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出征


  纪氏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尖叫:“我不讲道理?!这个贱人笑我你没看见吗!章臣盛,我是你妻子!我才是你捧在手心上的人!”

  纪氏说着突然很哀怨地看向她爱的男人,语气可怜地开口,“老爷……老爷……我回来了,您不想我吗……”

  章臣盛看到她苍老的样子还非学小女人撒娇的姿态,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还不如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妾室好看。

  于是,章臣盛顺应本心抱着哭泣的妾室没松手,“闭嘴,你想家宅不宁吗!如果你是纪氏,谁准你回来的?纪氏分明在国庵寺。”在寺里为他谋求最后的机会!

  袁氏听出门道,这位看起来苍老如田间地头的妇人就是昔年被老爷捧着的纪氏,赵夫人当年没动过的人。

  但袁氏不能,袁氏必须动她,打灭纪氏的气焰才能出头。

  “来人,敢伤小姨娘!给我拿下!”

  章臣盛闻言,心里一阵不忍,但看看纪氏张牙舞爪的样子,再看看怀里娇嫩的美人,便一句话没说,想任袁氏给她点教训。

  章栖阳见父亲不拦着,抛开心里的思绪快速站出来。“够了没有?多大的事非大清早闹得这么不好看!父亲也累了,进去休息,大姨娘刚回来,先回去歇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里的下人没人听章栖阳的话,她们都是袁氏买来的,又是粗使婆子,只知道以袁氏马首是瞻,全然不懂章栖阳是什么东西的下人,继续拽着纪氏往柴房里推。

  章栖阳气得血气上涌,再精通世故,从未被如此忽略过的他也受不了现在的生活。

  章栖木见娘和大哥受了委屈,冲过去就要去踢打那几个粗壮的婆子。

  结果被一个壮士如牛的婆子推倒在地上,还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袁氏当没看见。

  章栖影顿时哭了,叫着姨娘和两位哥哥,哭得花容失色,委屈不已。

  刚经过小院去厨房给孩子拿食物的苏氏看见了,惊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离开,心里不禁感慨,时易境迁,当初在赵府,谁敢对这几个孩子怎么样?赵姐姐那人也从不曾虐待他们,现在换了袁氏当家,这几个孩子的苦日子才是刚刚开始。

  苏氏沉默地走着,并不觉得袁氏做的有什么错。什么高度做什么事,袁氏没有赵姐姐的高度和无畏,除了争袁氏有什么办法?只能说造化弄人,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

  章栖阳三兄妹天生没有富贵命。

  章臣盛见周围闹得太不像话,心里顿时一阵烦躁,又要发脾气。

  袁氏突然看过去,安静地道:“老爷,时候不早了,您先去吃饭,这里的事交给臣妾。”

  纪氏闻言骤然抱住门口的小树,大叫:“什么臣妾,你是什么东西!没了赵玉言我才是臣盛的妻子!我才是!——老爷!老爷!你说过只娶我的!老爷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袁氏站在小院内,庄重地开口,“老爷,您先去吃饭吧,这里有妾身呢,嗯?”最后一个字包涵了很多意思,更多是提醒章臣盛昨晚她说过的话,“都是为了老爷好”。

  章臣盛看看泼妇般无出身的纪氏,再看看端庄整齐有出身的袁氏,想到昨晚袁氏给他安排的娇妻,心里的天平立即倾斜,觉得作为妻子袁氏要比纪氏好太多。

  于是没顾女儿的苦恼和儿子看来的求助眼神,转身离开!

  纪氏见状顿时大喊大叫:“章臣盛!章臣盛你忘了国庵寺你的人!你忘了栖影!你想这么窝囊地过一辈子,永远不再有出头之日?!章臣盛!你放了我!放了我!”纪氏疯狂般地踢打着,却发现无法挣脱钳制她的人!

  章臣盛的脚步顿了一下。

  袁氏突然道:“纪氏能结交什么人?老爷自有运道罩着,自然要靠自己。妾身与赵姐姐尚有几分交情,今日就去赵府问问,看看有什么能为老爷效劳的。”

  袁氏说得不急不慢,却透露了最后的底牌。她和赵姐姐交好,在纪氏与她之间,让章臣盛自己好好掂量。

  章臣盛掂量再三,甩袖就走!

