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被调戏了, 妈的。
这是叶橙的第一反应。
被一个小自己许多的高中生调戏，原来是这种感觉。
随后，他滋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
宛如打开了某个开关, 这种想法愈演愈烈。
陆潇这家伙，不会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吧？
不说有多喜欢, 好感起码是骗不了人的。
叶橙在走廊上站了很久, 一动不动。
对于青少年的教育和对于荷尔蒙的渴望，再次在他的脑子里打架打成了一片。
陆潇支着下巴, 隔着玻璃窗望着他, 眼睛亮晶晶。
那人就那么冷冷清清地伫立在原地，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眉头紧锁, 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是自己给他增添烦恼了吗？
应该是。
陆潇勾了勾唇角，无所谓地想。
那就烦恼着吧。
为了他头疼，也好过他独自头疼。
-
没过几天，运动会就拉开了序幕。
十月底正是南都说热不热, 说冷不冷的季节。
一时太阳晒得人满头大汗, 一时秋风瑟瑟。
学生们都换上了长袖的秋季校服，红黑白三色, 铭牌别在最外面。
有了外套的遮盖，大家通常会在里面穿自己喜欢的短袖。
热得时候就脱掉校服, 把袖口绕一圈围在腰上，很多人喜欢这么干。
那些腿长的男生女生，还会把裤脚卷上去几道，费尽心力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体育部一大早就开始号召集合，各个班的体育委都提前去了操场。
二十班的学生来到自己班级的看台，吵吵闹闹地坐下来。
叶橙叫了几个男生过来帮忙, 从教室里搬了两张桌子，放在二十班的班牌后面。
班牌是蒋进花了一天时间设计的，本来弄个漫画上去就差不多了，硬是被他整了个梵高风。
满满当当的向日葵张牙舞爪，嚣张无比地攀附在“二十班”三个大字上面。好似一群活泼青春的少年，倒是意外地符合他们班的风格。
生活委员用班
费买了两箱迈动，以及各种补充体力的士力架、巧克力、葡萄糖等小零食。
由于华旺春作为教导主任，要去主席台上主持开幕，所以叶橙只能肩负起管理班级的责任。
他一边拿着花名册点名，一边安排走方阵的人集合。
还有十分钟，方阵队伍就要入场了。
上午的太阳渐渐升高，气温也随之上来了不少。
塑胶跑道散发着一股呛人的怪味，操场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每个班委说话都靠吼，半天下来嗓子都喊哑了。
“国旗班的马上到主席台来！国旗班的马上到主席台来！”
“十一班的方阵队伍名单少人，麻烦尽快补齐！”
“请华旺春老师来主席台一下！”
全校广播里不断播放着各种消息，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叶橙处理完琐事后，就暂时把班级交给了生活委员，自己随着方阵队一起走了。
谭晓琪报了女子一千五长跑，和他并肩站在主席台下面等待。
头顶上传来主持人陈词滥调又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和煦的秋风吹拂着我们的脸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我们相聚在这里迎接十三中第六十八届运动会……”
谭晓琪热得用手拼命扇风，问叶橙道：“橙哥，潇哥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啊？”
“他是国旗班的，要走在最前面。”叶橙随口答道。
谭晓琪看了看他，试探地说：“你们这几天闹别扭了吗，好像都没见你和他说话。”
叶橙不自在地说：“座位隔得远，不方便而已。”
自从那天他被莫名其妙调戏之后，总感觉一见到陆潇就紧张，便有意不去主动找他。
陆潇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再时时刻刻都贴着他。只是偶尔有不会的题目，才会拿来找他请教。
谭晓琪说：“没吵架就好。那下午的篮球赛，你要不要去给他加油？”
今天下午是年级篮球对抗赛，陆潇运动会只报了跳远和篮球这两个项目。
叶橙想着，反正自己跑完三千
米之后也没什么事，于是点了点头道：“可以，到时候也叫上我们班其他的人。”
“好耶！我去给潇哥当啦啦队。”谭晓琪满脸期待地表示。
随着方阵入场，操场上不断传来拍照声，闪光灯一下接一下。
隔得老远，都能听见那群拍照的女生在议论。
“我靠，那个国旗班领头的好帅啊！”
“等会儿，放大点我看看，你刚才手太抖了。”
“这不是一哥吗，救命，你们都不知道他是领队吗。不愧是我们校草，帅吐了！”
谭晓琪刚下场，就听见旁边两个女生捂嘴尖叫。
“啊啊啊啊学长好帅！我能不能去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啊？”
“你去你去！不过我感觉他这种，应该挺花心的，看上去就贼招女的。”
