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各有心思（4）

　　孙苏合扶着栏杆，神思不属地一步一步慢慢趟下楼梯。成功救回蔡勋如，圆满解决了这个事件，这本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孙苏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熊的受伤让他心疼不已，只要一想起来就感到心尖发颤发酸，恼人的烦闷硬生生地顶在胸口，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除此之外，他心中更有一股怒火，就好像灰烬中的火焰一样阴沉地燃烧着。孙苏合恼怒的不是蔡勋如，甚至不是车柏元，他恼怒的是他自己，还有艾丽丝。

　　他心里自责地想着：蔡勋如和车柏元虽然客观上导致了小熊强行催动天灾本质以至于受伤至此，但是这并不是他们有意为之。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愚蠢和自负的话，这个结果完全可以避免。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孙苏合。

　　自己这些日子太过顺遂了，虽然波澜重重，但是每每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即使是和高手交锋，明里暗里也能占一些上风，心中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丝自负和骄纵来。

　　像今天这件事，只要谨慎一点请艾丽丝陪着一起出门，哪里会弄成这样？可是自己那时候愚蠢地想着：反正就在附近，又多是人多的地方，难道他们还敢明目张胆地当街动手不成？至不济，自己逃回家中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就算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有个万一，茅哥总不会那么绝情地坐视不管。

　　可是真正的结果却是自己无能为力地看着小熊卷入了这件事情之中，差点酿成大错。孙苏合重新清晰地意识到，面对高手的时候，自己依然不堪一击，甚至是一个拖后腿的累赘。

　　还有，还有艾丽丝，这个混蛋，她是故意的。

　　孙苏合心烦恼燥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已经下了楼梯，他双目无神地晃荡着，甚至没有注意到一直等在楼梯附近的艾丽丝。

　　啪，艾丽丝在孙苏合耳边打了个响指将他叫住。“愁眉苦脸的，你有话想和我说吧。”

　　孙苏合赌气地侧过头去，不想去理艾丽丝。他心里非常矛盾，他其实知道艾丽丝在这件事情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好意，但这份好意他实在不敢苟同。

　　艾丽丝拉住孙苏合的手将他拽到书房，“来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一谈。”

　　两人在书房里坐下，孙苏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他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艾丽丝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按在孙苏合脸颊上，强行在他紧绷的脸上推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干嘛啊。”孙苏合没好气地伸手将艾丽丝的双手拂开。

　　“不要闹别扭了，跟个女孩子一样。还在气我没有拦住小熊这件事？小熊可比你想的要聪明多了，就算我拦住她不让她开门看到你们僵持的情况，她自己也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大概。”

　　“我知道。我想过，的确你拦不拦小熊结果都是一样。”孙苏合看着艾丽丝，神情复杂地说道，“我生气的是，你其实早就已经预想到这一幕了对吗？是在什么时候？是我准备去超市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

　　艾丽丝双手一摊，“拜托，是你自己要去，怎么能怪我？”

　　孙苏合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点醒我，拦住我，或者和我一起去，可是你选择了顺水推舟。不要说这些没有意思的话了，我是孙苏合，你是孙苏合，我会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吗？”

　　艾丽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这样做。我承认，我确实早就隐隐约约地想见了这种情况。我也承认，我想藉此来锤炼你，磨去你心中一些过于柔软的地方，磨去一些太过理想化的天真。”

　　“那你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搞这种手段。”

　　“我说你就会听吗？”

　　孙苏合沉默片刻，不得不坦然承认，“不会。”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计较得失，分清取舍，就以这次来说，你又想救蔡勋如，又不想小熊受伤，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很残酷，但你必须学会从中作出选择。”

　　艾丽丝双手按在孙苏合的肩上，用额头抵着额头轻声说道：“你把错误过度地归咎于自己，不断苛责自我，只是为了逃避这个你不愿接受的现实。就算那时我和你一同出去，那又能怎么样？我们遇到车柏元和蔡勋如之后，有我在，固然能保证我们两人的安全。但是能救得了蔡勋如吗？不动手就救不了他，可是一动手，他更是必死无疑。要想无伤地救下他，现在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唯一的解。”

　　艾丽丝说着叹了口气，“哎，你太心软了，谁也不想伤害，最后只能伤害自己。其实你肯生我的气，我还是挺高兴的。但是这也是因为你心里下意识地觉得我也是孙苏合的缘故。换作我不是孙苏合，你恐怕就不会生我的气了，只会更加痛苦地苛责自己。”

　　“你想踏足方外，你想见识更多这个世界的真相，你就肯定会遇到比这残酷千倍百倍的抉择时刻。所以我必须事先给你打打预防针，以免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把自己伤得血肉模糊。”

　　孙苏合倍感纠结地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明白取舍选择的意思。只要丢掉负累就可以轻装上阵，就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身体不受伤，心难道不会后悔吗？我宁可遍体鳞伤地努力一试，去求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也不想轻松地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选择。我知道这很任性，很贪心，很不可理喻，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你不是说过吗？在得失计较中，只要自己变得够强就不需要那么痛苦地作出取舍了。”

　　艾丽丝忽然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说什么也是白说。”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你的好意不是我想要的好，我不喜欢这种安排。”孙苏合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是艾丽丝和孙苏合第一次对一件事情产生如此巨大的分歧。即使“我”和“我”也难以达到互相理解。他们心中都隐隐感觉到，或许两人的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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