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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那闺女的确吃了些苦头,她如今总算知道男人家追求你时说的话不能全信,那家来提亲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说铁定待她好进门就让她当家做主……真嫁过去她才知道婆婆的厉害,男人家也就是嘴上心疼他,遇上事都让她忍让,日子过着很有些憋屈。

        即便如此,她还不至于就后悔了。

        哪怕听当娘的说程家贵对她表姐很好,她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这男人前面就休了个婆娘,还对续弦不好的话,他是想再娶一个吗?

        总之这当下张家那头还没很大的心理落差,甚至当姨娘的还打算抽空来趟大榕树村,想着这姑娘她娘不疼,如今怀着娃也没人教什么,做姨娘的有经验,好歹跟她说点。

        这么盘算着,她初八过来了趟,同样是初八这天,刘枣花她娘家小妹子也跑过来。

        刘家这个嫁出去也有半年,当初还指望她姐出点钱替她添份嫁妆,刘枣花没出。她那时堵着气,还在心里咒过,盼着刘枣花在县里的生意赶紧凉掉。结果谁知道呢?几个乡下人随便做的吃食在县里竟卖疯了,她没亲眼看见,也听说姐姐挣了很多,村里人都说她挣的钱兑成铜板要用箩筐来装用牛车来拉……

        要是个硬骨头,前头让你落一回脸面,以后再不登门找她。

        很显然,刘家小妹不是这种。

        她心里非常嫉妒,却没想着跟刘枣花楚河汉界划个明白。想起刘枣花跟村里人抱怨说赚钱归赚钱,做吃食生意太累人了,开门前一两个时辰就要忙活起来,打烊之后还得慢慢收拾,该涮的涮该洗的洗。

        尤其她还有一儿一女,铁牛常在学堂就不说,七斤那么小,忙起来经常顾不上。

        刘家小妹听说之后心念一动,就想出个法子来。

        做花生米就栽过一回,她已经明白做吃食生意最要紧是方子跟手艺,她没手艺,就想着是不是有可能去偷个师。何娇杏那头忙不过来都知道请娘家兄弟帮忙,刘枣花忙不过来也该请娘家妹子去帮她才对。

        刘家小妹本来想找她娘,让当娘的去说,又想到自己已经嫁了人,搞不好娘家不会帮,甚至可能截她胡,让其他人顶替她去刘枣花店里。

        这么一想,她都没告诉别人,自己抽了个空跑去程老大家找人。

        她过去的时候,铁牛把文房四宝在堂屋的大方桌上铺开,在写字,听到声响出去一看是小姨过来。

        “小姨你有事啊?”

        “我找你娘。”

        “娘没在家,她刚才抱妹妹出去了。”出去之前还警告铁牛老实呆在家里好生抄书练字,说回来要检查的。

        “那你知道她往哪边走的?”

        铁牛没想那么多,大概给指了个方向,还好心告诉小姨人多半在三叔家:“我娘没事就爱找三婶婶说话,来家找不见她一般都在那头,要那头没有,你去大榕树下看看。”

        ……

        要不咋说是亲母子?

        铁牛真是太了解他娘了。

        刘家小妹一路找去三合院,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刘枣花,她往前赶了几步,走近点正想喊声姐,刘枣花也看见她了。本来满面红光笑眯眯跟何娇杏说话来着,一看见她脸都拉长不少。

        何娇杏同样注意到有人过来,她朝那头看了一眼:“是来找嫂子你的?我看着有点像你娘家妹子?”

        “是我娘家妹子。”刘枣花抱着七斤站起来,跟何娇杏打声招呼,说她去会会小妹。她就走到刘家小妹跟前,直筒筒问了:“你来干啥?”

