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月溅星河19妈妈是别人的妈妈了。
彤妹进了方清源屋子, 叹口气:“我听他们吵架哩,云云说绝交了,看起来不像是男朋友哦, 你是不是搞错了?”
方清源微怔。
彤妹又叹了口气:“你们这样我都不习惯了。”
一转头,发现云潆蹬蹬蹬往这里来,彤妹赶紧避开, 叮嘱:“有什么好好讲, 你让让她。”
方清源把原本在看的手机一扣, 声音传出来:“现在我们来画眼线, 这个小猫眼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步啦,来, 拉开眼皮……”
他飞快地关掉声音。
云潆知道他的顾虑, 一般都是赖在窗边, 从不主动进来,现在却不管不顾跑进来,啪地往桌上放下木盒,连盒带镯退给他, 话说得狠:“我未婚夫不让我收别人的东西。”
方清源哑然无言。
盖子被震开一道缝,银镯的花纹隐在下面。
云潆等了三秒, 没等到他开口。
她不让自己泄露难过,腰杆挺得很直, 下巴高高扬起, 转身离开。
太阳晒得她后背发烫, 心口却发凉。
...
赖老师以为只有自己看出端倪, 小声问彤妹:“吵架了?”
谁知大家马上围过来,都觉得不对劲,你一句我一句, 总之就是——
两人以前那么好,怎么不讲话了?
云潆再去食堂吃饭,总是坐在最角落,方清源端着餐盘踌躇片刻,坐到了另外一边。
同事们滴溜溜瞧着,主动招呼:“云云老师,来跟我们一起嘛。”
小姑娘摇摇头,脑袋又转回去。
她想想又很难过,命令自己不许哭,狠狠扒完饭,先离开。
方清源风不动坐在那儿,吃完了,回屋,之前拆开的新书仍旧在那一页没变过,他把手机开起来,里头有个小姑娘兴致勃勃:“马上到圣诞节啦!今天我们来画圣诞妆嗷,首先做眼部打底,这一步非常重要,大家小本本记一下……”
视频里,女孩戴着麋鹿头箍,对着镜子扫眼影,下手很重,那么浮的红色在她眼皮上那么好看。
...
第二天,英卓没来上学。
寨子里有个别人家有电话,方清源打过去,人家叫来英卓阿嬷,阿嬷说:早晨去上学哩。
老人着急,以为孙女走丢了。
学校老师也急,方清源安排大家出去找,男老师不要紧,女老师要两两行动,怕出事。
彤妹立马拉住赖老师:“咱们一起哈!”
赖老师瞅瞅方校长,点点头,没给云潆反驳的机会,两个女孩快快跑掉。
云潆:“……”
方清源摸摸鼻子:“我们也走吧。”
他开车,要去寨子里一趟。
小孩突然不见,肯定有什么事。
云潆摇摇头:“你自己去,我在附近找。”
后头一句:“我男朋友不让我……”
被方清源抓住手臂,塞进车里。
坐在车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男朋友要生气了。”
男人攥了攥方向盘,还是没吭声。
云潆自说自话也觉得没意思,不说了。
车厢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不断有人打电话来汇报情况,没人找到英卓,方清源去寨子的一路上也没看到孩子的踪影。
最近……
他努力在想镇上有没有来新面孔,孩子是不是被抱走了。
终于到了寨子里,英卓苍老的阿嬷焦急等在路口,泪打湿了脸,拉着方清源的手不肯松开,忽然,老人一转头,扑向一旁的云潆,瘦的只剩骨头的双手如铁钳,死死抓着她,眼里有恨,云潆被她眼的恨震慑,一时没反应过来,老人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真是疼啊……
耳朵嗡嗡响,她想哭,却知道不是哭的时候,蓦地,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很宽阔的怀抱,鼻尖撞在那人胸前。
能闻见太阳的味道。
方清源用后背挡住了老人的扑打,他的手几乎触碰到云潆红肿的脸颊,却堪堪悬住,哑声问:“你回车里好不好?”
“他们以为是我带坏了英卓吗?我没有。”她忍得鼻尖都红了,委不委屈不重要,她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
那个会坐在她怀里说想妈妈的孩子。
他们一起画指甲,孩子的甲盖好小好小,她试了好几次才把妈妈画在上面。
你们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英卓,因为我觉得妈妈是这世上最讨厌的人。
她转身往回走,并没有上车,而是徒步在周围找了起来。
寨子里的人看她都不太友善,方清源在跟老人解释着什么,老人焦急地说昨天有人说在外头看见过英卓妈妈。
方清源打电话报警,让人扶住几乎快晕倒的英卓奶奶,追上了云潆。
“别闹。”他拉着她。
云潆愤怒着:“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在胡闹?你真的有相信过我吗?你不要跟着我!你不知道英卓她现在有多难过!她肯定很想妈妈!”
