些主儿玩嘴皮子,那是一等一的溜,真真假假的,就把态度表明了。
这还不算完,南宫看一看白区长等人,感触颇深地发话,“你们可是真的遇上好领导了,刚才跟我打麻将的,两个地方上的厅级,别说办事了,先输一点再说吧,你们陈区长,可是办完事才结算的……也就是他,才有这行情,你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南宫老总也是多面手,他不吝啬对陈太忠赞美的同时,也不怕**裸地表示点傲慢出来,虽然他仅仅是个商人,但是偏远县区的处级干部,真的不值得他重视——厅级干部想跟他打麻将,还得排队呢。
而这么说话,在卖弄的同时,又抬高了陈区长的地位,正是花花轿子人抬人。
事实上,他说这些话,根本就没跟陈太忠沟通过,察言观色一阵就说出来了,还是严丝合缝效果极佳,所以说有些职业看着简单,但是能成为其中佼佼者的,都不会是简单人——成功从来不是靠幸致。
“行了,不用说那么多,农科院和国家林业局,帮着联系一下,”陈太忠发话了,“其他的部委不找你了,就这两家。”
“农科院这个……先说一下林业部是什么事儿?”南宫毛毛知道林业部改国家林业局了,但是他偏要用老称呼,一个是能少说俩字,省事,另一个就是……这才是老北京的范儿。
“我那个区,山地太多,想着搞一下退耕还林,”陈太忠淡淡地发话,“林业部现在不是在搞试点吗?我们也想搞一片。”
“这个不好搞,试点都已经划完了,中央财政补贴,谁不喜欢?”要不说,吃这碗饭的,就没个简单的,南宫毛毛一听这话,就直接点出了要害——国家的诸多政策和法规,就在他脑子里装着呢,他甚至还点出了一些因果和现象。
“退耕还林99年开始试行,去年这个时候,两千年底,有人找我说这个事儿,他们省内自己搞了退耕还林,既成事实了,想让国家承认一下,先上车后补票嘛,这种事多了,尤其退耕还林涉及到的,不是一省的利益……你猜最后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什么?”陈太忠有点好奇——其实在座的诸位都很好奇。
“他们想着,没多总有少吧?结果部里人说了,国家试点是国家试点,省里试点是省里的试点,”南宫毛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既然能互相借鉴……中央财政就不方便补贴,那样容易搞得地方失去特色、”
“嘿,”几个人听得就是会心一笑,地方用既成事实绑架中央的事情,见得多了,有绑架成功的,但也有撞上铁板的,这一家显然就是撞上铁板了。
陈太忠也是干笑一声,心里却是微微一沉,“那这个事情,是办不成了?”
“倒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南宫毛毛从茶几上拿起一盒软中华,自顾自地点上——太忠不抽烟的嘛,他轻轻地吸一口,才淡淡地发话,“没拿条例说事……那是上面有意见,有意刁难,真拿条条框框来说的话,那起码要请出一个政治局委员,才能破例。”
陈太忠见他抽得高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自顾自地点上,猛吸一口这才发话,“看你这话说的,有那么不值钱的政治局委员吗?”
“太忠你不是不抽烟吗?”南宫毛毛登时傻眼,目光落到烟盒上,眼角又禁不住抽一下,“大熊猫,这序号……应该是特供国务院的,谁给你这烟,你找他不就完了吗?”
合着这不是老蒙的福利啊,陈太忠拿这烟招摇撞骗好些日子了,现在才知道了根脚,要不说北京这帮人,真的有眼力价,他淡淡地吸一口,才回答,“我是认识国务院门口传达室的主任,顺了两盒。”
“我说,你厉害,国务院传达室的主任你都认识?”看南宫毛毛那震惊的样子,这个主任似乎真的很了不起。
“国务院门口的传达室真有主任?”陈太忠登时傻眼,他这话是随便调侃的。
“有分管的主任,哈,”南宫毛毛登时笑了起来,北京土著撩拨外地人,真的有太多手段了,别的不说,部委里的门路,人家都门儿清。
“哦,合着南宫你拿我开涮,”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那行,就当我今天没来,南宫老板,打扰了啊。”
一边说,他就一边站起了身子,此时正好有服务员端过来茶水,他身子微微一让,径自向门外走去,嘴里招呼一声大家,“走了,咱们赶下一个场。”
“太忠,你留步……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南宫毛毛真的傻眼了,他真的是想开个玩笑,却是没想到对方暴躁若斯。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跟我开玩笑?”陈太忠真的留步了,他扭头微微一笑,“整天被厅级干部捧着……忘了自己是老几了吧?我给你几分面子,真当我是给你的?”
