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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Chapter 24


建宁市化工厂保管处值班室。

        午夜两点。

        窗外黑暗无边无际草丛中传来长长短短的虫鸣。

        值班员坐在监控前头一点点地打着瞌睡。正困意朦胧时突然头顶灯泡发出电流负荷的滋啦声,闪烁几下灭了。

        “哎?”值班员倏而醒来只见眼前一片黑暗,条件反射起身回头:“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片煞白从他眼底余光中划过,幽灵般隐进了黑暗里。

        “……”

        值班员才刚高中毕业,平时是个胆子不大有点邋遢的毛头小子,这下当场就呆住了,竟然还下意识地想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紧接着头皮“嗡!”地一炸,全身上下冷汗刷地冒出来:“谁……”

        一只冰凉的手怔悄无声息贴在了他后脖子上。

        “啊啊啊鬼啊”

        那只手干净利落一敲值班员的惨叫登时销声匿迹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楚慈面无表情甩甩手,整理了下白大褂衣襟把那差点吓尿了的值班员扶到椅子上摆出个睡觉的姿势,然后从他裤袋里摸出了一大串门卡。

        化学材料储藏控制室门卡嘀的一声,玻璃门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滑开了。

        这个时候巡夜的不在换岗的没来可以说是最安全的时候黑寂寂的仓库空无一人。楚慈轻车熟路穿过成排的化学试剂原料储存罐,拧亮手电,顺着每个储存罐下的标签逐一仔细往下搜寻。

        “……r6平衡型催化剂,甲醇……邻氯苯甲醛。”

        楚慈停住脚步,站在一只大半人高的储存罐前。

        他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手拿着手电,光束在黑暗中微微颤动,让侧脸晦暗不明。站了足足一根烟工夫,楚慈才苏醒过来似的,深深吸了口气,上前半步蹲在放料管处,用牙咬着手电,从口袋里拿出了测试盒等物。

        然而,正当他指尖触到放料管那一瞬间,突然裤兜手机狂震,摸出一看,来电显示让他愣了愣。

        导师?

        他导师是个经常彻夜泡实验室的工作狂人,半夜三更打电话问数据是常事,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巧,正正好掐在了这个时间点上。当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楚慈刚要挂断来电,突然只听仓库大门口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

        “谁在那里?!”

        “!”

        咣当几声瓶罐撞倒的动静在黑夜中响亮得刺耳,来人了?!

        楚慈啪地关了手电,仓促间按到了接听,手机啪嗒落地!

        顷刻间电话接通,屏幕亮起,开始通话计时。楚慈瞳孔紧缩,伸手就要去抓起手机摁断通话但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这短短眨眼间,来人的脚步已经觅声而至,从身后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

        楚慈那口气硬生生卡在胸腔,猛一回头,刹那间与那人来了个眼对眼。

        红绿灯不断闪烁,喧闹、喇叭、刺耳的刹车此起彼伏,行人匆匆穿过街道。

        建宁市上空阴云密布,空气沉重潮湿,充斥着淡淡的泥土咸腥。

        雨季要来了。

        “喂,你没事吧?”

        手机对面静默片刻,大概有点意外,随即传来江停冷淡平稳的回答:“没事。”

        严峫站在办公室窗台前,注视着远处阴霾的天穹,玻璃倒映出他半边硬朗又疲惫的面孔。

        “被你说中了,”他道,“胡伟胜死了。”

        江停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只“嗯”了一声。

        严峫问:“你不问怎么死的,谁杀的?”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杀死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种办法,唯独已经死亡这个事实不可改变。想要胡伟胜的命的对象非常清晰,追究其作案手段不是当前的重点。”

        严峫说:“你怎么不去成佛呢?”

        江停没有对这个毫无笑点的玩笑做出任何表示,甚至连礼节性的呵呵两声都没有,直截了当问:“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严峫穿过办公室,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外看。大厅里所有人都坐在电脑前忙碌,物证中心高解析出的“三春花事”监控录像已经拿回来了,市局从辖区分局及派出所抽调了几十名视侦人员,正夜以继日的进行追查。

        “昨晚你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长时间,”严峫突然毫无征兆地说,“我觉得我应该明白了你的提示。”

        “……”

        “三春花事内根本没有我们的目标蓝货,也就是说,警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重点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如果胡伟胜能随时从上家处拿到蓝货的话,他根本没必要把那一小袋东西珍而重之地藏在天台上,还藏了那么久,甚至到了连密封袋上标签字迹都开始褪色的地步。”

        “那袋毒品是他从别处得到的。”严峫继续道,“三春花事不是令他被人灭口的关键,那袋毒品才是。”

        手机对面传来模糊的脚步声,杨媚极有特点的略为沙哑又富有风情的声音放得很轻,喊了声:“江哥。”

        江停捂住手机下端,回了句什么,应该是“先放这,等会”。

        “什么东西?”严峫敏感地问。

        江停回答:“午饭。”

        严峫:“……”

        “昨天晚上在夜店里洒的那些钞票,共计六万整,是杨媚的钱,记得从办案经费里报销。”

        严峫不可思议道:“咱俩刚同生共死过一次,你没有任何感慨要发表,就光记得钱吗?”