  纪氏顿时疯了般尖叫。

  袁氏不动声色地挥挥手让人把纪氏带下去,好好惩戒,然后才看向小姨娘,“妹妹要是想看大夫,就自己出银子让门房去,如果觉得能忍,就忍忍吧!”

  袁氏不等小姨娘发飙,顿时看向院子里或愤怒或哭泣的人,道:“看什么看!犯了错就要罚,提醒大家注意都长点记性!

  “这里不是赵府,人既然出来了,就别带赵府的小姐少爷脾气出来。你们爹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没有底吗?谁要是还把自己当主子,麻烦谁求了赵姐姐回赵府去,你们看赵姐姐乐不乐意养你们这别的女人别的男人生的贱种!”

  袁氏说完,特意瞥了一眼兀自不服气的三人,甩身就走!

  周围看戏的人见袁氏走了,也陆续走了,往日还会对章栖阳兄妹表达善意的姨娘,此刻仿佛不认识他们,有多远躲多远。

  正如袁氏所说,这里不是赵府,这里资源有限,权力有限,要争要抢,那么首先霸占了老爷宠爱的纪氏母子就是袁氏的眼中钉。

  这一场战役下来,明显是袁氏更胜一筹,虽然不知道袁氏靠什么办法让章臣盛对其信服,但老爷信她是事实,她们也就只能跟着她对付她不喜欢的人。

  不一会儿,清冷的、一眼就能看到头的院子里,只剩下孤单相依的三兄妹。

  章栖木从地上爬起来,肋骨很疼很疼,刚才那婆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章栖木从小到大只有他打别人,哪有别人打他的份?

  在赵府时,那些仆人哪敢这么嚣张?如果让夫人知道奴才欺主是重罪!

  章栖木急忙抛开脑海里的想法,他怎么能觉得“蛇蝎心肠”的赵夫人好。

  章栖木扶着胸腔,抬起忍着眼泪的目光,轻声呼喊:“大哥……”清晨的冷风吹过,吹淡了他的声音和栖影的哭泣。

  章栖阳陡然生出股无力感,本来一切平静的生活,突然间四分五裂。出了赵府,他不再是少爷,现在还要看一个妾室扶成的正妻脸色,平日对他讨好的人,如今一个都没有了。

  连百溪向学都敢说娶他妹妹当成是施舍!

  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康庄大道没有了,他最不屑的人离开了,日子怎么反而越来越糟糕?

  他敬重的母亲以泼妇的形象出现,不复往日的慈祥平乐。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他母亲。

  他心目中高贵的母亲怎么变成了那样?

  章栖阳心思沉重地站在原地,往日觉得一切都不是事的他,现在觉得什么都做不了的憋屈,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没了赵玉言,没了章家嫡出少爷小姐,他该是左相之子,该享受所有属于大少爷的荣耀,怎么一切都与想的不一样,甚至还失了去国子监学习的事,多么惶恐!爹昨晚告诉他以后都不要去国子监了,他已经跟监正说他自动退学。

  章栖阳紧紧地攥着拳,风雨欲来。

  章栖木见大哥没听见,再拽拽他,“哥,我们就在这里站着吗?你该去上课了?”

  章栖阳突然看向栖木,想起栖木还可以去兵营,他还是预备兵,章栖阳狂喜,或许他们三个还有希望,继而又看向妹妹,妹妹依然漂亮婉约。

  章栖阳想,如果退而求其次让袁氏养在名下,再加上娘说的人,他们还有能力一搏!

  章栖阳立即振作,给妹妹擦擦眼泪,“走,我们去看看娘,然后再去吃饭,大哥今天亲自送你们去上学。”

  纪氏被关在柴房里,已经被打过几巴掌,上了藤条,如今一边脸高高肿起,身上还有小姨娘趁乱过来打的伤痕。

  纪氏此刻精神状态十分不好,眼里血丝弥漫,神情癫狂,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不是!

