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风神咆哮(上)
拓拔野心中又惊又奇,蚩尤不是与烈烟石等人前往南翼的朝歌山了么?怎地又到了灵山?又是何时与十日鸟重逢?
转头望去,那随后的几只太阳乌背上,柳浪、卜算子、辛九姑与成猴子面色苍白,身形摇晃,显是受了重伤。再看蚩尤怀中女子赫然竟是烈烟石,双眼紧闭,脸红似火,香汗淋漓,似乎也受了什么奇怪的内伤。心中大震,不知他们这一路上遇见了什么艰难险阻?
蚩尤闻声大喜,叫道:“拓拔!怎么是你!”柳浪等人齐声叫道:“城主!”惨白的脸上登时露出欢喜的神色。
灵山八巫纷纷叫道:“臭小子,抓着我们兄弟干么?不想活了么?”
“吾等乃此山之主也,汝是何人?安能不守宾客之礼,如此胆大妄为也哉?世风日下,吾心痛矣!”
“他奶奶的,你当我五弟六弟是小鸡么,一手提了两个?”虽然颇为恼怒,却投鼠忌器,一时也不敢如何。
灵山八巫叫骂声中,听见蚩尤手中那两个精灵叫道:“非也非也。这小子贵宾,我们的。”
话音未落,红影扑闪,热浪迫人,十日鸟呼啸着降草地,大步朝拓拔野围拢奔踏来,巨喙齐啄,欢声鸣啼,甚是亲热。
蚩尤跳下鸟背,将那两个树精随手一抛,不顾那边传来的尖叫怒骂声,喜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们怎地也到了此处?”瞧见六侯爷与真珠旁边那素不相识的洛姬雅,微微一愣。
拓拔野微笑道:“说来话长。”见蚩尤将烈烟石紧紧抱在怀中,不怀好意地瞄了他一眼。
蚩尤知他捉狭之意,面上一红,皱眉道:“八郡主身受重伤,所以柳浪才提议将她带到这里来。”
拓拔野手指轻搭烈烟石脉搏,只觉一股烈猛无匹的热浪突然从指尖猛扑而来,凌乱狂肆,丝毫不似她体内修行真气。以他真气之猛,亦被这古怪的热浪立时震得后退一步,手指如灼。心中一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蚩尤勾住他的肩膀,拉到一旁,低声将这数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蚩尤一行与拓拔野别后,带着拓拔野所描绘的路线地图,朝着土族疆域南翼的朝歌山进发。一路行去,起初二日之内平安无事,但穿过木族疆界,进入土族领地之时,蹊跷之事便越来越多。
为了不惊动土族中人,他们所行路线乃是颇为隐蔽的荒僻山林,所骑的灵兽也不过是最为普通的龙马,不敢过于招摇。
但一路上始终能遇见不少土族军士,多则数百,少则几十。一日中最多竟遇见了六批骑兵、上千之众。
卜算子等人瞧见这众多土族骑兵尽皆臂缠黄带,赶往同一个方向,都觉得蹊跷,纷纷猜测土族之中哪位贵人夭亡。
卜算子乃是土族故人,通晓黄带质地、所系方法,以及所系的手臂位置代表不同级别的夭亡贵族,但成猴子偏生与他抬杠,一路辩驳。
那日中午,众人在真陵山下的驿站歇息。卜算子正与成猴子为此事争执不休,驿站之外烟尘卷舞,又来了数十名黄衣汉子。这群汉子听见卜算子二人气急败坏的争执之声,纷纷回头望来。
柳浪眼见来者不善,悄悄给卜算子与成猴子使了个眼色。成猴子乖觉,当下住口,冷笑不语。
那卜算子背对着大门,没有瞧见众黄衣大汉冷电也似的眼神,也没有瞧见柳浪的眼色,见成猴子突然住口,只道他终于理亏辞穷,当下得意道:“橙***系在右臂离肩两寸处,那就是第一等的贵人夭亡,你这木猴子什么也不知道,还在狡辩,当真可笑之至。”
众黄衣汉子大步围上前来,将他们六人团团围住,冷冷地盯着,不发一语。卜算子这才吃了一惊,低头喝茶。
黄衣汉子中一个大胡子冷冷道:“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见蚩尤等人不答,“呛然”一声拔刀喝道:“形迹可疑,胡言乱语,不是叛党也是外族奸人!”众黄衣大汉纷纷拔刀,一时白光乱闪,寒气扑面。