        刘家小妹说有点事。

        自己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刘枣花能不知道?她略一撇嘴,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杵这儿真败我心情。”

        刘枣花张嘴就这样不客气,要不是有求于她,她妹这就要开骂了。刘家小妹忍了又忍,说:“你不是盘了个铺子在县里面做吃食买卖吗?听说生意还很好,平日里忙都忙不过来。你雇我咋样?我去县里面帮你,就跟何家那个帮何娇杏那样。”

        “你可打住吧,我没钱,请不起人。”

        刘家小妹一咬牙,说:“你包我三餐,不给钱我也帮你。”

        刘枣花本来就在怀疑她,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她目的不纯:“你都嫁了人还说要去县里面帮我,这不是得跟男人分隔两地?你说你要是急需用钱,必须出去挣钱我还勉强可以接受,偏你又说只吃饭不要钱……这么折腾你不图钱图啥?别说是姐妹情深?我信你个鬼!”

        “……”

        要是一句实话没有,这事就谈不成了,刘家妹子想想说:“我以后也想跟你们似的做买卖挣钱,可我不会做买卖,就想借这机会跟你学学。”

        “跟我学做买卖?”

        刘枣花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摇了摇头:“我看你不是想跟我学生意经,你怕是想跟我学做钵仔糕麻辣烫,学会了也找地方开家店,跟我家打擂台抢生意!别说我店里不缺人手,就哪怕缺,我能用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你当我傻?”

        在挣钱的事情上,刘枣花那脑筋转得很快,这不,才几句话就把她妹的遮羞布扯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

        她妹就说:“我学会了也不在县里卖,我就在镇上开家店,还能挤得了你的生意?到时候咱们姐妹两个一起挣钱不好吗?你非要看我穷才高兴?”

        “你穷不穷关我屁事,你今天饿死了也赖不上我!那是你家男人没本事,养不活人!”

        刘枣花才不信她说的,她只知道方子捏在自己手里才安全,给人学去就不说挤生意的事,你还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哪天不当心把方子泄了,要是人人都知道拿东西怎么做,那还挣屁的钱。

        事情到底没谈成,刘家小妹走的时候气冲冲的。

        她俩说话时何娇杏有意躲开,看人走了才重新进院子里,看刘枣花也在生气,何娇杏问她咋的?

        “她眼红我生意,打了主意要来偷师,给我拆穿骂回去了。”

        类似的事已经遇过太多,都不消问。何娇杏稍稍劝了一句,让她少生气。这种事她怎么打算都不要紧,你一口说死别同意就完事。

        为此刘家小妹还跑了趟娘家,跟亲娘抱怨说做姐姐的真一点儿姐妹情分都不讲,说想去她店里做事,她竟然一口就回绝了,还说没钱请不起人,糊弄谁呢?

        当娘的知道刘枣花的为人,同样也知道小女儿的,料想她是有什么盘算让当姐姐的拆穿了,也没给她当枪,还道:“你今天才知道她那德行?就别说你,年前她刚回村那会儿我就找过她,她也没给我好脸色看。”

        刘家小妹急了:“娘!娘你不想想办法!那岂不窝囊?!你现在都降不住她,以后她生意做得更大,跟程家兴一样大,赚很多钱,你还能靠得上去?”

        刘母是真没法子。

        她好说歹说刘枣花都不听,你威胁也不好使,她嫁给程家富,程家富就是个由媳妇儿拿捏的软蛋子,刘枣花如今一有儿子二有钱,日子好过得很,根本不用娘家给她撑腰。

        她既然不依靠娘家,哪会任由娘家人摆布?

        又要说,事情还是坏在当初,也就是程家兴卖鱼皮花生那回,当时家里瞎学把买卖搞砸了想收回本钱就去逼迫了刘枣花,她那次不光背了骂名,成了分家的引线,还落了个娃……

        当时她想法比较极端就不说了,过一段时间之后她有回过去想想。

        自认为的确做错事,可错的也不只是她,她抗下那么多罪名是受了委屈的。那种时候娘家人要是靠得住就该站出去给她撑腰,或者说帮着揽一揽过错。

        刘家做啥了?