  章院的柴房是纯堆柴火的地方,四面都是墙,只有正南面开了个大窗户和门扉。门已经锁上。

  木框的窗户上没有糊窗纸,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光照进去,打在柴房的土地上。

  纪氏见三个孩子来了,顿时冲过去,隔着窗户,不断掉泪,“孩子,孩子……”纪氏哭了一会儿,突然疯狂般地道:“你们等着,等娘出去了娘就去见她。等娘当了丞相夫人,娘给你们换前途。”

  章栖阳闻言顿时如梦初醒,母亲的话彻底提醒了他,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就算那人肯帮助他们,他们也要有能回报的能力、有对方用得着的地方,如果没有,那个人凭什么帮他们!

  就算帮了,在不能得到同等回报之下,章栖影能有什么好光景?

  章栖阳突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觉得更黑暗:栖木的军学也被退了,他带栖木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章栖解进去了。

  章栖阳顿时如遇晴天霹雳,章栖解是袁氏的儿子,平日他看都不屑看一眼的存在,他竟然顶替弟弟的位置进了军学!

  憋了一天气的章栖阳,转身就拉着弟弟想进去质问。

  门口守卫见状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少爷的火气从哪里来,等反应过来后,才告诉他们:“国子监军学是从五品以上官员正子嫡孙能进的学堂。栖木以前能进,是章府,哦不,赵府缴纳了可观的银子才能进。现在银子撤回了,自然是栖木离开,身为现在左相正妻的袁氏之子可以来。”

  章栖阳、章栖木傻眼回了家,不消片刻,章栖影也从第一教坊回来。

  第一教坊的消息何等灵敏,章家倒台已是定势,以前人们对章栖影好,是看准了赵氏脾气好,又不是会对妾室子女出手的人,他们这三个孩子在这样的氛围下说不定真能有所作为。

  可惜,赵氏和章左相和离,而章左相的官位即将不保,那么在章栖影身上的投入都变成了有偿,往日的琴艺天赋被否决,想要再继续在第一教坊学习就要缴纳可观的银两。还隐晦地问她,能不能把琴送回来让第一教坊校正一下。

  章栖影看到大哥的时候,扑入大哥怀里哭了。最后一句话不是师父说的,是师父身边最得宠的大师姐,摆明是让她再去的时候把琴还给第一教坊。可是她的琴已经当了,爹现在没银子赎回。

  她以后怎么还敢去第一教坊,她还怎么学琴。

  章栖影哭了,哭得十分伤心,十分可怜。

  章栖阳、章栖木才发现除了安慰她,什么都不能做,现在,他们可以说是走投无路。

  章栖影抽噎着抬起头,不解地问大哥:“她们还骂咱们是白眼狼,幸亏赵氏不养咱们了,说爹是大白眼狼,咱们是小白眼狼,其他人也是,为什么?那是我们的左相府,为什么说我们是白眼狼……”

  章栖影不懂,除了哭,除了知道那不是好话,她坚决不承认她想压过章栖悦的心思。那是她自己心里想的,别人不可能知道,所以她不是白眼狼,不是!

  章栖影哭得更可怜,眼泪一颗一颗落在章栖阳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

  当章栖阳感觉到凉意,不禁急忙把妹妹推开一些,顿时有些尴尬。看着妹妹茫然委屈的脸,他更是愧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又不敢再抱着妹妹让她在胸前哭。

  因为,这是他目前唯一一件锦缎衣物,如果弄脏了……弄脏了就没有了……

  章栖阳不禁想:或许,只是或许,赵氏的嘴脸也不是那么难看;章栖典的白痴样也不是不能接受;章栖悦的嚣张跋扈也尚能容忍。

  如果能回到以前,他或许该对她们网开一面!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逝,忠王府的车马整装待发,猎猎军旗飞扬在京郊的上空,气势恢宏,千里飞烟。

  相送的人马成群结队,皇上的动员大会结束后,便是小媳妇、子女们的相送会。

  有豪言壮语地激励儿子不畏艰险的。

  有哭得声泪俱下让相公保重的。

  有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脸无知的儿童,只是在母亲的劝说下,抱抱远去的父亲,咧着大嘴笑,口水沾湿了父亲闪亮的甲衣。

  ------题外话------

  这下猜到跟谁大婚了吧,嘎嘎嘎!

  星期六日比较忙,可能都是一更。

  有票就撒点吧。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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