蚩尤这几日心情正自不好,纤纤又被火族擒去,一路上暗暗抑郁不乐,听见这群黄衣汉子不分青红皂白便拔刀相向,心中大怒。
正要动手,却见烈烟石淡淡道:“官爷,我们只是路经此地的采药人,可不认识什么叛党和外族奸人。”
那大胡子眯眼望去,见她肌肤莹白若冰雪,眉眼碧翠如春波,淡雅如画,不胜娇弱,登时目光闪动,冷笑道:“小娘皮,你手指嫩得象豆腐,象是采药的么?乖乖跟老子回军营,让老子全身上下好好搜上一搜,如果没有可疑的东西,老子心情又不错的话,说不定可以放你们一马。”
众大汉冷冰冰的脸上都闪过淫猥的喜色,一个汉子叫道:“***,我瞧就在这里脱光了,好好搜上一搜。”
几个大汉笑道:“不错,这等可疑之人,咱们需得一道搜查,搜得仔仔细细,绝对不能放过一个地方。”
蚩尤大怒,见辛九姑柳眉倒竖,正要一起发难,忽听烈烟石淡然道:“你们都坐着,这三十一颗人头都归我了。”
突然红影闪动,“哧哧”之声接连响起,血雨冲天喷涌,登时将驿站梁顶染得红梅开遍。惨叫声中,红雾蒙蒙,三十一柄长刀哐啷掉地。
烈烟石身形一闪,重新坐在椅子上,手指勾绕茶杯,轻靠唇前,姿势不变,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过一般。
驿站中血雾纷扬,三十一个黄衣汉子依旧环立在众人周围,只是他们的头颅却已经没了。
三十一颗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打滚,仿佛西瓜般散落四方。那大胡子的头颅滚到柱子旁,眼睛眨了一眨,脸上满是惊疑与不信,不再动弹。
过了片刻,那三十一具无头尸体才轰然倒地,尘土飞扬。在驿站中休息的十几个汉子蓦然惊醒,惊呼着“杀人啦!”发狂似的跑了出去。
柳浪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烈烟石,蚩尤心中也是震骇惊讶。这火族八郡主真气内敛,有如此身手不足为奇,但她瞧来娇怯嬴弱,碧绿的眼波中寂寞倦怠,丝毫不带烟火气息,想不到脾气竟是暴烈若此。刹那之间以手腕上的彩石链绞杀三十一名大汉,素手之上尚且沾了两滴血珠,竟然眼睛眨也不眨,若无其事地继续端坐喝茶。心中对这美丽女子的印象,登时发生了变化。
柳浪回过神来,低头望见自己茶杯之中,也溅了几滴鲜血,在茶水里洇散开来,登时打了个寒噤,暗自庆幸自己一路上并未对她有何不轨举动。
烈烟石将茶一饮而尽,淡淡道:“走罢。”
款款起身,经过那三十一具尸体时,纤指弹飞,六十二道红光一闪而没,那三十一具尸体与三十一颗头颅突然燃起蓝色的火焰,迅速跳跃,刹那之间便化成焦骨,又渐渐化成黄水,消失不见。
蚩尤等人均想:“想不到这女子瞧来娇怯怯的,手段却是如此狠辣。”
出了驿站,柳浪沉吟道:“这一路上土族军队接连不断,必定是有紧急军情,赶往某处集结。只要他们发觉这几十个大汉凭空消失,必定起疑,只怕要沿着这些家伙的行进路线盘查回来。我们需得立时转变路线,避免与他们起了无端冲突。”
众人均觉有理,当下取出拓拔野的地图计议,又听从卜算子的建议,选了一条与原先路线平行的山路,偏北绕行。
六人骑着龙马缓缓而行,除了成猴子与卜算子一路斗嘴不休之外,蚩尤四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蚩尤想到此来大荒,莫说打败水妖,重建蜃楼城,就连纤纤也不能救出,反倒被九尾狐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意志坚卓,并未因此挫败,但想到那九尾狐戏耍自己的得意之态,仍是忍不住怒从心起。
突然心中剧痛,宛如被当胸刺了一刀,险些从龙马上翻落。登时一凛,又是那该死的“两心知”发狂咬噬了!