“真的假的？听说他都没谈过女朋友哎，会不会还是处……”
两人蜷缩在一起笑闹。
谭晓琪听不下去了，叉腰道：“喂喂，你们高一的，跑到高二区域来做什么？”
“学姐，你别误会呀，我们是裁判。”其中一个短发女生说道。
另一个长头发撇了撇嘴：“好凶哦，来又怎么了。”
“呵呵，你们想要国旗班领队的联系方式？”谭晓琪斜眼看着她们道。
短头发立马激动了：“学姐，你认识他吗？可不可以帮忙介绍一下啊？”
谭晓琪冷笑道：“死了这条心吧，他有对象了。”
“怎么可能？后勤部的说他是单身好不好。”短头发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谭晓琪嗤笑：“小妹妹，你们还是太嫩了点儿。等着瞧吧，下午篮球赛，他对象会来给他加油的。”
她得意地一甩鼻孔，扬着头走开了。
两个女生：
“……什么玩意儿，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无语。”
整个上午，叶橙都在跑来跑去。
忙着给运动员递水、给主席台递交稿子。
原本定的是他写，但他实在是没空想，便交给了于坤写。
当播音员念出来的刹那，整个二
十班哄堂大笑。
正在远处沙坑跳远的陆潇，差点没两眼一黑晕过去。
播音员慷慨激昂地念道：“致二十班第二帅的校草陆潇，这里我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是第二帅呢，因为……因为我心里的第一帅另有其人，他的数学成绩比我好……所以我认为他是第一帅。”
她的声音逐渐从坚定变得不确定，但出于职业操守，还是硬着头皮读了下去。
“第二帅的校草陆潇，你的眼睛如同黑漆漆的四氧化三铁，你的头发如同漫天飞舞的……二氧化碳，你的长腿如同食堂后面最高的那两棵水杉树。愿你……愿你一跃而就，愿你飞黄腾达，愿你跨过沙坑的……鸿沟。”
播音员实在是读不下去了，小声吐槽道：“这就是理科班写的稿子吗？这么狗屁不通的吗？”
她忘了还没离开麦，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操场。
操场上一片大笑。
同伴满脸惊恐地看着她，远处华旺春正迈着小短腿跑向主席台。
沙坑边的裁判快笑晕过去了，捂着岔气的胸口，象征性地吹了声哨道：“24号，陆潇。加油，愿你跨过沙坑的鸿沟！”
噗——
围观的人纷纷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
陆潇捏了捏拳头，关节劈啪作响。
——他们班的稿子是叶橙负责的。
可以啊，敢情是在整他呢。
谁怕谁，下午他还得跑三千米呢。
到时候走着瞧。
陆潇果断助跑起跳，矫健的身影飞了出去。
果然，这一跃，成功地越过了沙坑的鸿沟。
带起的飞沙漫天散落，一次定胜负。
众人鼓掌叫好，裁判连连点头道：“看来冠军是稳了，二十班确实人才济济啊。”
经过一上午的拼搏，他们班一共拿了两个决赛第一，两个小组赛第一，以及五个第二和第三。
总体来说，成绩非常可观。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橙刻意少吃了一点。
下午第一个项目就是三千米，吃太多不容易消化。
对比其他时长较短的项目来说，三千米是个大项目。
因此在开跑之前，跑道两侧已经聚集了许多人，给自己班上的加油。
二十班几乎全体出动，举着彩带花球和充气手持棒，哨子吹得呜呜响。
“班长，李俊晓，加油！！”谭晓琪带头喊道。
其他人纷纷大喊：“班长加油！李俊晓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叶橙站在起点，却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陆潇。
他已经热身过了，贴着号码牌的短袖微微汗湿，在原地再次活动了几下手腕和脚腕。
旁边一个黄毛哥们儿对他说道：“你是叶橙吧？待会儿一起跑吗？”
漫长的七圈半，大家往往都会找个速度差不多的跟着跑。
他心里思忖，年级第一能有什么体育优势，八成是赶鸭子上架来凑数的罢了。
因为学校有参赛名额的要求，所以每个班都心照不宣地派了两个人上。一个负责正儿八经跑的，另一个大概率是来浑水摸鱼的。
二十班谁负责浑水摸鱼，结果一目了然。
黄毛指了指另一边穿短裤的男生，说：“那家伙是体育生，来破纪录的。妈的，我可不想和他一起。”
“你一般用时多久？”叶橙问他道。
他回答说：“十五分钟以内吧。”
叶橙：“……”你这也太慢了，兄弟。
他真诚地建议道：“不如你去找李俊晓，就是3跑道那个。”
那家伙才是真正来浑水摸鱼的。
黄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只好转身去找李俊晓了。
“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随着裁判一声枪响，位于起点的运动员全都冲了出去。
长跑不像短跑那么刺激带劲，刚开始大家都没有太用力，只有那个体育生遥遥领先。
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黄毛以为是“混子”的叶橙。
