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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天上人间(上)


电光石火间,西王母的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当真要死在他的手上了么?”迷惑、惊惶、恐惧、悲伤、欢喜……如惊涛卷舞,在她淡蓝色的眼波中交叠闪过,顷刻间,心中忽地平静下来,唇角泛起凄楚而甜蜜的微笑。

        拓拔野大骇,失声惊呼道:“科大侠!”双掌轰然怒舞,青光如电,在漫漫尸鸟中杀出一条道路,与姑射仙子并肩飞掠。两大鬼奴交相冲到,阴风腥气飞卷横扫,将他们蓦然阻住。

        窫窳怒吼声嘎然而止,森森獠牙在西王母脖颈不及半寸处顿住,碧绿的巨眼瞪着西王母,喉中发出低沉而苦痛的吼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苦苦地挣扎彷徨。

        众人心中蓦地一紧,呼吸停顿。

        乌丝兰玛冷笑一声,嘴唇急速翕动。窫窳仿佛被雷电所劈,张口又是一声凄厉暴吼,胸腹部的伤口急剧扩张,血肉迸裂,一只色彩艳丽的怪虫怒箭似的劲射而出,朝着西王母的胸脯冲去。

        拓拔野火目凝神,瞧得分明,那怪虫状如蜈蚣,节节斑斓,头部有如尖刀,极是诡异。登时明白那怪虫必是什么可怖的蛊虫,寄体窫窳,是以窫窳才会受乌丝兰玛与鬼奴的操纵,生死两难。一旦这蛊虫进入西王母体内,只怕连西王母亦不能幸免。

        正自惊骇,却见窫窳嘶声怒吼,突然挥舞右爪,将那蛊虫蓦地打飞,顺势闪电反弹,雷霆霹雳似的朝乌丝兰玛狂吼扑去。

        情势陡转,事出突然,众人都不由得一怔。乌丝兰玛惊怒交集,妙目中寒芒大盛,紫唇默诵法诀。窫窳体内黑光四射,伤口突然迸爆,黄脓红血激射飞舞,惨叫着重重摔落。

        当是时,西王母清啸一声,冲天掠起,“天之厉”青光怒放,忽然爆涨为六丈余长的巨大刀芒,半空折转,将“冰蚕耀光绫”轰然震开。

        乌丝兰玛闷哼一声,脸色雪白,飘然后退。耀光绫立时如黑云流舞,在她四周起伏缭绕,紧紧相护。

        适才窫窳的雷霆反击,使得她仓促之间不得不分神施法。神念少散,耀光绫的真气自然有所减弱,是以西王母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刹那之机,陡然反击,将“天之厉”从耀光绫的缠缚中硬生生地挣脱出来。

        西王母哪容她喘息?“天之厉”青光电舞,大开大合,全力反击。

        乌丝兰玛耀光绫飞旋飘扬,真气鼓舞,绵绵密密,将那锐利刚烈的碧芒刀光层层叠叠地阻挡在外。两人交错飞舞,在漫天的碧翠刀光与黑丝玄芒中穿梭绕行,月华如水,倒像是两个仙子在夜色中翩翩起舞。

        拓拔野心下大宽,哈哈大笑,心道:“她们眼光锐利,我和仙女姐姐稍作停留,身份定被拆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救走科大侠,离开此地。”当下传音姑射仙子。姑射仙子点头传音道:“公子说的不错。科汗淮是此事的关键,他一走,她们自然打不起来了。”

        两人不敢施展各自绝学,凝神聚气,以至为简单的招式将纷涌而来的漫天尸鸟打得迸飞四炸,连连迫退两大鬼奴,御风疾掠,笔直地朝窫窳冲去。

        两大鬼奴木无表情,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啸号哭,脸容急剧扭曲,眼白翻凸,周身皮肤宛如流水一般滚动,“嘎啦啦”连声脆响,身形急剧鼓起,瞬间涨大了一倍有余。继而手指“嗤嗤”连声,黑气四溢,乌黑锐利的指甲急速长出,宛如半尺余长的弯钩,在月光下闪着紫色的妖异光泽。

        片刻之间,两大鬼奴竟变成身高丈许的庞然怪物,森然号吼,巨爪飞舞,夹带着寒冷阴毒的狂风朝拓拔野二人迅猛进攻。

        爪风所及,石迸土裂,气势惊人。拓拔野二人凛然惊奇,这两个鬼奴真气之强,竟逾真人级高手!