“呃……”南宫毛毛登时语塞,他好歹也是这个小圈子的头面,平时待人接物也很是圆滑,今天偶尔开个玩笑,却是没考虑到,玩笑开得稍稍过了一点,而对方又是个生瓜蛋子。
要说陈太忠初次进京的时候,那真是什么都不懂,只有站在范如霜身后,看别人打牌的份儿,那时候,南宫就是这个宾馆的老总了。
到了现在,南宫依旧是这个宾馆的老总,但是陈某人已经成长起来了,他不但入了黄家人的法眼,也在北京有了广泛的交际,更是跟南宫的后台孙姐,都有了直接的接触。
要不说这体制里的人发展,走对了路的话,碾压一些帮闲真的是毫无压力——帮闲不是万能的,世事变迁白云苍狗,大家时刻都得找准自己的位子。
3314章翻脸比翻书快(下)陈太忠认南宫毛毛,不仅仅是因为马小雅是这个圈子的,更关键的是,他认为南宫做事挺靠谱,有点事情要办,咱就走程序了……规矩这东西,无处不在,他也愿意遵守。
但是当着自己这么多下属,南宫很无厘头地开出这么一个玩笑,那就是他不能忍的了——这种玩笑,咱哥俩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你随便开,今天我的副区长没命地调戏小紫菱,我还不是得忍着?
可这种情况下的这种玩笑,他不能忍,劳资是边远地区的,那怎么了?我不熟悉京城,那又怎么了?这个玩笑别说你了,你的老板孙姐敢这么戏弄我,我照样翻脸。
其实说白了,这次真的是南宫毛毛玩得有点大了,别说他了,就算阴京华来了,也不敢跟陈太忠这么开玩笑——跟小陈开玩笑简单,但是小陈带着一票人呢。
这国内官场,虽然讲究利益,可也讲究面子,不客气地讲,陈某人真要翻脸的话,就是孙姐也要掂量一下——为这点小事大张旗鼓,胜负什么的不说,先问四个字:值不值啊?
很短的时间内,南宫毛毛就反应过来了这一点,于是他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陈太忠,“太忠,你人这啥都好,就是爱认个死理儿……我南宫是那种人吗?”
京城这帮帮闲,真的是不简单啊,陈太忠心里微微一叹,这跟风转向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类似的饭碗……我还真的端不起。
“你办不了的事儿,我不找你办,这还不行?”他冷哼一声,“我找别人说话……你别这么拽着我,伤着你了也不好。”
“那个……咱说农科院的事儿好不好?”南宫毛毛马上退而求其次,他信誓旦旦地表示,“林业部帮不上你,农科院我平趟……有啥要求你只管说,费用都是我的。”
农科院确实相对好对付一些,那个地方有拨款的能力,但是大部分时候,他们在化缘,不但在向中央化缘,也向下面各个省市化缘——做有针对性的课题,一定要有资金保证。
“这就对了嘛,办正经事呢,玩笑什么时候不能开?”陈太忠白他一眼,点点头,“费用不用你管,我不差这一点。”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到徐瑞麟旁边,“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分管农林水的副区长徐瑞麟,是我的得力助手……徐区长你跟他说。”
直到此刻,他才介绍自己随员里的第一个人,由此可见他做事的章法,但是围观了n久的北崇众,居然没有人心生不满。
原因很简单,这个南宫老总看起来牛皮哄哄,大家虽然是偏远地方来的,可心里多少也要不服气地嘀咕一句:帝都的人真的就该天生牛逼?
事实上,不是体制内的人,真的想不出那些人对北京的崇拜,没错,就是崇拜,没有缘由的崇拜——那可是中国的政治中心,套一句俗话,没去过的北京的……也算干部?
能在京城兴风作浪的人,身上总是要打一些神秘的标签,所以大家虽然很不服气,但也只能将这份不满放在心里。
可陈区长的反应,真的就太牛气了,这个视厅级干部如无物的南宫,一开始牛逼得很,但一句话惹得区长不高兴了,领导就直接一脚踩过去了——我不跟你玩儿了,爱谁是谁吧。
摊上这么一个区长,北崇何其地荣幸啊?
南宫毛毛吃陈太忠这么一训,也搞清楚了状况,而且他本来就是玲珑剔透的主儿,知道确实是自己做得差了,就主动走过来,伸出双手。
“徐区长是吧?怠慢了啊,自我介绍一下,南宫毛毛,开了这么个小宾馆,主要是让朋友们想玩的时候,有个清净点的地方……你叫我南宫就行了。”
“客气了,”徐瑞麟做人还是有几分风度的,事实上,他也知道这矮胖子的尊敬,是从哪里来的,所以站起身同对方握一握双手,不卑不亢的样子。
“想问点什么,你尽管说,”南宫毛毛笑眯眯地发话,他并不介意自己放下身段,地方上的干部,终究是会回去的,影响不了他在北京圈子里的身份。
徐瑞麟也早有准备,他手一伸,站在身后的秘书就递过一份文件来,他双手递给对方,“就是这些疑问。”
“双孢菇、草菇……草生菌的养殖技术、反季节草莓……”南宫毛毛随便看了两眼,微微一笑,“这都不是问题,费用也不是问题,人家去手把手教你们的时候,接待好就行了。”
“该给的费用要给,”陈太忠站在一边发话了,“技术转让没有费用的话,研发新技术的资金哪里来?”