        “要是不为了钱,冯宇光不会死,胡伟胜不会被灭口,这世上没有人贩毒,全球犯罪率至少能下降80。所以钱是很重要的。顺便说一句,”江停懒洋洋道:“我跟你那不叫同生共死,叫出手救人。”

        严峫额角青筋直跳。

        “别忘了报销,”江停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严哥!”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传来马翔的喊声:“省厅专家到了,吕局催你赶紧办事儿!”

        严峫回过神来:“知道了,等等!”

        他思考良久,走回到窗前,快速拨了个号码。不出所料接通得很快,刚响到第三声对面就传来一声杀气四溢的:“喂!”

        “喂,爸。”严峫抢在对面开始骂人前压低声音道,“帮我个忙。”

        建宁市公安局,小会议室。

        严峫推门而入,整个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长桌最前是本市的公安系统一把手吕局,胖乎乎好似一尊毫无威胁的弥勒佛,正聚精会神地垂目端坐右手边是除魏尧之外的两位副局长、几位支队长及技侦、法医主任等,左手边则是三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应该是省厅下来的专家。

        “昨晚十二点二十分,在押嫌疑人胡伟胜突然主动要求交代情况,通过看守民警反映到刑侦支队,引起了高度重视。十二点半,胡伟胜称毒瘾发作,要求用毒品交换情报,经由刑侦支队高盼青等人反映至副局长魏尧处,魏副局批了两支药用吗啡。”

        尽管满会议室的目光纷纷投射而来,但严峫好似全然不见,也没有打断苟利的发言,轻手轻脚拉开转椅坐了下去,随即飞快地与首位上的吕局长对了个眼色。

        “法医处的规定是药用吗啡必须由主任法医亲自开柜取用,钥匙及签字都在主任法医手里但昨晚市局有个临时紧急行动,我随队外勤,离开了法医处。”苟利吸了口气,说:“当时情况非常紧张,胡伟胜是刑侦队攻坚了很久的重要目标,具有极强的反侦察反审讯能力。为了获得犯人的配合及线索,魏局做了特殊申请,从禁毒支队缴获的备案精神类药物中紧急调取了一支二乙酰吗啡。”

        二乙酰吗啡,海洛因。

        谁能想到,区区一支海洛因,就把老毒虫胡伟胜给送上了绝路?

        省厅专家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为首那名中年人开口问:“昨天晚上你跟的是什么行动?”

        苟利投来求助的目光,秦川咳了一声,插话道:“胡伟胜交代颐和路三春花事是其贩毒的上游渠道,因此我局临时策划了一次渗透,严副支队长和苟主任都出了外勤。”

        “哦,”中年人不愠不火地,“那行动结果如何?”

        秦川说:“已抓获涉嫌贩毒者三名……”

        “证物搜出来多少,各类毒品及违禁药物共多少克?”

        “……”

        “有五零二案被害人所服用的新型精神类药物吗?能确定跟本案的案情有关吗?”

        秦川微噎。

        “所以,”中年人总结说,“建宁市局刑侦副支、禁毒副支、法医主任等联手完成的渗透搜查,几乎没取得什么成果,反而把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胡伟胜弄死了。”

        这话说得跟胡伟胜是被建宁市局故意弄死灭口的一般,会议室中当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秦川面色不愉,刚要发言就突然被人一按,只见是方正弘。

        “陈处说的有道理。”方正弘先肯定了一句,他脸色蜡黄蜡黄的,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我们一定立刻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件展开调查,逐一隔离问询所有相关人员,以及着手安排尸检。目前五零二案件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展,我们会尽快对省厅做出答复。”

        方正弘不愧是老一辈人,说话就是圆滑有台阶,然而陈处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调查?不用了。”陈处硬邦邦道:“严格点说,你局法医主任也能算胡伟胜死亡事件的责任人之一,为了避嫌,就一并隔离吧!”

        苟利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省厅技术人员将负责胡伟胜的尸体解剖,另外魏尧副局长等人,将被专案组隔离问询。这个案子省厅点名关注了那么久,你们却迟迟无法取得进展,甚至现在重要嫌疑犯还死了,死在了公安局!这里面是有误会也好,失误也好,我们都决不允许任何见不得人的秘密藏在堂堂的市公安局里!”