        两人适才对这鬼奴大意轻视,被他们这般突然狂攻,登时有些应接不暇。又忌惮身份暴露,不敢全力以赴,一时被他们逼在下风。

        两大鬼奴忽地桀桀怪叫,撇下拓拔野,齐齐攻向姑射仙子,骨爪如飞,黑气凌厉纵横,将她迫得险象环生。

        拓拔野喝道:“着!”右手一记“竹节刀”,青光怒射,闪电似的破入左面那鬼奴据比的胸膛。“砰”的一声,黑血喷射,心脏破裂,破背冲出。

        岂料鬼奴据比竟似毫发无损,霍然回爪反击,迅如霹雳。

        拓拔野想不到他心脏已碎,竟还能立即反击,心下愕然,待要退避已然不及,手臂登时被鬼奴指风扫中。剧痛攻心,伤口急速溃烂,麻痒难当,一道黑森幽气闪电似的沿着臂上血脉朝心肺冲去。

        拓拔野心下大骇,凝神聚气,大喝一声,将那道黑气生生倒逼迫退,“扑”的一声,一股黑血从伤口怒射而出。月光雪亮,隐隐可以看见那道黑血玄光中竟有万千细小的黑虫,在微微蠕动。

        姑射仙子花容微变,低声道:“九冥尸蛊!”

        乌丝兰玛远远地笑道:“姑娘好眼力。这里的每一只尸鸟骸兽的身上,都有无数的九冥尸蛊,只要轻轻地沾上一点,三日之内,就会变得和这两个鬼奴一样。你这位公子已经中了尸蛊,神仙也救不得了!”

        拓拔野大骇,念力四扫,果然发觉周身血液有些异样,似乎有万千细微菌虫正溯流摇摆,急速分裂繁殖。

        蓦地想起《百草注》中所述,有一种蛊毒唤作“尸蛊”。一旦中此蛊毒,神识为蛊虫所控,身如行尸走肉,非人非鬼,是曰鬼奴。想来这两个鬼奴、这万千尸鸟骸兽,以及科汗淮,都是中了尸蛊,才成了僵尸似的怪物。一时寒意森冷,大汗淋漓。

        西王母淡淡道:“公子莫听她胡说八道。尸蛊虽然厉害,也并非无解,只要杀了放蛊之人,将周身血液换过一遍,修养三十六日,便会彻底痊愈。蛊虫既是北海玄女所放,我们齐力将她杀了,再一同为你换血,定当安全无事。”

        姑射仙子微微摇头,传音道:“公子,你体内的蛊毒是这鬼奴所放,你只需将他杀了,蛊虫便无主是从,暂且没事。”

        拓拔野惊怖之意稍纵即逝,暗想:“大丈夫死便死矣,即使当真无解,又有何惧?我这般惶恐,反倒让仙女姐姐瞧不起了。”热血上涌,惧意尽消,微笑传音道:“不妨事,多谢姐姐提醒。”

        姑射仙子第一次听他称自己为“姐姐”,错愕中,又不由有些害羞,娇靥微红,转过头去。

        拓拔野抖擞精神,哈哈笑道:“多谢各位仙子牵挂,不过我的命硬得很,只怕这些虫子反要被我克死。”双手飞舞,施展“碧春奔雷刀”,碧绿色的光弧团团飞转,从他掌沿源源不断地冲出,纵横交错,朝着鬼奴轰然电斩。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纤手若舞,也以手刀将鬼奴节节逼退。两人全神贯注,虽未尽全力,但也立时扭转局势,反守为攻。

        拓拔野不愿被西王母与乌丝兰玛看穿身份,当下忽而施以木族武功,忽而使出水族气刀,忽而又施展金族招术。虽然只是浮光掠影,并不精擅,但所学庞杂,乍一望去缤纷缭乱,西王母与乌丝兰玛看得大为惊奇,丝毫猜不透这蒙面少年的路数来历。