        他们没做任何好事,反倒把人往深渊里推。

        有了那次的事,刘枣花哪里还会相信娘家人?在她心里,娘家全是靠不住的,有好事来得比谁都快,遇上麻烦立刻开溜。

        刘母也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总不好再翻出来提。

        哪怕翻出来了,她也说不出朵花。

        母女两个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能扭转局势的办法,换做其他任何人,你好歹知道该怎么攻略她。刘枣花这个人,你要想的她好脸也简单,给她送钱送好处准没错……偏偏刘家这些是想沾她的光,从她那里分利益,那还说个屁哟,你一张嘴她就要哄人。

        刘枣花不光自己臭骂了小妹子,又跟何娇杏吐槽,跟何娇杏吐槽了之后,回去还不忘记提醒程家富。说跟家里买卖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得跟她商量,她点头才作数,让程家富不要随便答应什么。

        程家富反问她:“是不是出啥事了?咋突然这样严肃?”

        “有些人眼红咱们的利润,变着法想来偷师。”

        程家富叹口气道:“我就让你别出去吹嘘……还不是你得意忘形。”

        “他们全看不起咱,咱过得红火还不能显摆一二?我是成心的,就想气死他们。反正程家富你记得我说的,别管是谁,是叔伯婶子表姐堂妹谁都好,闲唠我不管你,说到买卖你就把嘴闭上,不该讲的别讲,不该应的别应。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要是搞砸了那全家喝西北风去。”

        看男人点头,刘枣花又道:“他们要是请你去吃酒,你可千万别喝醉了,当心给人套了话去。”

        每到这时候,刘枣花就很羡慕何娇杏。

        她娘家个个都是利益人,看好处做事的,相比起来,何家那头人情味要浓得多,哪怕也想学着做生意至少没摆出那副讨人厌的嘴脸。

        当初刘枣花说想进县城,她是直接开口,明说给何娇杏让利,这才请动她出的技术。

        假如说刘家小妹子也能这么光明正大,刘枣花还不至于臭骂她。

        说得比啥都好听,结果打的是偷师的主意,真倒人胃口。

        “回来有十几天,我都待烦了,恨不得这就回县里把铺子开起来,接着赚钱去。”

        程家富说他跟三兄弟商量过,出了十五就走。

        “那不是还要等上七天?”

        “七天而已,一转眼就过了,你要等不急就在家削点竹签子,或者做苕皮苕粉,这都能放得住。”

        刘枣花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才做了没两天,正月初十村里出了个事。朱小顺他奶奶在院子里跌一跤,摔断了腿。这根刘枣花是没啥关系,她是去三合院那边的时候看何娇杏有心事,问过才知道,人在担心何小菊。

        何宝根肯把闺女嫁给朱小顺是看他人不错,当然朱小顺对何小菊是不错,不过这年头跟后世不同,家庭关系更加复杂,婆媳之间姑嫂之间妯娌之间要处好都不容易。

        尤其朱家没分,家里人却明晃晃站成两队。老太太跟朱小顺一边,做父母的又在另一边。

        本来有老太太镇着,家里那些心思不正的倒也翻不起浪。

        现在老太太摔断腿,伤得严重,后面她能管的事肯定越来越少,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太太伤成那样势必要人伺候,这事很可能就要推给何小菊,谁让她是朱小顺的媳妇儿,谁让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朱小顺呢?

        本来照顾老人是应该的,有点孝心都不当推脱。问题在于何小菊她娃还小,她跟袁氏前后生的,娃娃跟前根本离不得人。

        又要带孩子,又要做事,还要照看朱家老太太。

        后面这几个月她兴许要受不少罪。

        何小菊咋说是何娇杏的堂妹,朱家的事轮不到何娇杏说啥,眼看何小菊已经忙昏头,她想想回鱼泉村去给宝根叔捎个话,把这事告诉他。

        有些事何小菊自己不好推脱,当爹的却能帮她推脱。女婿嘛,该敲打就敲打,何小菊生完才没几个月,这还在奶孩子,正是亏身体的时候,咋能受苦受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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