“太忠你真是……”南宫毛毛无奈地笑着摇头,他真没想到,陈太忠找过来是为了这点事儿,不是跑项目、要指标的事儿,那真的不算什么,像纸上的这些农副产品的种植和养殖技术,随便找上几个专家——其实专家的弟子就把这些事儿干了。
今天一个不经心的笑话,反倒是闹得陈太忠跟自己生分了,南宫心里也是暗暗地懊恼,有时候这玩笑,真不是能随便开的。
“好了,饭点儿了,一起吃点吧?”他主动出声邀请。
“不打扰你了,你们吃饭也不是这个点钟,”陈太忠笑着摇摇头,“还得继续干活呢,这一两天之内,麻烦你帮着联系一下……我们呆不了几天。”
“那行,交给我了,”南宫毛毛笑着点点头,将一行人送到了车上。
“区长,你太厉害了,”上车之后,杨孟春才叹口气,事实上,这是每个人心里都想说的,一个偏远县区的干部,敢在京城跟地头蛇呲牙,这是怎样的一种牛掰?
“他们就是……穿针引线的人?”徐瑞麟沉吟着发问,“早听说北京城里有人专做这种买卖,今天是第一次见。”
“存在即合理,”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又摸出手机,“这些人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人……嗯,韦处,我到了诶,饭局安排在哪儿?”
他嗯嗯啊啊几句之后,放下电话驱车出门,这时候白凤鸣凑趣了,“区长……您那国务院的大熊猫,给来一根儿吧?”
“没那么稀罕,”陈区长掏出烟来,漫不经心地递给他,“大家散一圈吧。”
这样的烟散一圈,可是没人不接,车里登时乌烟瘴气了起来,陈太忠有点受不了这个空气,放下了驾驶座一侧的车窗。
十二月的北京是很冷了,刺骨的寒风钻进车窗的时候,大家禁不住打个寒战,徐瑞麟这才有点好奇地发问了,“那个……区长,你以前不抽烟?”
“到了北崇才抽上的,”陈太忠很漠然地回答,“现在也没瘾,就是烦心事多的时候,点上一根,感觉会好一点。”
这话一出口,车里顿时一片寂静,直到此刻大家才意识到,年轻的区长不但强势和果断,而他要面对的问题,也实在太多了。
一个没有烟瘾、背景深厚的年轻干部,下了县区没有几天,竟然硬生生地学会了抽烟,我们看得到的,是新区长的蛮横和不讲人情,但是他背负的那份沉甸甸的重担,以及一颗要把辖区建设好的责任心……又有谁看到了?
“那个南宫说得没错,”好一阵之后,徐瑞麟才轻喟一声,“咱北崇啥也没有,有陈区长就够了……而且,北崇也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这话出自他的口,就是很高的评价了,陈区长却不能这么生受了,他微微一笑,“我一个人可扛不下这么重的担子,大家同心协力吧……我说老白,你怎么就揣起来了?”
“这烟少见嘛,”白凤鸣笑眯眯地回答,“反正你也不会抽……多浪费?”
徐瑞麟和杨孟春听他这么说,心里就生出一股怪怪的感觉,这个出名不好打交道的白区长,怎么突然之间,就跟新来的区长这么惯了呢?
杨局长心里更是暗暗思忖,白凤鸣可从来都是很注意排名,刚才在那个南宫面前,新区长介绍了徐瑞麟,却是提都不提他,此人竟然不着恼?
因为建委也是区政府的的支出大头,财政局长跟白凤鸣的关系尚算可以,所以他深知白区长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也不知道陈区长跟他许了什么?
韦明河定下的请客地方,是希尔顿大酒店,陈太忠带着大家进来的时候,韦处长已经到了,还有一个就是他的老跟班小涛。
对上韦明河,陈区长就随意多了,不但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下属,还将两个副区长和财政局长介绍给了韦处长。
于是大家就琢磨着,这个韦处长虽然年纪轻轻就是正处了,但是似乎……也不是要紧人物,虽然这个请客的地方,是很不错的。
殊不料,陈区长刚刚落座,就开口相询,“明河,我让你帮打听的退耕还林的事儿,打听得怎么样了?”
众人听得心里又是齐齐地一惊:敢在这个话题上做文章的,就不可能是简单人,看不出来这个客客气气的年轻人,也是大有来头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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