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孝子
“李飞！”
周老师一进门就是一声低喝，然后她快步走到李非面前。
“我上午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当时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周老师是真的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她作为李飞的班主任老师接下来会被校领导责骂甚至是取消奖金等问题，最重要的是，她在为自己的这个学生而感到伤心。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如果是平时，可能学校方面也不会做太大的反应，毕竟学生打架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最多给背个处分也就算了。但今天，据说有市领导要来，虽然领导到底会不会来现在谁都说不好。但毫无疑问的是，校领导的神经今天一整天都会绷得紧紧的，谁敢惹事儿，等待他的绝对是雷霆震怒。
就算是平日里的小事，今天也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还是把同学打进了医院这种大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换做周方远当校领导，这样的学生怕也是要直接开除掉的。
李飞的下场，从他动手的那一刻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了，郭老师就是伤心这一点。她是个好老师，周方远早就知道，不管是优等生还是差等生，她都不会区别对待。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学生都好，就算有人无法领会她的这份心，她也不会真的生气或者失望，最起码在高一和高二的时候是这样的。
所以即便是李飞这种像混混多过像学生的家伙，郭老师也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学好。
可惜，郭老师的一番苦心算是喂了白眼狼了。
听到郭老师的质问，李飞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当然记得，我又不是傻子，那别人打我我还能不还手啊？”
“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郭老师气得脸色发青，她看着李飞，强行把自己的声音压低。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难道不想上这个学了吗？”
“唉，对了，郭老师你可算说对了，我早就不想上这个学了。有啥用？啊？学完了有啥用？要不是我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我早就走了。现在正好，学校是不是想开除我？来，赶快，我早就等不及了。”
李飞歪着嘴，翘起来的二郎腿还一抖一抖的。
郭老师被他的话气得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她只能瞪着李飞，似乎想不到，自己的班里居然会出这么一个学生。
而李飞呢，似乎真的是完全放弃了自己，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郭老师站着，李飞坐着。
如果换做其他的老师，可能早就甩手离开了，但郭老师的为人让她不可能转身就走，但想要劝说的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僵持了片刻，郭老师终于叹了口气。
“李飞啊，学习怎么会没用呢，只有学习，才是一个人变得更急强大更加完美的最好的道路啊……”
郭老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虽然她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但往往越是这样的话，才越是真正的道理，是让人一生受益的真理。然而，对于李飞这种人来说，这样的话多一个字都让他难受，看他坐在凳子上抓耳挠腮的样子，显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又过了十来分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一对穿着打扮都很破旧的男女走了进来。男人的面容和李飞有几分相似，周方远打眼一瞄就明白过来，这是李飞的父母来了。
果然，在看到李飞之后，女人立刻就留下了眼泪，快步走过去，用力的拍了一下李飞的手臂。
“儿子，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我和你爸，我们每天卖豆腐能赚几个钱，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呢？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好好学习呢。”
女人一边说一边哭，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听着让人心疼。
而男人则站在女人的身后，显然是个话不多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自己的老婆，轻轻的拍打着妻子的后背。
“……我和你爸，我们，起早贪黑，我们磨豆子，碾豆浆，我们做出一块块豆腐，一天只能赚几十块钱……我们砸锅卖铁，你爸连给人送豆腐的三轮车都卖了，只能每天推着自行车给人送豆腐。你看看你爸，啊，你看看啊，你看看他晒成了什么样子，胳膊上和脖子上的皮掉了一层又一层，我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学校上吗？你为什么就不能争点气呢？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和你爸我们少操点心呢……”
李飞的母亲断断续续的说道。
周方远听着这个母亲的话，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整天在工厂里上班，出着汗，所为的不也是为了自己吗？上一世他们甚至卖掉了房子和地，和李飞的父母一样，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上一个好学校。可结果呢？自己比李飞唯一强一点的地方就是没惹事儿，安安分分的上完了高中三年，后来还上了大专。
但从某种程度上讲，他比李飞还不孝，因为他安分守己，所以总是还有继续上学的机会。父亲母亲能看到希望，哪怕只有头发丝那么细，他们也还是拼尽全力为自己提供上学的机会。
李飞虽然让父母彻底伤透了心，最起码高中就辍学，也就没有往后的那些花销了。而自己呢？直到把父母彻底榨干，最后还是一事无成，想起来，是不是自己这样更加过分呢？
周方远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另一边，被自己母亲念叨的有些不耐烦的李飞，也可能是觉得自己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导致自己非常的没有面子。自从父母进门就垂下头的李飞，终于站起身来。
“别说了！”
李飞大吼一声，把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叨叨叨叨叨叨，你一天除了叨叨叨还会干啥！”
“你咋和你妈说话呢？”
一直不曾说话的李飞的父亲，这个默默无言的男人也有些生气了，他扶着自己的妻子，怒视着自己的儿子。
“我就这么说话，咋啦？反正这学我是不想上了，爱咋就咋。”
说着，他就要迈步向外走去。
李飞的母亲立刻抓住自己儿子的手臂。
“儿子，你，你要去哪？”
“少管我！”
李飞用力一甩胳膊，就想将自己的母亲甩开。
周方远被李飞的怒吼声惊醒，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一冷就要上前，
然而才刚迈开脚步，就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衣服。
他回头一看，是沈星，沈星用手拽着他的衣襟，正轻轻的摇头。
周方远一怔，旋即醒悟。
是啊，自己就算过去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李飞呢？
同学？
别搞笑了。
就连老师，就连他的父母都拿他没办法，自己过去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自己说话对方就肯听？还是说过去打对方一顿，除了出气还有什么用？
迈开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周方远虽然很讨厌李飞这样的人，上一世讨厌，这一世就更加讨厌了。
他自觉对自己的父母有太多的亏欠，所以处心积虑的想要报答想要弥补，就算给家里免去了卖房卖地的苦，还给母亲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远远不够。他早就发誓，这一世要让父母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距离这个誓言，他所做的还差得太多太多。
虽然这一切在父母眼中，已经和奇迹差不多了。
但周方远自己清楚，和上一世父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相比，自己所做的这些事情，说是九牛一毛都不为过。
正因为有这份愧疚，和这份誓言，他对不孝顺自己父母的人极为看不上眼，甚至说是厌恶都不为过。
但还是那句话，无论李飞的行为多么过分，周方远也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去说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房间里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也不知道李飞的母亲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总之李飞猛地回过身来，一把就把自己的母亲给推到在地，他的父亲甚至都来不及扶住。
“艹！别特么来烦我了行不行，一天**叨叨的烦不烦……”
看到这一幕，周方远双眼猛地一红。
北桐当地有句俗语，叫做“爹打儿子脖梁筋，儿子打爹葬良心”，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长辈打小辈天经地义，是教你做人呢，但小辈打长辈，那就是不孝，那是最大最大的不孝！
本来就因为李飞对自己母亲喝骂甩手等动作无比愤怒的周方远，看到这一幕之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猛地挣脱沈星的手，两步走到李飞面前，举起右手。
啪！
重重一拳砸在了李飞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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