        而姑射仙子所使的也只是木族中最为粗浅的武功,其脸容经晏紫苏乔化,俏丽可爱,与木族中稍有声名的女子高手无一相似,西王母二人亦是一头雾水,心中惊诧纳闷,不知木族之中何时竟出了这等人物。

        乌丝兰玛心下恼恨,忖道:“不管他们是谁,这两人听了我的秘密,决计不能留下活口。”

        当下微笑道:“妹子,你与你的科大哥十六年不见,想必思念得很。姐姐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你们只管好好聊聊罢。”耀光绫陡然盘旋飞舞,将西王母的“天之厉”刀光一一卸开,左手屈指轻弹,一道黑光蓦地穿入窫窳背脊银鳞,口中默念法诀。

        窫窳痛吼狂奔,发疯似的将周围奔走的尸兽撞为粉末,一如先前的两个鬼奴一般,爆声连响,周身迅速涨大,银鳞开裂,黑血点点滴滴地渗透冒出,头上巨角艳红似血,獠牙如刀,变得更为凶厉狰狞。

        窫窳嘶声咆哮片刻,碧眼凶光怒放,红鬃直炸,四爪飞扬,朝着西王母猛扑冲去。

        乌丝兰玛格格一笑,翩然飞掠,耀光绫飘飞随舞,朝着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冲去。

        拓拔野心中一凛:“这妖女想要先杀我们灭口!”当下再不迟疑,大喝道:“鬼奴受死!”气如潮汐飞涌,从双掌怒爆而出,形成一道两丈余长的碧绿光刀,朝着迎面冲来的漫漫尸鸟与鬼奴据比怒斩而下。

        他的气浪光刀虽无当年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那般雷霆神威,势不可挡,但胜在真气强沛,生机勃勃,威力业已极是惊人。

        适才交手良久,他知道这两大鬼奴虽然真气极强,周身剧毒,终究不过是行尸走肉,不能随心应变。若能诱使鬼奴在短短时间内不断变化,以鬼奴的反应,必定露出空门,且不能随心所欲地立即调度起全身真气。于是趁着据比招式已老,转身冲来的刹那,予以当头痛击。

        据比眼白乱转,只得架起双臂抵挡。

        “轰!”的一声巨响,尸鸟冲天炸飞,据比发出凄冽的嚎哭,双臂登时齐齐断裂,朝两旁飞出,黑血喷射。头颈处“喀嚓”脆响,被拓拔野气刀倏然切断,怪头飞旋,正好甩入右面疾冲而来的尸兽的巨口中。

        那尸兽怒吼撕咬,将怪头嚼得粉碎,血肉模糊地从白骨缝隙间掉落在地,又被后侧冲涌而上的尸兽踩成碎末脓浆。

        与此同时,鬼奴危也被姑射仙子震得惨嚎不已,朝后飞退。

        狂风鼓舞,乌丝兰玛的耀光绫漫漫卷到,陡然横过夜幕,明月在这玄黑纱绫之后透射出淡淡的眩光。阴寒之气四下弥漫扩散,大雾般笼罩而下。

        远处突然传来巨浪冲天的激响,大泽百里水面粼光闪闪,轰然炸裂,螺旋冲天飞起巨大的水浪,有如万千蛟龙呼啸怒吼着盘旋纠缠。无数道淡黑色的气流从大泽腾空而起,漫漫蒸腾飞涌,急速飞来。

        姑射仙子蹙眉道:“公子小心,她要借助大泽的水属灵力,增强耀光绫的威力。”

        拓拔野恍然醒悟:“难怪她要约西王母到雁门大泽来。此处荒野万里,大山寥落,西王母想要借助金属灵力几无可能;而她却可以借大泽的灵力,化为己用,击败西王母。”

        又想:“此处长草虽多,但树木稀少,我和仙女姐姐所能借调的木属灵力远不如她多。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妖女处心积虑布下此局,果然阴毒之至。”

