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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二


  新和十三年,冬十一月。

  洛阳,长信宫

  幽暗的宫殿内烛光摇曳,一阵寒风吹过,烛光明灭不定。阵阵熏香掩盖着腐败的气息。

  ***

  “秉生,秉生在哪里?”一截干枯黑瘦的手臂伸出床外,犹如干尸一般,甚是吓人。

  “殿下!”

  俞思言噙着热泪,匍匐而前。赵晟中了毒箭已有月余,自打回了洛阳,俞思言找遍了天下名医,可都只能延缓时日,毒已深入骨髓,只能拖一日算一日了。眼下召集诸人的原因,人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宜生还没到吗?”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俞思言见赵晟想要爬起来,连忙扶他躺好,“昨日的驿报是说今天就到,应该就快了。”

  赵晟点点头,环视周围,见众人都面带悲色,有的人甚至还带有点点泪珠,赵晟反而微微一笑,指着众人道:“秉生啊,你看眼前这么多人都在哭,可真心哭的有几个呢?”

  俞思言不妨他有这一问,被问的一愣,可看看别人,又好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众人都是真心为殿下悲伤。”

  赵晟不置可否,只是晒然一笑,指向排在最前面的一个六岁儿童道:“起码阿洛就不是真心。”

  这个六岁的儿童名叫赵洛,是赵晟漂泊半生来唯一的子嗣。此刻居然说亲生儿子不是真哭,这更让人们摸不着头脑。

  “六岁髫龄,哪懂什么生离死别,不过是看着别人哭,自己也就跟着哭罢了。”赵晟脸上带笑,心里却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自己亲生母亲去世时的光景,那时候自己也不过是个六岁儿童,心里想的不过是斗蛐蛐上树摘果子,根本不理解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意义。

  “父王……”见父亲指向自己,赵洛果然开始大声哭泣起来。赵晟叹了口气,示意把他带出殿外。

  “温相,你是不是真哭呢?”赵晟又指向躲藏于人群最左边的一个白胡子老头。

  温云松当政十三年,名虽宰相,但日常不过是盖个章批个条,出席下会议当个吉祥物而已。眼下被赵晟指道,只能拱手称是,“殿下出生入死十多年,此番也定能逢凶化吉。”

  一看温云松说的就不是真话,待俞思言要出言呵斥,却被赵晟阻止,“温相辅国十多年,虽无大公,亦无大过。坐镇洛阳十年,虽乱军不能夺其志,逢危难而不私奔,也算得上国之忠良了。”

  一听赵晟说出自己十多年来的委屈,温云松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刚要开口,又被赵晟打断:“我死以后,晋温相为太傅,仍为丞相。”

  温云松听了,连忙跪下磕头谢恩,全然忘了一旁正是当朝皇帝赵沨。

  “陛下何故咬牙切齿?是昨日的饭太硬了吗?”

  俞思言一眼就瞧见了赵沨的不满,立刻发声呵斥道。

  “秉生,你为人太心热,宜为人所乘。以后切不可如此心急,小心被他人利用啊。”赵晟歇了口气,见俞思言当众呵斥皇帝,便开口提醒道。

  “是……”

  “陛下登基十有三年,孤亦执政十有三年,陛下心中可有怨怼?”赵晟笑着问道。

  “皇叔再造大徐,有功于社稷,布德于黎民,天下可以无朕,但不可一日无皇叔啊!”一见赵晟问到自己,赵沨又不争气的想跪下来,连忙一阵吹捧。

  “孤起初以为也是在扶保社稷,可十年戎马,百姓流离何止千万,生灵涂炭何止百万。永淳年间洛阳户口二十余万,到如今不过三万多户,仅兵戮之灾就有六七次。愿陛下今后能修生养民,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赵晟一口气说完,已是头晕眼花,赵沨不愿放过机会,连忙追问道:“敢问皇叔,治国可用何人?”

