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巷子

　　京都，楚府。

　　阿玲的死对李氏来说，让她调查楚呈落水一事断了线索，但同时，又何偿不是暴露了这府中下人里头不干净呢！

　　想到楚云棠当天与她的谈话，专门问了这些人是不是自官牙那里买的，李氏心中便有了计较。

　　命人去请了人牙子来，这次，请的不是官牙，而是京都牙行里头的，这些人手里的人一般没有官牙的人干净，甚至有些可能来路不正。

　　但是这些人还是有分寸的，似那等根底不干净的人，是不会送来给他们挑选的。

　　因为这次楚府要的人不少，人牙子那边便没有将人送到府中，而是请了李氏过去看看。

　　李氏出府之前，楚云棠便与她请示过了，她院子里身边伺候的下人想要自己去挑。

　　李氏不是那种恶毒的继母，自然没有在继女院中安插人的想法，所以楚云棠说要自己去挑人，也没有阻止，只是出门的时候让她多带几个侍卫，同时也让她带着楚云舒同行。

　　于是，瞧着坐在她对面，好似垫子上有钉子似的挪来挪去的楚云舒，楚云棠不由得扶额道：“舒姐儿，你可是哪里不舒坦？”

　　“没有啊，我好得很”

　　“只是大姐，这马车里头着实闷得很，我能不能出去骑马？”

　　她是不爱坐马车的，只是她娘说姑娘家出门，在整个京都就没有哪个是骑马的，才害得她每次出门都是坐马车，已经坐过几回，她早就腻烦了，如今心里只觉得蠢蠢欲动。

　　“不行，母亲说过了，近些日子咱们出门都要小心一点，你没见着母亲出门都没带季嬷嬷，专门留了她在府中看着呈哥儿么？就是怕有人对呈哥儿不利”楚云棠利落的拒绝。

　　只是提起楚呈，又不由得想到还未回京的楚江河，不知道父亲那里怎么样了？宋砚归可到了地方，父亲的毒又是否解了。

　　想到这里，楚云棠的心情便有些沉重了。

　　“呈哥儿那就是个孩子，他又没有习武，我不一样，我武艺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楚云舒大声说到。

　　楚云棠闻言只是笑“你也是个孩子，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母亲既让你随我一同出门，我便要好好看着你”

　　“哎呀，大姐，我就骑一会儿，一小会儿行不？？”楚云舒上前抓着楚云棠的胳膊轻轻的摇着，为了骑马，这丫头竟然撒娇了。

　　楚云棠还是第一次被人撒娇，只是这感觉，奇异的竟觉得不错。

　　“不成的，大不了一会儿晚一些回府，只是出去骑马你就别想了”楚云棠郎心似铁，岂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见楚云棠铁了心不让她骑马，楚云舒也歇了心思，神情也一下子变得恹恹的。

　　楚云棠看得好笑，却也没松口，等到到了地方，两人一下马车，楚云舒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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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那是康源坊”指着一处大门，楚云舒眼中满是好奇。

　　楚云棠笑了笑，牵过她的手道：“别看了，咱们去那边”

　　说罢，指了指康源坊旁边的小巷子，顺着巷子进去，可以看见道路两边或坐或站着一些人，坐着的人年纪都约莫三四十岁，站着的多半是些十来岁的丫头。

　　从巷子口看过去，一溜水的都是丫头。

　　这些丫头身上穿着崭新的棉衫，头上的发带都是新鲜买的，只是上头插着干草与她们的一身穿着不搭。

　　这些丫头面容长得都挺一般，顶多只算个清秀，有那等长得好看的，早就不在这巷子里，而是送到对面的康源坊去了。

　　康源坊那是什么地方？女子的地狱，男人的天堂。

　　“大姐，这些丫头是干什么的？”

　　楚云舒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儿，但是当看到一溜的都是头上插着草的丫头，又想到楚云棠今日来的目的，不由回过味儿来。

　　这些丫头都是要卖于人的，难怪一个个的像货物似的站在这里，任人挑选。

　　瞧着都是丫头，没有一个小子，楚云舒心里不舒坦了，道：“大姐，为何这些人都卖女孩儿，却不见卖儿子的？”

　　楚云棠前世见得多了，哪怕心中对此厌恶，却也知道，仅凭她的力量，无法改变女子在大凌朝的命运，故她说道：“男子要传承香火，顶立门户，力气也比女子要大，是家里的主要劳力，有哪个家庭会将主要劳力卖了呢”

　　楚云棠语中有些嘲讽。

　　一路走过去，这些丫头都微低着头，他们身旁坐着的人都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楚云棠等人，见到她们走过去，看也没看自家丫头一眼的时候，不由有些丧气的收回视线，有的脾气上来了，还会在丫头们身上拧上一拧，只是这些丫头早就受惯了，被如此对待了，也不吭声，只默默的流泪。

　　楚云舒看见，气愤得想要上前，却被楚云棠抓住。

　　“大姐”

　　楚云舒红了眼，不是气的，是急的。

　　“舒姐儿，你记住，你能帮得了一个，却帮不了天下所有的丫头”楚云棠沉声到，见到楚云舒不服：“你瞧瞧，那一双双眼睛”

　　楚云舒顺着楚云棠的视线看去，便见方才还低着头的丫头都朝她这边看着，那眼神里面满是欣喜，只是楚云舒只觉得心中发寒。

　　被如此多双眼睛看着，她心中只觉有一块大石头压着。

　　“她们，她们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饶是楚云舒武艺不错，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舒姐儿，她们，并不全是那些人亲生的”楚云棠不动声色的指了指那些丫头身边站着的人，楚云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心头堵得厉害。

　　不是亲生的，那这些人？

　　“都是拐来的，天南地北，哪里都有”楚云棠眼带嘲讽。

　　“那官府就不管吗？”楚云舒更觉得无法理解，如此堂儿皇之的如同货物一般任人挑选，官府怎么能容得下这样一个地方。

　　楚云棠不由失笑：“这些人手上都是有身契的，正儿八经的契书在手，便是官府要管，又能管到哪里去”

　　“可是大姐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来自天南地北？”既是拐来的，哪里来的身契。

　　“舒姐儿，我并未说过被拐来的就没有正经的身契”

　　“有时候，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一生的选择”说这话时，楚云棠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康源坊的牌匾上，思绪好似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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