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巨猿
看到老猴子被撕成了碎片，李正心中不由一痛。
倒不是为老猴子伤心，他和老猴子本没有什么交情。
只是老猴子最后的绚烂，让李正意识到，其实老猴子跟他本就是一样的人。就像自己被欲望和懦弱所奴役，老猴子也是被某种东西所禁锢。
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所幸的是，老猴子最终选择奋力一击，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境地。而自己呢？
老猴子求死得死，是一种解脱。自己求死，却是一种逃避。哪怕死了，也是分外窝囊。
李正觉得憋屈，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一直想要死的李正，在这一刻，忽然不想死了。就算死，也不能这样毫无作为的死去。
冲上去跟野兽肉搏，被野兽撕成碎片，这算作为吗？当然不算。
因为在此之外，还有着其他更好的可能。
将老猴子撕成碎片泄愤，又对着承受胯下之辱的杨远嘲笑了一阵之后，众野兽终于把注意力放到这群渺小的人类身上。
众野兽笨重的脚步声犹如鼓点，喷出的气息犹如热浪，在这天色黄昏之时，缓慢却是坚定的向他们逼来。
众人惊悚，有些胆小的弟子身子已开始不由自主颤抖，而李正就是唯一的希望。
李正却是不管他们期望的目光，只是原地坐下，大喊了一声：“替我护法。”然后便不管其他。
不错，李正想要找回刚才的那种状态。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听话替他护法，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李正却是只能这样做，因为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护法？直说就是让其他人挡在前面，用生命为李正争取一点点时间。
挡不挡？谁去挡？众人目光转向秦姓老者。秦姓老者犹豫，旁边的洛公子却是已经有了决断，沉声道：“替他护法！”
秦姓老者也瞬间明白过来，如今李正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替李正护法，他们可能同样难逃厄运，但是不替他护法的话，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两人有了定见，一个前一个后，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现在是拿命换时间，他们不冲在最前面，又怎能指望这些弟子替他们拼命。
见他们两人冲到了最前面，御风裂土门剩余的弟子也燃起了斗志，众人围成一个圈，将李正围在正中间。
圈子正中的李正，却好像是忘记了一切，双腿盘坐在地，眼帘低垂，双手微结。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还有时间去想如何放空自己。而在这个危急关头，他所能用的也只有当初悟空禅师教给他的办法。
画地为牢，封心为锁。如猫捉鼠，念起即止。
这办法虽然可能有很大的副作用，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至于有效没效，那也只能交给上天了。
“隆隆”之声响起，却是众人合力，筑起了一个土墙，而土墙之后却是形成了一个深沟，有些野兽止不住脚步，直接掉到了沟里。
所幸，沟不是很深。众人的抵抗，虽然略微阻拦了野兽的步伐，却也彻底将野兽激怒。本来慢慢踏步而来的野兽，此刻全都加快了步伐，有些性急的甚至想要直接跳过来将众人撕成碎片。
野兽毕竟是野兽，这步子快了，中间跌跌撞撞，你碰到我，我碰到你，大眼瞪小眼，先争个高低再说。当然，这无关大局，小部分的野兽停下来争高低，大部分的野兽却还是朝这边冲来。
眼看众野兽已经跨过深沟，摧毁了仓促筑起的土墙，洛公子轻捻手中笛，放到了嘴边。
笛声再起，依然是穿透力十足，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笛声分外难听，就像是一只锯在另一只锯上摩擦。别说众野兽，就是御风裂土门的众人都忍受不住，一边努力建筑防御工事，一边抽空捂住耳朵。
真是伤人伤己，无差别打击。效果也是不错，本来擦擦碰碰没放在心上的有些野兽，情绪突然就变得暴躁，再也忍受不住旁边野兽对自己的碰撞。
短时间，停下来打成一团的野兽一下子多了好几成，而行进之中的野兽被它们所阻，也是怨气升腾，也不想着前面渺小的人类了，先把跟前这恼人的家伙狠揍一顿再说……
众人各尽其力，想要拖住野兽前进的脚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还是有一部分野兽陆续登陆。
“嗷！”有野兽被众人合力摔到深沟里的嚎叫声。
同时，也有几个御风裂土门的弟子发出惨叫，也不知是不是被野兽撕成了碎片。
李正却是不为所动，这些惨叫声明明就在耳边，却仿若远在天边，模模糊糊。甚至，就连他的身子也都变得轻微，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此刻，唯有一丝微弱的意识，让李正知道，他应该是快要达到之前的那种状态了。就像是一只瓶子，已经倒掉了其中的脏水，现在只差将净水倒入其中。
只不过李正不知道，这净水是在何处，又会在何时进入自己这只瓶子。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现在这个状态，然后等待。
不得不说，野兽都是极为敏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登陆的一众野兽很快感觉到了这个被围在最中间，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小胖子，好像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既然是威胁，那就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几只野兽不顾御风裂土门众人和洛公子的纠缠，直接扑到了中间李正所在之地。