过道两旁传来铺天盖地的加油助威，各个班级的口号混在一起，几乎听不清楚。
“一班一班，非同一般！”
“五班五班，齐心协力，共创佳绩！”
……
第一圈过后，名次没有发生改变。
叶橙和第一名咬的很紧，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是一个冲刺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策略很明显：前面几圈先跟跑，最后一圈试着超上去。
但这次的跟跑并不很轻松。
作为体育生，那人已经习惯刚开始就保持比较快的速度，后面的一群人根本跟不上，就算跟上了到最后也没有体力超过他了。
因此，第三名和他俩之间隔了快半个操场。
第二圈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足足领先跑在最后的黄毛一整圈了。
黄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叶橙从他身边跑过去。
他秀气的脸蛋微微发红，保持着鼻子均匀呼吸，看上去并不像很吃力的样子。
每当他们经过人群围聚地时，大家都不遗余力地加油打气。
跑到最后一圈时，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响起。
“致二十班最漂亮的班长叶橙，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深深地为你着迷……咳咳，宝，我今天中午吃面了，吃的什么面？想、想见你一面……”
从那个“宝”字出来的时候，叶橙就踉跄了一下。
播音员颤抖着继续说道：“当你在跑道上飞驰的时候，如同一头自由自在奔跑在丛林的小鹿。”
听起来似乎终于正常了，然而下一秒。
“你跑的不是普通的路，而是通往我心里的路……”
叶橙的脚一崴，差点摔倒。
跑道外的笑声大的震耳欲聋。
他往主席台上看去，陆潇正急匆匆地跑下来，身后追着华旺春。
……
叶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暂时忍住笑意，朝着前面追了上去。
这个智障东西，他真是服了。
他紧紧地跟了第一名七圈，但那个体育生确实很厉害，直到最后半圈，竟然还有惊人的爆发力。
他提速的瞬间，叶橙也提速冲刺了。
两人同时冲向终点，最终，在近乎一前一后的状态下抵达红线。
体育生的胸口先碰到线。
围观的众人欢呼着一拥而上，给他们捏肩膀放松身体。
体育生喘着气
，对叶橙比了个大拇指：“兄弟，强啊，这个学校没几个人能赶上我的。”
叶橙最后那下冲刺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满头大汗地对他点头示意，撑着膝盖喘个不停。
谭晓琪疯狂叫喊：“银牌，很棒了班长！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恐怖，他从入学以来，一直是全校记录的保持者。”
蒋进也吼道：“橙哥你是我的神！捏妈学习学习好，体育体育强，呜呜呜我好爱你！”
叶橙休息了一会儿，喝了别人递过来的葡萄糖，才算缓了过来。
不远处，陆潇正往这边走过来，左边耳朵红了一片，估计是被华旺春揪的。
叶橙好笑地看着他，刚要举步走过去，却突然站立不稳，身体歪了歪。
旁边几人发出惊呼声，想伸手去扶他。
陆潇眼疾手快，三两步上前抢先扶住他，皱眉道：“怎么了？”
“嘶。”叶橙这才感到脚腕处传来的痛楚，是那种连着筋的痛。
动一下都疼得刺骨。
刚才跑得太快，已经有些麻痹了。
他单手扶着陆潇的手臂道：“好像扭了一下。”
蒋进过来帮忙查看：“是刚才跑步的时候扭伤的吗？快去医务室看看吧。”
叶橙把裤腿拎起来一点，右脚脚踝已经肿起了一小块。
“天哪，都红了，得赶紧去医务室。”谭晓琪着急道。
叶橙张了张嘴，刚想说你们谁帮我去把班牌拿来，拄着方便走路一点。
忽然，陆潇弯下腰，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当着众人的面把他背了起来。
一连串动作快得连叶橙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陆潇的背上了。
其他人全部都看傻了。
陆潇稳稳地托住他的腿，转身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叶橙整个人都愣住了。
谭晓琪呆了两秒，慌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我操……我操！潇哥男友力爆棚了啊啊啊！”她使劲儿摇晃着身边的蒋进，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是我配看的吗？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的吗？！我的天，他背得好
man好轻松啊，救命救命救命！”
蒋进午饭都要被她晃吐出来了，不满道：“我正准备陪橙哥去医务室呢，话说潇哥是不是忘了自己有篮球比赛啊？我要不还是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