        陈处的话掷地有声,回音不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魏副局关于紧急调用二乙酰吗啡的申请,是我批准的,”突然从首座上传来一道慢吞吞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吕局慈眉善目地端起保温杯,那姿势活像是双手合十,皮革转椅正在他的大屁股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严峫竖起案卷作为遮挡,偷偷比了个的手势,吕局几乎不见地点了点头。

        陈处问:“所以?”

        他没注意到底下广大支队长及主任们纷纷露出了得救般的目光。

        “所以咱们这个流程呢,流程是没有问题的。但胡伟胜呢又确实是死了。既然他死了,那么我们就需要在公正、严谨、客观、高效的基础上,详细调查,去伪存真,实事求是力求还原他死亡的真相,以及尽早呢,将我们支队的工作,我们法医的工作,我们市局的工作,给还原到一个正常的轨道上来。……”

        陈处几次想打断,都被弥勒佛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犹如背书般波澜不惊,又如内功高手般风雨不透的叙述给堵回去了。

        弥勒佛说:

        “我们现在调查工作的重点,不光是市局,同时包括省厅,我们都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我们知道根据长期禁毒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像胡伟胜这样的重度成瘾者,因为一支二乙酰吗啡而吸毒过量或造成过敏的可能性不大但秉承实事求是的办案精神呢,我们又必须承认,即便可能性非常非常小,事实存在的基础就不能说是完全没有……”

        “等等,等等,”陈处再也忍无可忍了,强行打断了般若波罗蜜大悲咒:“吕局,您的意思是胡伟胜是自己吸毒过敏吸死的?!”

        吕局肯定道:“是不能排除这种猜测。”

        “胡……”从口型看陈处应该是硬生生咽下了胡说八道四个字,噎得差点没喘上气来:“胡乱揣测!这不可能!”

        但吕局完全不恼,甚至连一点不愉快的表示都没有,还是非常的可亲。

        “年轻人,这话就不对了,任何事的可能性都是有的。比方说现在社会普遍认为资深吸毒者对毒品的耐受能力非常强,但实际上每年吸毒致死的人群中,吗啡类成瘾者对苯丙胺化合物过敏、新式精神类药物成瘾者对吗啡类毒品过敏、以及更严重的,吸毒者对毒品添加成分比方说冰冻剂、电池酸等严重过敏,造成休克、心衰以至于死亡的案例,正呈每年逐步递增的趋势大幅上涨。你知道去年建宁市吸毒过敏致死的官方统计数据是多少吗?”

        陈处:“……”

        全场一片肃静。

        三位省厅专家做梦都没想到弥勒佛能开口不带起伏、不带喘气地秃噜出这一长篇来,都已经惊呆了。

        “五百零九名,相对前年同期增长幅度达到1172。”吕局循循善诱道。

        他话音微顿,突然只听会议室里手机叮当一响。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严峫看了眼自己刚来的手机短信,随即抬头迎上吕局征询的目光,简短地做了他今天踏进会议室以来的首次发言:

        “搞定。”

        陈处:“???”

        来电铃声平地炸起,陈处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赫然是省委刘厅。

        “所以说,在五零二案件完全破获前任何拖延侦破行动的内部调查都应在不影响市局工作即以市局自查为主省厅监督为辅的前提下进行,这点我完全赞同刘厅的意见。”弥勒佛以他正常发言的四倍加速飞快说完了以上长句后,微微一笑:“接电话吧,陈处。”

        陈处莫名其妙拿起手机,边起身往外走,边接通了来电:“喂刘老,您是……是是,建宁市公安局嫌疑人非正常死亡……”

        声音顺着走廊渐渐远去,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两分钟后,门再次打开,陈处铁青着脸瞪着吕局:

        “你故意拖延时间?!”

        吕局呵呵一笑,十分慈祥。

        一名省厅下来的专家轻声问:“怎么回事,老陈?”

        陈处指着吕局说不出话,简直没脾气了,半晌才忿忿道:“刘厅刚打电话来,让市局暂时不中断对五零二案件的侦破工作,魏尧等人的情况和胡伟胜的尸检也让市局自己做,我们负责监督就行!”

        “啊?”其他几人都愣了。

        陈处视线一转,准确盯向了会议桌的最角落。那目光就像最严苛的教导主任盯着打小抄的作弊考生,冷冰冰哼道:“严峫?”

        “……”

        “你就是建宁煤矿首富家那个跑来当刑警的严副支队长?”

        严峫还是没有吱声。

        “听好了,”陈处冷冷道,“我不管你爸跟刘厅是什么交情,也不管你家纳多少税,扶持了多少招商项目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们刑侦队,只要五零二案出了任何猫腻,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混不进公安队伍!”

