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与沈香秀离婚
这夜明月当空。沈香秀进屋子时,老太太和外孙已经睡下。
程木滨一脸诧异,半天才想起说话:回、回来了?沈香秀并没有言语,坐在了炕沿边。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静坐了一个多钟头。“晚了,睡、睡吧”,程木滨打破了沉默。
灯关了。沈香秀主动地拱进了程木滨怀里,一切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香秀、香秀”地呢呢着,程木滨满以为媳妇儿回心转意了,满以为师妹还是自己的女人,满以为从明天起一切就云开雾散。
然而程木滨喘息还没有平定,沈香秀却穿衣坐了起来,边穿衣边说我们离婚吧。
从热烈到冷淡,从火海到冰川。好家伙,过山车一样的幅度。程木滨猛地坐了起来,半晌,才说出话来:你回来就、就是要离、离婚的么?
沈香秀嗯了一声。程木滨说孩子还、还小,咱的厂子也、也要起步了,好日子就、就快了。能、能不离么?
黑暗中看不清香秀的脸,但听得出她的怨气:你在上海混得这些年,我在家又过穷日子又守活寡,现在开厂就不吃苦了?你忘了扩建铁匠铺的狼狈相了么?从小到大这苦我受够了。
沈香秀转身去了娘的屋子。
工具厂那边的生产速度实在是慢,头一代产品两台太阳能卖不出去,第二代新型产品又一时做不出。看不到挣钱的苗头儿,就有人嚷嚷着要拿回投入的钱退伙。再看方程太阳能厂造出的二十台太阳能,整齐地排放在院子里那个神气的样子,急的何厂长天天回家喝大酒,被老婆埋怨是喝酒的好汉挣钱的孬种。
何厂长又招了个人,跟着程木滨去铁佛寺广场做推销。在何成建的建议下产销分组,成立了生产组和销安组(销售安装)。基本上生产由何厂长负责,销安由程木滨负责。在工厂时人称程木滨为师傅,在外销售安装时人称程厂长。
程木滨与沈香秀离了婚。老太太打红了闺女的脸,拉拽闺女的头发都没有管用。沈香秀给娘磕了个响头,给程木滨鞠了个躬,在儿子小宝的哭叫声中离开了铁佛村。
村里人都知道沈香秀嫁给了省城一个比他年龄大很多的跛子。有人说这孩子,放下老娘和儿子不管心太狠。也有人说这一步走得值,最起码成了非农业的城市户口,吃上了商品粮。等将来,说不上就会把娘和儿子接到城里,儿子也会成为城里人的。
九月份进行第二批新品生产时,程木滨在电脑打印店打印了《方程太阳能厂技术保密协议》,上面写着泄露技术机密要承担法律责任,给每个人加二十块钱保密费让人签字,大家都喜滋滋地摁了手印。程木滨不好意思递给何厂长签,何厂长也不主动要求签。这种保密协议对员工来讲,吓唬的成份可能更大一些。不要说泄密无从追究,就是可以追究也没那个时间精力,技术上的事更难以界定。
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造出来的二十台太阳能卖出去。只靠着寺庙广场那个临时地摊儿出货,恐怕是不行了。
早上把组装好的太阳能热水机抬放在三轮车上,程木滨骑上车正要出门,有个生人进来说给他报丧,说他的舅舅去世了。
惊的程木滨足有十几秒钟没有说出话来,舅舅才四十岁,难道不成是报错丧了么?
木滨问了报丧人好多话才终于相信,终于相信刚刚四十岁,不久前还见到的活生生的舅舅,会这样走了。
木滨瘫坐在地上,从悲恸中醒来脑海里头一丝念头,就想到了爸爸去世烧“三七”“五七”时,舅舅在坟前劝娘改嫁的情景,那情景他永生难忘。
幼时还对舅舅有些许记恨,后来越是长大越是释然。那时的舅舅刚刚成年,更多的是在替姥爷姥娘传话。其实不管是谁的主意,在活下去的问题上,娘改嫁是当时最好的出路。
木滨担心娘过度悲伤,就骑着自行车快速地到娘家里,载着哭哭啼啼的娘赶赴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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