        眼见耀光绫在四周鼓舞如浪,真气汹汹迫面,而漫漫水气灵力又正急速横空涌来,拓拔野一时脱身不得,苦无良策,不由微感焦躁。

        远处,窫窳狂吼跳跃,腾挪剪扑,朝着西王母狂肆进攻。黑光纵横,妖风鼓舞,将她迫得不住后退。

        四周尸鸟骸兽则在鬼奴危的调度下,盘旋奔走,伺机猛攻。

        窫窳原是金族凶厉神兽,被施以尸蛊之后,更加狂暴凶野,威不可挡。乌丝兰玛适才担心困囿其体内的科汗淮元神再度挣扎作乱,又施以更为毒辣的法术,使得它神智尽失,形如疯狂。

        西王母一旦被其击中或咬伤,必定身中尸蛊。而以西王母与科汗淮的感情,断然不会出手伤害,是以惟有闪避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想要将它生擒活捉,却是断无可能。

        如此一来,乌丝兰玛便可先毕集全力,将这两个神秘人先行斩杀灭口,然后再转而与鬼奴、窫窳合力围攻西王母。

        乌丝兰玛在半空翩然飞舞,素手招摇,耀光绫形成的气幕光圈越收越小。漫天涌来的万千黑光水气急速冲下,随着丝带飞旋绕转,仿佛一道巨大的黑色龙卷风,在雁门山两大峰之间螺旋飞舞。土石白骨纷纷卷入,沉浮旋舞,气浪汹汹。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站在气带光幕中,似乎被万千大山凌空压下,被倾江巨浪飞卷拍击一般,胸闷气窒,呼吸急促,体内血液开始随着耀光绫周转的韵律缓缓流动。周身仿佛被巨蟒紧缠,寸寸收紧,随时都要绞断一般。

        姑射仙子握住拓拔野的手,经脉相连。两人体内真气在彼此之间循环周转,形成一个小小的螺旋气浪,对抗身外的耀光绫气旋。

        乌丝兰玛的“似水流云”柔中带刚,气势滔滔,变化无常,深得水族法术与武功之真髓,此时又化大泽水灵为己用,气势更盛。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若想全身而退,非得使出浑身解数方有可能。但如此一来,至少姑射仙子的身份必被揭穿。

        拓拔野心中一动,忖道:“是了,我先故意示弱,等她松懈得意之时,再以长生诀中的‘风生浪诀’作用于定海神珠,借势反弹,打她个措手不及!”

        一念及此,心下大定,正要传音姑射仙子依计而行,忽然听见东南方传来一阵狂呼乱叫声:“烂木奶奶的,骨头还能跑来跑去?好玩好玩!咦?还有人打架?有趣有趣!”

        那声音激越高亢,真气雄浑,竟是夸父!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心下大喜。想不到这疯疯癫癫的老小子竟在此时赶来。

        扭头望去,月光皎皎,四野明亮,一个十二尺高的巨汉风也似的从南狂奔而来,果是夸父。

        他东张西望,哈哈大笑,口中兀自大叫道:“烂木奶奶的,这骨头又大又粗,还有个长鼻子晃晃悠悠,难道是大象么?这个又是什么?他奶奶的,长得这般奇形怪状,成心不让我猜出来吗?”

        拓拔野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运气变声,传音哈哈大笑道:“疯猴子,你跑得也忒慢了!我们在这已经等了足足一夜啦!”

        夸父听见他的声音,陡然一惊,探头四望,突然瞧见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站在一道巨大的螺旋黑光之内,拓拔野虽然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但姑射仙子却的的确确是今日午后开始赛跑时,与蚩尤一起的刁钻女子。

        他心中惊疑沮丧,难以置信,大叫道:“烂木奶奶的,你……你们怎么先到了这里?你在干什么?”

        拓拔野传音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跑得象乌龟,我们早就超过你啦。跑了一天,出了身汗,所以就叫这丫头给我们浇水洗澡。”

        夸父眼珠乱转,惊疑不定,挠头道:“不对不对,我怎地没瞧见你们从我身边跑过?”