        砰一声巨响,陈处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人人面面相觑,呼吸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严峫咳了一声,缓缓道:

        “这个,我声明一下。我们家早不是首富了,去年被搞互联网金融的超了。”

        所有人:“………………”

        吕局费劲地按着扶手站起身,肃穆道:“散会。”

        市局刑侦大楼前人来人往,吕局夹着公文包走出正门,肥胖的身体微微半侧着,一只手在空中随着说话小幅度摇晃,仿佛初中校长对同学们做早操训话:

        “……经手过那支二乙酰吗啡的人,全部约谈、做痕检,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胡伟胜因毒品添加剂过敏致死的可能性非常大小苟立刻安排做尸检,小严呢,老魏给你的72个小时破案时限还是在的,至于物证中心回来的监控视频”

        “明白,”严峫简短道,“一定抓紧。”

        吕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老魏的事情,多亏你了。”

        严峫说:“大家都是为了跳过一切不必要的程序尽快破案罢了,是我们支队应当感谢吕局您的信任。”

        吕局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没有信任,没有信任。”

        严峫:“……”

        吕局拍拍严峫的肩,和蔼道:“要是最后查出来跟老魏有关系,监狱高墙不是高墙内监狱那几堵水泥墙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哈哈哈”

        严峫嘴角不住抽动,只见吕局摆摆手,气定神闲地走下台阶,钻进等待良久的红旗轿车,随即向省厅方向呼啸而去。

        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建宁市抵御犯罪的铜墙铁壁是用人民警察们砌成的。

        此话诚然不虚。

        严峫目送红旗轿车消失在市局大门外,简直哭笑不得。

        他呆了片刻,摸出烟盒,想抽根烟整理下思路,再回办公室去找人急审那几个至今还以为自己是“容留卖淫”进来的毒贩但正点着打火机,突然街对面传来“哔!哔!”两声响亮的车喇叭。

        谁不认得马王爷几只眼,敢在建宁第一江湖势力的大门前嚣张?

        严峫一抬头,视线穿过铁门,只见街边赫然停着辆熟悉的银色大奔。

        杨媚?

        哪怕以非常严格的标准来看,杨媚都算是个逆袭励志型的白富美。

        建宁虽不比北上广,自古以来也是西南地区条件极其优越富裕的城市。而她在这样的城市中心商业地段开着,手下三四十个员工,当座驾,没事也挎个爱马仕香奈儿不论怎么看,都是这座城市的成功人士之一。

        但严峫无所畏惧。

        虽然他那张下海挂牌五万起的脸已经很久没洗了,胡渣也星星点点穿透了英俊的面皮,但他昨天卧底去夜店的行头还没换,手上那个限量的表和脚上那双定制的鞋,还是给了他在杨媚面前睥睨众生的底气。

        尽管他一时半刻也没闹清为什么自己需要这种底气。

        严峫清清嗓子,整整袖口,抬头挺胸如男模走秀般,迈着标准的台步横穿马路来到银色大奔前,先用食指关节叩叩车窗,然后矜持地打开了副驾门:

        “喂,市局门口不准”

        严峫高傲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没问题吧,”江停一手扶着方向盘,疑道:“你刚才走来跟孔雀开屏似的,差点被那辆警车给撞了。”

        严峫一回头。

        一辆警用依维柯急刹在红绿灯前,车窗里整整齐齐,如韭菜冒茬儿般探出十几个实习警,纷纷目瞪狗呆地望向严副支队长。

        “……”严峫一声不吭地坐进大奔副驾驶,砰地关上车门,浑然若无事发生:“你怎么来了?”

        这辆车贴着深色膜,几乎完全隔绝了外界,不甚宽敞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肩并肩挨着坐在一块儿,稍微倾斜身体就有可能蹭到彼此的肩膀。

        严峫耳朵有点发热,抬手搓了搓耳垂。

        江停从车门内侧拎出一只透明密封袋,说:“来给你送这个。”

        那里面赫然是一只微型蓝牙耳麦!

        严峫整张脸上的表情登时就从“???”变成了“!!!”

        如果他的心理活动具象化的话,那一定是惊涛骇浪电闪雷鸣,万箭齐发火树银花,整个人僵在了副驾驶上,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足足好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字来。

        把耳麦弄出来只有两种方式,一是走上面:洗胃,二是走下面:排泄。当然不论哪种都会对微型耳麦这种精密电子设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坏,而且人也不会感到很舒服,更具体更生动的画面就不用去想象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江停是如何把耳麦弄出来的呢?

        严峫的目光不受控制,从江停淡红色的嘴唇上,移到大腿间,然后回到嘴唇上,再移到大腿间……如此几个来回后,他终于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口气,强行将所有画面逐出脑海。

        然后他在江停越来越狐疑的注视中,指了指耳麦,鼓起勇气问:

        “怎么拿到的,从上面,还是下面?”

        “……”江停莫名其妙:“算下面吧,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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