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生病了
0201、生病了
仰亚的大芦笙队,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训,总算是基本达到了仰亚最开始的要求。
因为在农村,每家都有每家一些做不完的事,所以,仰亚决定今天进行一次彩排,以检验这段时间以来的训练成果。然后好让大家休息一段时间,回家做完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事。然后,在一个多月以后的芦笙舞比赛前,再把大家召集起来培训几天,应该能够达到仰亚的要求。
今天,所有的队员都穿上了盛装,整个一个不大的晒谷场上,都是银白色的一片,看着都非常壮观。
仰亚讲完了那段朴实的开场白后,带着自己的芦笙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因为这支队伍,仰亚不仅是编导,他还是领队、是领舞。是这个队伍绝对的领袖和精神支柱。
仰亚的芦笙响了起来,后面的芦笙也响了起来,然后是后面跟着一起跳动的芦笙舞步。慢慢地,芦笙舞由原来的直排队形走成了圆的形式,舞步整齐,芦笙动人。
仰亚看着整齐的队伍,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在宣传队时的场景。他开始陶醉其中,芦笙曲调也开始激昂起来,他开始领舞,准备跳起芦笙舞中的旋转部分。
可就在这时,仰亚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自己都想不到的幻影,整个芦笙队在晒谷场上旋转了起来、飞舞了起来,那些芦笙、那些盛装的舞者,不是跟在他的后面,而是在他的头上、脚下、四周不停地飞舞、旋转、翻腾——
仰亚也开始忘却了自己,他踩着芦笙的曲调,跟着盛装的舞步一起飞了起来,飞啊飞啊,转啊转啊,身边飘过来一片云彩,身边飞过来一群彩蝶。仰亚就在这样的情景中飞着、吹着、跳着——
突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仰亚的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听不到——
仰亚晕倒了。
后面跟着仰亚一起吹着芦笙的芦笙手们,还有跟在后面跳着芦笙舞的盛装队伍,一直在仰亚越来越快的节奏中跳着、舞着,他们也在越来越快的节奏中,在其中旋转着、陶醉着,已经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
可是,就在大家如痴如醉当中,仰亚的芦笙却突然间停了下来。音乐嘎然而止,大家都定格在自己舞步之中。
一秒、两秒、三秒------
等大家清醒过来,朝着前面看去,才发现,仰亚倒下了,就倒在了队伍的前面,脸上露着笑容,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芦笙。
怎么?芦笙舞中还有这样的造型吗?
可是,这芦笙停了下来,舞步就跟不上了呀。
一秒、两秒、三秒-----
可是仰亚却还是没有反应。前面的芦笙手才围了上去。
“仰亚,仰亚——”
仰亚没有反应,仍然保持着他倒下时的那个姿势。
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老些的芦笙手,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仰亚的鼻子前面,试了试。
“仰亚,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仰亚已经呼吸微弱。
听到老芦笙手的喊声,大家才围了上来,不停地喊着仰亚的名字。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仰亚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几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芦笙手,想把仰亚扶起来。
“慢、慢!你们别动、别动!一点也不能再动他。”
这突然出现的情况,都把大家吓了一跳,仰亚病了?还是——
制止住了大家以后,老芦笙手才慢慢地蹲下来,把仰亚的头轻轻地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仰亚的‘人中’。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仰亚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快、快、快!去打一些冷水来,再拿一条毛巾来!”