强忍疼痛,脑中突然又响起那日晏紫苏花枝乱颤的笑声:“呆子,你知道这虫子是什么么?叫做‘两心知’。从今往后,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乐也全部操在我的心上啦。只要我高兴,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痛不欲生。你说,是不是有趣得紧呢?”
蚩尤咬牙心道:“难道那妖狐此刻又在操纵这‘两心知’么?”心中那两心知“突突”咬了两口,倒象是在应答一般。
脑海中满是那九尾狐笑吟吟的俏脸,耳旁仿佛又听见她临别前的话来,“千万别想我哦,想我的时候我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中恨恨,忖道:“不知那妖狐现在何处?”不知为何,想到此处时,心中竟似乎有一丝奇异的挂念。
突然听见辛九姑喝道:“这是什么怪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树木掩映之间,一只大狸猫似的怪兽在树桠上张望,白色的脑袋毛茸茸的,眼珠蓝紫色,冷幽幽地瞪着众人,脚爪勾在树枝上,锐利如虎爪,口涎从獠牙之间滴落,喉中发出低沉难听的嘶哑声。
“哎呀!”卜算子失声叫道,“不妙!大大不妙!”
成猴子道:“他奶奶的,你一惊一乍的干么?有屁快放!”卜算子拔着胡须摇头道:“这妖兽梁渠,乃是大大不吉之兽。所到之处必有大战乱。此次路上,只怕要不太平了。”
蚩尤自当年父亲乔羽杀蓝翼海龙导致水妖寻衅灭城以来,便对这所谓凶兽极为厌恶。此时又正心痛如绞,喝道:“既是凶兽,留它作甚?”?手掌斜劈,气刀飞旋。青光一闪,那梁渠兽叫也来不及叫上一声,立时从树上翻落。
卜算子面有忧色,从怀中掏出那几颗黑色石子,在掌中卜卦。面色惨白,叹道:“果不其然,大凶之兆。行不过十日,必有大难。”
柳浪笑道:“卜算子,行军之中严禁妖言惑众,否则当以蛊惑军心论处。再说,你既是‘一日十卦,必中其一’,又怎知算对的就是这一卦?”
卜算子一愣,叹道:“实不相瞒,今日我算了十卦,每一卦都是大凶之相。相较之下,倒是这一卦稍有回寰余地了。”
蚩尤听得不耐,忍痛扬眉道:“既是大凶,担心又有何用?躲不掉避不开,那便迎头而上。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就算前有刀山火海又如何?”大声喝来,犹如在众人心中响起一个焦雷。
烈烟石回头望来,眼波流转,仿佛第一次瞧见蚩尤一般。
柳浪点头道:“神祝说得不错,这一路凶险,担心也是没用。倒不如作好准备,迎难而上。”
卜算子不敢多言,只有愁眉苦脸驱马前行。成猴子捂嘴偷乐,笑地前仰后合,险些落下马去。
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众人在密林之中穿行,仍觉闷热不堪。蝉声响彻,蚊虫飞舞,心中更添烦乱。
蚩尤适才心烦气燥,言语粗鲁,心中有些后悔,心道:“此行凶险,这般低落散漫,倘若当真遇着危险那便不妙。需得找个话题,提升大家士气。”当下道:“卜算子,你可知这一路上为何只听见你和成猴子拌嘴么?”
卜算子讶然道:“有么?为什么?”
蚩尤嘿然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既是神算子,怎地连这也不知?你是土族,他是木族,五行木克土,眼下又是夏天,自然林木茂盛。旺木厚土,便如此处,蚊虫知了一齐嗡嗡响个不停。”
众人笑道:“原来如此!”见一向桀骜冷峻的蚩尤一反常态,突然说起笑话,都不禁莞尔,气氛立时变得轻松起来。
卜算子宛如醍醐灌顶,豁然醒悟,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神祝果然天纵英才,只言片语就饱含玄机,于我大有所得,大有所得!”众人见他一本正经,信以为然,更加哈哈大笑起来。
卜算子急道:“你们当真是没有半根仙骨!竟不知神祝此言蕴藏五行奥秘!想我卜算子算卦一世,竟然丝毫不知将这五行之学导入算卦之中,简直是大大的愚笨!”成猴子笑道:“关于你大大愚笨这一点,无须算卦,我们早已瞧出来了。”
卜算子摇头道:“五行为世界根本。五行相生相克,才有这变化无穷的世界。比如你成猴子罢,在汤谷上最怕的是谁呢?”