五个野兽分工明确，两个抓住腿，两个抓住胳膊，一个抓住头。
本来像李正这么孱弱之人，两只野兽就足以将他撕成碎片。如今上来五个野兽，也可谓用上全力了。
李正还在努力的放空之中，身子也是处在存与不存之间，不过他还是明确的感受到几只野兽的举动。
“哎，还是来不及了呢。”李正轻叹，心中有些遗憾。
虽然如此，李正却是分外洒脱，因为他已经尽力了。奈何老天不配合，有什么办法呢。
就是在这一刻，李正感觉那个状态回来了，那是一种好似清空了自己，处在一种空灵之中，却又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淡淡的遗憾。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如果非要形容，那可以简单称之为“哀而不伤”吧。李正勉强在记忆中找到了一个词汇形容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接着睁开了双眼。
眼中光芒柔和的滑出，就像一阵微风飘荡，又像是一道亮光，照亮了这昏暗的天空。
最先是五头野兽感受到。因为意识到这人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为了达到一击必杀，它们正在蓄力。蓄力已经完成，正要发动的时候，忽然接触到这柔和的目光。
先是下意识的楞了一下，接着，好像忘记了李正这个人。
一只野兽坐到地上，眼前迷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抹着眼泪。
另一只野兽则是把自己手臂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另三只野兽则是好像见到了生死仇敌，互相扭成一团。
御风裂土门的众人和洛公子也马上意识到了这边的不同，看着李正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们明白，自己应该是得救了，一个个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坐倒在地，看向那几个被野兽撕成碎片的弟子，也不知该当哭还是该当笑。
气息慢慢弥散，就像水波扩散，其他野兽也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在受这危险气息影响太深之前，它们至少还可以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不管不顾，上来把李正撕成碎片再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气息被它们捕捉到，就像是抓到了最可口的食物，又怎么能轻易放手。大部分野兽都已陷入迷醉之中，只有个别心志稍强的野兽感受到危险气息，赶忙远遁而去。
至于场中这些野兽，已陷入迷醉之中的它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这就赢了？李正可不敢这么认为。
从李正接触到的信息来判断，入云山真正的实力只不过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已。
而这边的情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也是在山上某些存在的监控之中。山上之人本来应该只是看上了那头野牛，没想到却被逼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如今他们应该是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只能将一个都不放走的目标执行到底。
李正目光望向入云山的方向，他的这种哀伤袭击对于低等野兽很好用，不过对于山上那些更高级的野兽可就未必管用了。
果然，不给他们屠戮这些待宰羔羊的时间，很快一个巨大的猿人就从山上纵跃而来，那身高，就像一座小山，一跳就是数十丈，巨大的脚板踏在地上，隔老远都能感到大地在震动。
一眨眼功夫，那巨大猿人已经到了跟前，李正往上望去，却连猿人的头都看不到，再看那巨大的手掌，恐怕一只手都可以将自己捏死。
御风裂土门众弟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来了这个巨猿，一个个真是绝望了。哪怕李正创造了之前的两次奇迹，他们也不指望李正能干得过这巨猿。
秦姓老者跟洛公子对视一眼，有些害怕，同时也有些兴奋，跟这些弟子相比，他们知道的更多，那边的人！决不能以常理度之。也许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一辈子能有这么一次见证奇迹的机会，就算死了也算值了。
巨人却没有急于将李正捏死，而是巨大的手掌在地上一拍，尘土飞扬，“啪”的一声，却也是振聋发聩。
本来沉浸在李正哀伤气息之中的野兽，慢慢回过了神，对于自己的中招分外愤怒，一个个争先恐后朝李正他们冲来。
而巨猿却是静静站在一旁。显然，这种小事，不值得它出手。只是这帮家伙太过没用，它不得不出来。它只等事情做完，就回去歇着。
忽地，巨猿的大脚在地上一跺，好像有点不耐烦。众野兽惊恐，还以为这大家伙怪它们动作太慢，一个个更是加快了速度，生怕惹得大家伙不高兴，随手捏死它们。
却不知，大家伙的目光根本没在它们身上，而是望着远处飘来的那朵挂着金边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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