老芦笙手焦急地叫着大家。其中一个芦笙手听到老芦笙手的叫喊声,赶紧向着附近的一家农户家跑去。
这里,看到这种场景,最紧张的当然要数务妮了。
自从参加的仰亚他们的芦笙团圆舞排练后,务妮就每天都在地跟着队伍在练着,她是这支队伍里跳得最好的,很多时候,她都充当着仰亚的助手的角色,把她原来年轻时候跳过的芦笙舞亲自示范、豪无保留地传授给大家。
其实,这几个月来,仰亚的情况,务妮都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但是,她也不敢直接地给仰亚挑出来,她知道,仰亚是一个非常自尊的人,也是一个非常要强的人,他决定要做的事,不管怎么,他都会努力地去做成的。
就拿这次芦笙舞比赛吧,务妮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阻止仰亚,她知道,她的阻止也没有用。所以,一直以来,务妮只好默默地观察着仰亚,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仰亚,好让他少一些艰辛。
今天,在这排练的最后一天,务妮也想着,今天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后,仰亚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会了。可是,让她想不到的,就在这最后一次排练中,仰亚却倒下了。
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务妮从后面的队伍中跑了出来,一直跑到了仰亚的身边。蹲下来,用手摇着仰亚。
“仰亚,仰亚,你这是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说着,务妮差点就哭出声来,她还在用力的摇着仰亚。却被旁边的老芦笙手给制止了。
“务妮,你先别急,就让他再躺躺,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务妮两眼泪水看着老芦笙手,说:
“叔啊,你看看他这样,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不能让他就这样躺下去啊,你快些把他给叫醒来呀,快点,快点啊。”
老芦笙手一只手紧紧地掐着仰亚的人中,一边不停地在呼喊着仰亚的名字。
这时,去找水的芦笙手终于端着一盆冷水走了过来,把毛巾浸在了水里,送到了老芦笙手的面前。
“把那毛巾扭干起来,折叠好,放在他的前额上。”
说着上,他也顾不得这泡过毛巾的水是乎干净,一只手把盆举了起来,凑到自己的嘴边,用力地就喝了一大口水,然后一下子喷在了仰亚的脸上。旁边的芦笙手们也在用毛巾不停地在仰亚的额上、脸上擦着。
好几分钟后,慢慢看到,仰亚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在慢慢的增大,心脏的跳动也在慢慢地增强。
也许是老芦笙手掐着仰亚的‘人中’太过用力,让仰亚感觉到疼痛,终于看到了仰亚痛苦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他在用力地朝着一边扭过头去,想摆脱那紧紧压在自己‘人中’上的用手。
“仰亚,仰亚!”
“仰亚、仰亚!”
在众多人的叫喊声中,仰亚终于慢慢地苏醒了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豪无光泽地看着周围的大家。
“我、我、这是——”
“仰亚,你终于醒了,仰亚,你吓死我了啊!”
第一个扑上来的就是务妮,她一直忍着的眼泪,这时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哭声也忍不住了,竟然‘哇哇哇’地就在大家眼前哭了起来。有好几个妇女也跟着务妮流出了眼泪。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仰亚,你刚才一下子就晕倒了,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晕倒了吗?”
几个人和务妮一起,把仰亚扶着,慢慢地坐了起来,旁边的人又送上了半杯凉水,让仰亚给喝下了。
喝了水以后,仰亚在地上坐了一会,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仰亚想着自己慢慢地站起来。可是,他刚刚要站起来时,却又一个踉跄,差一点又朝前面摔了下去,幸好旁边有务妮、老芦笙手等几个人扶着。
“仰亚,你这还是不行,可能是生病了,我们扶着你回去休息吧。”
仰亚就在刚刚站起来的那一下,感觉到眼前又一黑,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虽然他也在努力在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来,可是全身的无力感还是让仰亚感觉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再一次倒下。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而是由着大家把他扶着朝着自己家里走去。
其他的芦笙手,以及盛装队员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好跟着仰亚一起回到了仰亚家。
“我,没事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吧,你们先回去,等下一次再通知你们过来排练。”
其他的人听到仰亚说的,有几分不舍地离开了,他们还是在担心仰亚的身体。
“仰亚,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几天,等你休息好了,再带通知我们过来训练就是。”
说着,大家才慢慢地离开。
这里,仰亚已经清醒了过来,除了脸上看着特别疲惫,面色还是恢复了不少。脸上也看不到什么更大的痛苦。至于是不是要送去医院,务妮和老芦笙手们正在商量。现在送走医院,一个是路途有些遥远,颠颠簸簸的,对于现在的仰亚也不是好事。所以,也就没有决定现在马上就把仰亚往医院里送,而是请来了寨子里的一个老中医。
老中医背着他那老旧的药箱,没过多久就赶到了。
仰亚躺在床上,把整个手平平地伸在了老中医的面前。老中医已经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一副纯白的长须,一直拖到胸口以下,一头白发也很有规律地向后梳着,光滑而不油腻。都说老中医都有一副仙风道骨,也许是由于他们长期坚持自己亲自到山上采药锻炼的原故吧,看上去精神确实要比一般的老人要好得多。
只见他稳稳地坐在床前,把一只手搭在仰亚的手上,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压在仰亚的手腕上,微闭着双眼,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
几分钟后,老中医才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掰开了仰亚的眼皮,又认真地看了几遍,又叫仰亚把嘴张开,他上上下下的变换着方向看了一遍,才又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他爷,他这是什么病啊?有问题吗?”