        拓拔野传音怒道:“烂木奶奶的,你跑不过我,还要耍赖吗?”夸父面红耳赤,哇哇大叫道:“烂木奶奶的,谁说我要耍赖了?没跑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哩!”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见这巨汉一面狂奔,一面大呼小叫,也不知和谁说话,虽然疯疯癫癫,但其真气之强,却是生平罕见。两人暗暗警觉心惊,都道是对方召来的神秘帮手。

        乌丝兰玛不敢大意,轻叱一声,全力收紧“似水流云”,欲将拓拔野二人生生绞死。

        与此同时,鬼奴呼啸,窫窳怒吼猛攻,尸兽骸鸟发狂似的层叠偷袭。西王母心中惊怒,俏脸如罩寒霜,腾挪闪避,苦思对策。

        拓拔野聚意凝神,与姑射仙子联手对抗汹涌逼迫而来的耀光绫气旋,哼了一声,又传音道:“烂木奶奶的,疯猴子,我觉得和你比试吃了老大的暗亏,实在忒不公平!”

        夸父叫道:“什么不公平?”拓拔野道:“你一个人了无牵挂,跑得飞快;我带着一个娘儿们,还要背着她跑,这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夸父抓头道:“说得也是。他奶奶的,那还不容易,你把这娘儿们丢了就是。”拓拔野忍俊不禁,笑道:“他奶奶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对女人始乱终弃?那不是和禽兽无异吗?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夸父最怕他说自己耍赖不公平,闻言大喜,急忙道:“快说快说!”拓拔野道:“你瞧见那只龙头怪兽了么?你若能背着他跑到禺谷,我就烂木奶奶地低头认输,羽青帝和你的比试,便算是你赢了!”

        夸父大喜,咧嘴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一言为定,你小子可不许耍赖!”

        拓拔野传音道:“烂木奶奶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岂有反悔之理!你快将那龙头怪物背了先跑,我立即来追你了。那怪物身上有毒,你可小心了,别让他伤着。”

        夸父哈哈大笑道:“我来也!”狂奔似飞,闪电似的朝着窫窳冲去。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均吃了一惊,都道夸父是对方的帮手,赶来相助。眼见他越奔越近,刹那之间,心中齐齐下了一个决定。

        鬼奴忽地一阵怪啸声,窫窳发狂似的横空跳跃,巨爪横扫,獠牙交错,雷霆万钧地朝着西王母扑去。

        西王母眉尖轻蹙,脸上陡然闪过凛然杀气,低叱一声,双臂齐振,“天之厉”在月光下悠然翻转,倏地如闪电似的朝下怒射,直破窫窳脊背!

        众人大吃一惊,失声低呼。

        “嗖”的一声轻响,那窫窳发出凄厉悲痛的怒吼,胸腹轰然炸裂,鲜血喷涌,在月光下如花一般地绽开,雨一般地洒落。蓝芒飞舞,“天之厉”从漫漫血花中“呜呜”旋转着电冲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尸鸟盘旋,血珠纷扬。

        窫窳在半空中陡然停顿了刹那,碧眼直直地瞪着西王母,惊愕、悲凉、痛楚,又带着温柔而眷恋的神情,张口巨口,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吼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然后便突然重重地朝下摔落。

        “轰”的一声闷响,窫窳砸落在草地上,微微震动跳弹,鲜血激射,土尘飞扬。

        拓拔野脑中嗡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之事。他原想让夸父将窫窳安全劫走,趁着乌丝兰玛方寸大乱时,自己与姑射仙子再全力反击,逃离此地。不想西王母竟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一刀将窫窳、将与窫窳合体的科汗淮洞穿斩杀!

        风声狂啸,众人怔然。

        西王母面色惨白,衣袂翻飞,低头望着草地上的窫窳尸首,望着那双兀自瞪视着自己的眼睛,娇躯微颤,突然哈哈大笑道:“乌丝兰玛,我将他杀了!我将他杀了!我瞧你还能将我怎样?”狂笑声中,一颗泪珠倏然从脸颊上滚落。

        蓦地转身仰天清啸,蓝眼如电,虎牙毕露,黑发冲天乱舞,厉声道:“乌丝兰玛,你杀我金族神兽,还不跪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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