他正要掏出手机，谭晓琪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发出响亮的脆响。
“你有病啊，当什么电灯泡。”她振振有词道，“篮球比赛四点才开始，还早呢，别打扰小情侣。”
蒋进：“……”
-
叶橙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高中生当众背着走。
而且他还控制不住地脸红了，红得一塌糊涂。
陆潇的肩背宽阔而结实，他的手虚虚地攀附着对方，隐约能感受到肌肉线条。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t恤，后背被汗水打湿了些许。
碎发半遮住后脖颈，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橙花气味，还是用了他送的香水。
叶橙盯着他的衣领发怔，不敢和他贴得太近，突然间摇晃了一下。
他一惊，赶紧用手环上去。
陆潇后背僵了僵，随即恢复正常。
叶橙也不好再把手撤回来，好像显得自己多心虚似的，便保持着搂住他脖子的姿势，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扶着我就行了。”
“你能下地走？”陆潇问道。
叶橙说：“应该能。”
他以为这样对方就会把他放下来了。
谁知，陆潇说：“哦，但我想背你。”
叶橙噎住了。
勾着他肩膀的手臂慢慢变得不自然起来，他一度觉得手很酸痛，但偏偏不能挪开。
不仅不能挪开，还动弹不得，像被下了定身咒。
他不是没被陆潇背过，只是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以前他喝多了，陆潇背着他慢慢地走在梧桐树下。
夜色如水，他把脸靠在那片后背上，有一种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的安心。
小孩子只有在爸爸的背上，才会有这种感觉。
而在陆潇身上，他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可是
此刻，他的心情是紧张的，是犹豫的。
伴随着一丝独属的青涩感。
不管是不同于西装的t恤，还是周遭陌生的校园环境，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不是他记忆里的陆潇。
可吸引力不分时间和空间，无论哪一个陆潇，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叶橙缓慢地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靠在他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上。
有点硌得慌，但依旧很有安全感。
陆潇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却没有说什么，就那么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医务室距离操场并不远，没过几分钟，两人就到了。
进了门，陆潇小心地将他放在椅子上。
明明热得出了一身汗，有个人贴在自己背后并不舒服，但叶橙松开手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是涌起几分失望。
好像舍不得一样。
“王医生，他脚崴到了，麻烦你帮他看看。”
见医生弯腰去卷叶橙的裤子，陆潇出声道。
高一的时候，他三天两头往医务室跑。
要么打架受伤进来上药，要么央求医生给他开个肚子痛的病假，因此王医生跟他算是半个熟人。
当然，陆潇也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坑自己的。
在病假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痛经”，他看也没看就交给了班主任，结果当场被拎到了办公室罚站。
王医生扫了他一眼：“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还做上好人好事了。”
“我们是……”陆潇卡了一下，“好朋友，不是什么好人好事。”
叶橙抬头看了他一眼。
王医生嘲笑道：“还好朋友呢，你们在玩过家家吗。”
他随手捏了几下叶橙的脚腕，疼得他叫了一声。
陆潇急了：“你轻点啊，哪有这么捏的！”
“你这小孩儿也太不耐痛了，”王医生嫌弃地看了看叶橙，说，“没什么大问题，扭了下筋而已，拿云南白药喷几下就行了。”
他起身去柜子里翻找，碎碎念道：“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娇贵了……咦，我的喷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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