说到这里,云潆一愣,快快朝后山跑去。
方清源跟了两步,下面有人在喊:“阿源!阿嬷不好每,快送克医院噶!”
方清源站在那个岔路上,做了自己能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他跑下去把车钥匙交给一个会开车的阿爹,再上来时和云潆走岔了路。
...
后山有一块平地,云潆并没有来过这里,但她总是会在英卓嘴里听到,在孩子勉强还记得的回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会带她来这里摘野菜,妈妈会笑着把小花戴在她头上,妈妈会温柔地说我们英卓真是个漂亮的小阿妹。
“云云老师。”孩子在她怀里仰起头,“我妈妈也很漂亮哩,我怕我会忘记她。”
到了。
云潆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平地前,看见了丛丛野草里藏着的那个小小身影。
她颈上的红领巾暴露了她的位置。
云潆轻轻靠近,唤了声:“英卓。”
孩子受惊小兔般转回头,这一眼,云潆也要哭了。
英卓也知道自己做错事,见了她第一反应想跑,云潆喊住她:“孩子,来,让老师抱抱你。”
她张开手,等着。
小英卓哭着扑进云潆怀里。
云潆蹲下来,把孩子抱到腿上,没站稳,屁股往后栽,索性抱着她坐在地上。
他们置身野草间,英卓死死搂着老师脖子,哭声叫人心碎。
“老师,妈妈是别人的妈妈了。”
云潆听懂了。
她根本不需要问第二次。
忍了又忍,还是跟着哭出来,她搂紧小英卓,颤声安慰着,以一个大人所拥有的强大和温柔安慰着:“不要紧,英卓还有我还有阿嬷呢,以后,我们画阿嬷的脸,好不好?”
“我要妈妈……”
那么想要妈妈,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云潆闭了闭眼,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还有亲人,好好长大,去外面上学,工作,赚钱,照顾阿嬷,好不好?”
“那妈妈呢?”
云潆的眼泪打在孩子脸上,她心疼地抚了抚:“妈妈……忘了吧,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孩子不说话了,只是哭,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哭啊。
云潆一直这样抱着她,没有催促,一会儿后,她想起来要给方清源打个电话。
掏手机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一转头,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云潆护着英卓一翻身,同时感觉脚上被咬了一口。
...
方清源听见英卓惊恐的叫声才辨出正确位置,他朝他们狂奔而去,远远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云潆。孩子一直守在她身边,哭喊着:“云云老师!”
“云潆!”方清源把她扶起来,看见了她脚踝上的咬伤。
他将她背起来往山下跑,英卓边跑边说刚才发生的事。
寨子里没车了。
有个爹爹开出自己红色三轮:“阿源,快上来!”
这一路颠簸,方清源不知道是怎么捱过的,云潆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大概不太好,隐约能知道抱着她的是谁,这个人,紧紧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在发抖。
她想说点什么气他,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听他一声声,贴着她的脸,呢喃着:“云云。”
她想发脾气,不愿意他叫她。
下一秒,女孩再也没有意识。
方清源感觉到了,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慌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更紧地抱着她,怕她冷。
...
县医院的抢救灯亮了很久。
英卓在电话里跟医生形容咬云潆的究竟是什么,虫毒有几千几万种,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看的清楚,说的也清楚,是这里最厉害的毒蜈蚣,浑身赤红,以前咬死过不少人。
方清源站在手术室外头,脱力般靠在墙边,却不肯坐下来,怕一丝松懈就前功尽弃。
爹爹的三轮车没有四轮快,来的时候,医生着急:“怎么才来!”
他将手指埋入短刺的发茬内,脸深深藏起。
彤妹在哭,阿金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低声说:“会没事的,你不要哭。”
彤妹害怕地问:“阿源以后怎么办……”
老校长从这里被送往市医院,再从市医院回来,再也没好起来。
现在是云潆。
方清源听见了,抬起头,一双眼赤红。
...
云潆的病房在最尾巴一间,单人间,很清净,窗外能看见青山和蓝天,她睡在那里,很安静。
有很多人来探望她,满屋子鲜花和水果,她的事惊动了教育局,小地方,转个弯就是亲戚,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也知道了她就是救孩子的那个云老师,特别关照,劝床边一言不发的方校长:“你回去休息噶,我们会照顾好哩。”
他道声谢,没动。
小护士们也习惯了,换了一瓶药水挂上去,检查一下手背上的针,转身出去。
等门阖上,方清源蓦地动了。
他凑过去,细细再检查了一番,那根针埋进女孩白嫩的手背里,血管那么细,当时扎了三次才扎好。
他仰起头,观察点滴顺不顺,默默看着药水打进她的身体里。
云潆休息的并不安稳,眉心蹙在一起,他碰了碰她的手指,冰凉。
他想了想,握住她的手,一直握着。
直到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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