看到老中医停了下来,务妮第一个焦急地就问了起来。
“唉,也没有什么大事,他这,都是累的。”
累的,这个谁都清楚,这久,仰亚确实是太累了。
“那要不要现在就送医院?”
“这倒不必,他这也不是一天两天,打一针吃两天药就好的问题,他这还是要慢慢地调理。我先开两副草药,给他慢慢地试几天,应该就能好起来。”
说着老中医打开自己那老旧的药箱,把一包一包的中药都一一取了出来,一包一包地摆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用一杆比手指长不了多少的小秤,一样一样地慢慢地称着。再慢慢地一包一包地包好,交给了旁边的务妮。
“这些药,你分成两次,给他好好地熬出三罐汤来,然后再混合在一起,充分的搅拌后。再抓一只两斤左右的乌鸡,还有三斤的猪蹄,用搅拌好的中药汤,慢慢地给他熬过三个时辰,然后连同鸡肉、猪蹄和药汤一起,让他吃下。记住,要在每一次的饭前服用,一日三次,一次一碗,在服药汤的这一段时间,忌吃辛辣、酸,忌接触冷水,忌出门吹冷风,忌夫妻之事。”
务妮以及旁边的所有人都记住了。务妮正要转身去给仰亚蒸药时,老中医又说:
“他这是长期辛劳而引起的劳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事情也不要想得太多,如果两三副药没见效果的话,我再来给他换药。”
老中医走了,住在仰亚家的其他村寨里的芦笙手、跳芦笙人员也告别人仰亚和务妮回去了。
务妮按照老中医的嘱咐,当天下午就把药给仰亚给煮了出来。并亲自送到仰亚的面前看着仰亚把药吃下。
仰亚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病了,再不吃药,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他接过务妮送过来的一大碗中药,还有药汤里都还冒尖出来的鸡肉和猪蹄,看着那乌黑的、冒着热汽的汤碗。
“阿妮,不用吃那么多吧?”
“这,我都是按照老中医的要求做的,多吃些,才能好得快些。”
也是,眼看着就只有一个多月就要参加芦笙舞比赛了,自己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却恰恰在这个时候生起了病来,仰亚也恨不得早些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他接过务妮手中的碗,凑到自己的嘴边,一大口喝了下去,中药的苦涩味道,把仰亚也苦得整个脸都扭成了苦瓜样。务妮在旁边看着,没有半点‘同情’地把手中的筷子也递给了仰亚,而且还用不可否定的眼神盯着他。
仰亚只好夹起其中一块肉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可不是那黄焖、爆炒、清炖、香飘四逸的鸡汤,各着中药一起炖出来的鸡肉、猪蹄,那味道要比那中药更难以下咽。
没办法,仰亚只有闭着眼睛,张开大口,拼命地往嘴里塞。这时,才隐隐看到务妮眼中的那几分可怜和同情。
还好,几天过后,仰亚的病就慢慢地好了起来,仰亚也基本上可以自己下床来、走出门外去透透气了。
这天,仰亚又喝了药,一个人来到门口的夕阳下欣赏日落,却在这时,看到了那条熟悉的石板阶梯路上,两个熟悉的、日思夜想的身影。
“是他俩回来了吗?大儿,幺儿?亚略、亚金!”
是,沿着那条路上走来的,正是仰亚的两个大儿子亚略和亚金。
仰亚看着,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务妮,阿妮,你快、快、快来看,那、那是不是咱们的儿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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