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鬼域(二)
2011年9月27日，农历九月初一。
凌晨四点半，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山中依旧寂静。除了师徒三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余的声音。
黄芪走到身后那片密林前，对着密林躬身拜了三拜。
接着，他缓缓跪了下去，从背包里翻找起来，动作认真仔细的近乎虔诚。
顾韵正诧异于他的行为，就听黄芪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知力，小韵，你俩过来吧！”
两人快速走到他身后。
黄芪说：“对即将见到的人，即将到达的地方，咱们要心存感激，心存敬畏。记住了吗？”
两人齐声应：“记住了，师父！”
黄芪点点头：“跪在我身后吧！切记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俩都不要出声，也不要随意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应是，又齐齐跪了下去。
等双膝结结实实地挨在地上时，顾韵愣了下。按理说，像她这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思想新潮的年轻人，应该会很反感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举动。
但当看到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黄芪那样自然而虔诚地跪下去时，顾韵的心中只有酸涩和好奇，她这一跪倒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意愿。
跪好后，顾韵神色认真地看着黄芪的动作。
只见黄芪取出朱砂、毛笔、黄纸等，一样样地摆放在身前的平地上。接着匍匐在地，一笔一划地开始画符纸。
顾韵不解地看向芮知力。
芮知力正好看过来，露出一个“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做什么”的表情。
顾韵再次看向黄芪。
黄芪边画边咳嗽，身体一颤一颤的，手也抖得厉害。有时才要落笔时，一阵剧咳袭来，他只能停下笔，等咳完了再画。
显然，黄芪的身体本就虚弱，又走了半夜的山路，经山风一吹，已经快到极限了。
顾韵秀眉微蹙，缓缓地偏头转开了视线。这个样子的黄芪，真的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就这样，黄芪用了大半个小时，堪堪画好了两张符纸。
顾韵轻舒口气，终于好了吗？
却见黄芪又拿出第三张黄纸铺在地上。
这一次，黄芪咳得更厉害了。每次咳完，整个人就像拉风箱般呼呼地喘。
顾韵看向芮知力。
芮知力化装过后的美艳容颜上尽是隐忍的表情。
顾韵记得黄芪的嘱咐，只得安静地看着眼前让她难受的一幕。
一刻钟后，黄纸上布满了诡异又神秘的图案。
顾韵见黄芪仿佛是用尽力气般握着毛笔往前跟拉，纸上留下一道浓重的红痕。
顾韵想，这是最后一笔吧？应该要成了。
果然，黄芪顺势将毛笔提起。
顾韵心中一松，却见黄芪忽地转身，朝右侧喷出一口鲜血。
顾韵一惊，一声“师父”还没出口，起身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就被左侧的传来的大力扯倒在地，随即被人捂住了口鼻。
顾韵回头去看，却对上了芮知力深沉的目光。
芮知力指指还在剧咳不止的黄芪，冲顾韵摇了摇头。
顾韵这才想起，黄芪吩咐过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她闭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芮知力放开她。
顾韵重新跪好，心中憋闷不已。不知道这样的事情，黄芪到底经历过多少次了？是否每一次都会这样？
足足咳了五六分钟，黄芪才缓过劲来。
他再次面朝密林跪好，将三张画好的符纸并排摆在身前。
接着，黄芪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其中立时飘出一股浓浓的馨香，四处飘散开来。
黄芪从瓷瓶中倒出一粒带着光泽的红褐色药丸。
顾韵秀眉蹙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颗红褐色药丸，她立刻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不等她细想这感觉因何而来，黄芪已经将药丸吞入口中。
随后，黄芪取出一把短刀。
顾韵再次看向芮知力，用眼神询问他，师父要做什么？
芮知力却是摇了摇头。
就见黄芪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握刀，缓慢而认真地割破了右手手腕。
随即，一滴滴猩红的液体自他手腕落下，滴入三张符纸中。
顾韵正要起身，就见三张符纸猛地窜起飘至半空，其上的图案同时亮起。金红的光芒迅速扩散开来，瞬间将整片密林淹没。
不可避免的，顾韵三人同样被笼罩其中。
金红的光芒逐渐消失，那三张符纸同时落回地面，扑哧一声无火自燃，瞬间便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眼前的密林好似定格的画面突然打开了播放键，瞬间苏醒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嗡嗡咿咿的虫鸣声，潺潺的流水声，咚咚的砍树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同时涌入三人耳中。
顾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却见身前的黄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装入背包中，再颤颤巍巍地起身背在背上。
顾韵和芮知力同时站起来要去抢他背上的背包。
黄芪身体一晃轻轻地避开。
同时，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从他口中溢出：“力力，你好好服侍顾公子就好！爹有的是力气，这点儿行李算什么？
“只要能寻到圣药，救活咱们的族人，再治好顾公子的哑疾，你们顺利地生下一儿半女。
“我和你娘就是立时死了，也能瞑目了。”
顾韵再次瞪大眼睛，眼前这老人哪里还是和蔼慈祥的黄芪？这就是被纨绔公子哥奴役来的可怜老人嘛。
芮知力瞬间入戏，轻擦一把眼泪，立时就成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低声道：“我知道了，爹！顾公子，来，我扶着您！”
他的声音娇媚动听，却带着些不自知的愁苦。
黄芪看向顾韵：“顾公子，前方就是您要去的南柯城，老头子这就给你们带路。”
顾韵冷下脸来，微微点了点头。
芮知力挽上顾韵的胳膊，恭顺且娇羞地低头向前走。
黄芪回头，最后看一眼顾韵和芮知力，缓缓转身，一瘸一拐步入密林深处。
顾韵和芮知力两人快速跟上，脚步不稳，好似十分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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