  赵晟缓了一缓,指向了皇帝右侧的一对父子,“蒋觉南人相之才,可为御史中丞,仲华文武兼备,可为大司农,领司隶校尉。”

  蒋氏父子是赵晟老师蒋雪珂的子孙,赵晟历来对二人高看一眼,蒋正在赵晟东征西讨时留镇长安,看守皇帝,也可谓忠心耿耿。而蒋正的儿子蒋崖更是领并州刺史,出镇十年,为徐朝抵御匈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刻二人被急招入京,立刻带着皇帝马不停蹄地赶来,所幸和赵晟见上了一面,也算是托孤之臣。

  “阿塔呢?”赵晟环视四周,不见他的手足兄弟乌塔卡。

  “舅父他……”一个年方弱冠面如朗月的少年跪倒在地,匐匍而前,哭诉道:“自打回了京,舅父他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那天听到御医说父亲大人您……”

  少年一见俞思言竖眉,立刻止言,“他就晕了过来,御医也替他看了,说是心力交瘁,需要静养,不可再受刺激……”

  赵晟一听他的话,眼泪也止不住了,“你舅舅原本就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他掌南军,你要多帮他。先做个城门校尉吧,把洛阳城门看好,有事多问问秉生。”

  “是!”少年热泪盈眶。

  这个口称赵晟父亲的少年原名野利克,其父野利巴哈原是羌人首领,草原陷入混战后,野利巴哈部落分崩离析,野利克的母亲虽然出身卑微,但也笼络了一些部众,但终究众寡不敌,临死前想起少时和赵晟在云中曾经有过一份交情,就吩咐野利克投奔赵晟。

  果然赵晟是个念旧之人,加之野利克的舅舅乌塔卡当年也是被赵晟所救,舅甥相见,热泪盈眶,赵晟索性就收了他做义子,赐姓赵,改名为恪。

  原本在朝臣心中,赵晟收个羌人做义子就不齿,后见待他确是亲如父子,诽谤之声更是四起。对于赵恪是否继承王爵也是流言不断。幸好小王子赵洛渐渐长大,直到六岁也没夭折,朝野间对赵恪更加是冷嘲热讽,除了亲舅舅乌塔卡,也就和赵晟走得近的俞氏兄弟待他还算不错。

  眼下赵晟病重,后事便摆在了眼前,亲舅舅又身体不佳,赵恪心中惶恐,见赵晟给自己安排了后路,连忙磕头谢恩不止。

  赵晟欣慰的点点头,叹了口气,“倘若伯陵在此,我又何必有这么多担忧呢?”

  众人一听他提起伯陵,也都黯然神伤。付伯陵是赵晟幼时就在军中的好友,可以说是亦师亦友,赵晟一身打仗的本领全是他教的。这十多年每逢危难之际,也都是他力挽狂澜。可惜半年前沛县一战,为了拖住楚军主力,付有所部万余人死战不退,乱战之中阵型被打碎,付有陷入楚军包围。死战杀敌数十人后,终于力尽而亡。

  赵晟一听付有的死讯,当即呕血一升,晕厥半日才缓缓苏醒。为了报仇,更是不顾众人苦谏,执意亲自上阵攻城,结果被楚军一支毒箭贯穿肩膀,虽然没有毙命当场,但也已经是奄奄一息。

  “我只恨不能代伯陵而死!”赵晟知道俞思言要安慰自己,连忙阻止他道,“倘若我死他之前,他必能安定好我的后事。可如今他死我之前,也只能我办他的后事了……”

  “殿下不可过度悲伤,大哥还没到,殿下千万不可错过啊!”

  俞思言心里发急,兄长俞思圆长期驻守陇西,此时听到急召,已经是换马不换人的连夜赶来了,就怕赶不上这最后一面。

  “殿下!秦州刺史,左将军领宜城亭侯俞思圆到!”

  门口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连气都没喘匀,刚报完名,一个身材纤瘦的中年汉子就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

  “参见殿下!”

  “是宜生吗?”一听到俞思圆的名字,赵晟本已混沌的双眼里又冒出一阵光芒,连连招他近前。

  “是我,是我!殿下你怎么这样了!”

  俞思圆连滚带爬地匍匐前进,见赵晟浑身枯槁,面色漆黑,左肩中箭之处已经腐败发臭,虽然敷了药膏,但终究是回天乏术了。

  “快过来,”赵晟拍拍床沿,示意他近前,“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事要交代。”

  众人各怀心思,行了一个礼就纷纷退出了。

  “殿下!”