辛九姑哼道:“那还用说么?这臭猴子最怕的自然就是我了。”成猴子缩着脑袋,满脸不屑之色。
卜算子拍掌道:“可不是么?九姑乃是金族,猴子是木族,金克木,所以猴子最怕九姑。”
柳浪笑道:“如此说来,这只猴子也该怕我了?”
卜算子道:“正是!你们想想,当年我们被囚于汤谷上,四族英雄惟独少了水族。圣女原是水族传人,她到了汤谷之上,立时五行必集,大吉大利。所以拓拔城主才能降伏空桑仙子,神祝才能收服十日鸟,带着我们离开汤谷。”
他越想越是激动,越说越是得意,忍不住又摇头晃脑,连连赞叹道:“妙!实在是妙不可言!他日我需得好好研究这五行相术,将神祝今日之精言要义发扬光大!”
蚩尤哈哈而笑,心中那剧痛逐渐消散,想起当日在古浪屿上,拓拔野与他分享《五行谱》的情形来,忖道:“卜算子虽是迂腐之语,却也不无道理。五行谱博大精深,今日想起,其中许多精要之处才有些明白。”
又听成猴子笑道:“难怪难怪,五行土生金,你与九姑越来越亲密,敢情是这个道理。”辛九姑喝道:“臭猴子,你作死么?”眉毛方竖,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路牵挂纤纤,愁眉不展,此时心情方霁。
柳浪心道:“是了,五行火克金,幸好我没去招惹那八郡主,否则此刻只怕已经被烧成灰烬了。”暗自庆幸不已,心中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只勾搭土族女子。想到眼下就在土族大地上,心情登时又欢娱起来。
卜算子道:“我们几人以这五行算来,都是吻合得紧。”
成猴子突然瞥了八郡主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个火族郡主乃是属火的,与神祝岂不是木火相生么?怎地没瞧出什么相生的苗头来?”
蚩尤听见,又好气又好笑,正要呵斥,却恰好撞见烈烟石凝视的目光,幽深如碧潭,略有所思,微微一愣,齐齐转过头去。耳中听到卜算子道:“未必未必。神祝虽是羽青帝转世,却早已叛离木族,久居东海,所以也算是半个水族,水火不相容,所以他们当是既相生又相克。”
成猴子等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龌鹾念头,互使眼色,掩嘴偷笑。
蚩尤心想:“这八郡主脾气暴烈得紧,倘若他们再多话,只怕也要倒霉了。”当下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越说越没谱啦。”
两人吓了一跳,不敢多言。
将出密林之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树木乱摆,枝叶沙沙。前方烟土蒙蒙一片,遮天蔽日。
那混沌之中,突然响起“哼哼卿卿”的怪叫声。蹄声密集,烟尘开处,一只野猪似的怪兽低着头直冲而来。
那怪兽周身黄毛,头尾都是白色,两只獠牙大如猛犸,四腿强壮无比,奔跑起来地动山摇。
卜算子叫道:“风鳞兽!”话音未落,那怪兽已经闪电冲至,众人座下惊声长嘶,昂首踢蹄。
蚩尤喝道:“又是什么妖兽!”揉身张臂,在那风鳞兽擦肩冲过的一刹那,将它獠牙一把抓住,猛地提了起来。
风鳞兽那少说千斤重的肥硕身躯,登时便被蚩尤提小鸡似的拎在空中,口中怪叫,粗肥的四腿在空中胡乱踢摆。
卜算子道:“这风鳞兽乃是大风之兆,出现的地方,不出十里必有大风。”
成猴子道:“他奶奶的,这么热的天来点风才清凉呢。”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成猴子伸长了脖子说话,猝不及防,身体又最为瘦小,登时被吹得翻身落马,一头扎进林间水洼,脏水四溅。
众人哈哈大笑,辛九姑笑道:“死猴子,这回彻底清凉了。”
蚩尤拍拍那风鳞兽的肥硕身躯,笑道:“管他有风没风,这送上门来的晚饭可别浪费了。”左手一张,默念法诀,五指之间青光闪动,“丝丝”作响,周围树木摆舞不停,被他抽了一条****的绳索出来。双手闪动,将风鳞兽扎扎实实地捆好,横亘在马臀之上。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拉起成猴子,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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