  “你听我说,”赵晟阻止了俞思圆,喘了口气道:“我命就在顷刻之间,你且听我说完。”

  “孤本寄希望于付伯陵,可他不幸先孤而去。如今孤又病重将死,一身干系,国家社稷也都只能交付给你了。”

  俞思圆听了连连点头,强自抑制住眼中的泪水。

  “我死以后,你继位为大将军,领九州兵马。司隶周边的军队,仍旧让仲华领,宜春军仍旧让乌塔卡领。”

  “至于丞相么,仍旧是温相,他死以后,让觉南就相位。你军略高于他们,而治国不如,你们要精诚合作,国家才能稳定。明白吗?”

  俞思圆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只能不住的点头。

  “至于阿洛么,就让他继承王爵,但政务就不要让他干涉了。”

  一想到那个六岁的儿子,赵晟只能摇了摇头,期待他这辈子无病无灾的度过吧。

  “还有恪儿,他是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如今阿塔病重,眼看也没多久了,麻烦你要多照顾照顾。”

  俞思圆知道赵晟的心思,连忙答应下来,“王爷尽管放心,有我俞思圆一日,恪儿便有一日太平日子。”

  赵晟缓缓点头,“至于外事么,薛敬之连年战败,如今只有陈留一城,灭他就在反掌之间。伪楚赵泉也已阵亡,楚军如同惊弓,也不算什么威胁。灭两镇旦夕之间,不足为虑。”

  “齐国兵容还算完备,可惜齐王沉溺酒色,无心恋战。没有了楚魏,你只需遣使劝降,彼必投降。”

  伊思圆连连点头。

  “至于幽燕么,辽人和羌正打得火热,必不为匈人所容。辽东开战已是定局,也无需太过担心。”

  “只有江东,才是心腹大患!”

  一提起江东,赵晟就咬牙切齿起来。

  “十年前,孤曾败于吴帝之手,险些丢了洛阳。后来忙于讨伐山东诸侯,无力顾及,如今兼有荆扬江闽交五州之地,要讨伐起来就更难了。”

  “臣正想请教平南之策!”

  俞思圆久镇关西,对于江东也不了解。

  “你平不了的,”赵晟连连摇头,“中原久战兵疲,十年内不可大兴刀兵,二十年后才能对江南形成压制,三十年后才有讨平的希望,那时候你都快八十啦。”

  “是,”虽然口头答应着,但俞思圆心里却不服气。

  “去年孤乘胜兵抵广陵,宛陵公主亲征抵御孤军,其军容甚至雄整,绝非一妇人所为。你要查清楚谁是那次的带兵之人,若不及早除之,他日必成中原之祸!”

  赵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已经是油尽灯枯,俞思圆连忙扶他躺下休息,却被赵晟一把拉住,“唤他们进来吧。”

  俞思圆连忙又招呼其它人重返大殿,恍惚之间,赵晟见到俞思言面带泪珠,一脸的担心,便扬手招俞思圆附耳道:“尔弟心热面善,易从他人之言,任之以事则可,但切不可付以重权,否则必自取其祸。”

  俞思圆听了心中颇为不乐,既然托孤于自己,何必又多此一举不让重用自己的弟弟呢?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自己和赵晟聚少离多,还是俞思言的感情和赵晟更好,此刻不重用他,难道是怕自己兄弟权倾朝野,有朝一日篡权夺位?赵晟啊赵晟,你也太小看我了!

  就是这么一愣神,俞思圆还没反应过来,赵晟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手,把头一歪,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时间,大殿内哭声震天,一个新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

  新和十三年冬,秦王晟崩于长信宫,拜左将军,秦州刺史俞思圆为大将军,领诸州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封宜城侯,权倾一时。大将军弟思言封雍州刺史,领雍凉军事。旋又封重病之乌塔卡为司隶校尉,剥夺蒋崖之兵权。

  新和十四年元月,乌塔卡死,俞思圆自领司隶校尉。加封赵恪为卫将军,宜春侯。自此,俞氏兄弟并赵恪全揽徐军兵权,架空相府。

  新和十四年二月,魏亡。

  三月,楚亡。

  七月,齐亡。

  新和十七年,俞思圆鸠杀徐帝,庙号文宗。另立九岁的秦王赵洛为帝,改元太安。俞思圆晋爵雍国公。赵恪晋骠骑将军。

  太安元年,幽州投降。雍公晋爵雍王,赐九锡。

  太安二年,雍王指示赵恪逼迫徐帝禅让,世称徐哀帝。徐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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