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六、铁娘子的手段
春雨来得毫无征兆,滴答滴答打落天井,一如理不清的愁绪。
诗语和阿娇外出时候忘记带伞,此时又是傍晚,珍宝阁已经打烊,居然一时被困在珍宝阁中。
几个家丁和丫鬟在门外守着,屋檐上的雨点顺着瓦沟滴答滴答落在天井院中,诗语呆呆看着拿着那珠帘般的雨水,身后,阿娇正在仔细的看着账目。
诗语今日本就是来核对珍宝阁账目的,毕竟已经月底,王府要统一账目,然后存根,这是李星洲那混蛋定下的规矩,很麻烦,那家伙脑子里就没什么正常东西。
想着,她忍不住搬来把小凳子,坐在雨帘前,落在青石板上碎裂的水滴时不时击打她的脚踝,有种微微冰冷的感觉。
如今,她在王府中的形势改善许多,大家私底下都很敬重她,叫她铁娘子,她喜欢这个叫法。
其实大多都是因为阿娇的帮助,阿娇给了她机会。
关于冯家兄弟状告王府的事,因为她的果决处理,风波很快就过去了,还为王府赢得百姓拥护。
孙半掌虽是黑道人物,却很识时务,当时都没收钱便答应下来,还直言事不毕,不取王府分文。
直到冯家出事,冯家的冯同财和冯同强兄弟两在夜里被人打得下不了床,之后还有好多工匠也受到威胁不敢吱声之后他才收了王府的银子,在诗语示意直接,又多加十贯。
十贯对普通人而言是大钱,但让孙半掌对王府保持敬畏,感觉王府高深莫测更为重要。
另外一边,诗语使出自己之前用来对付李星洲的招数。
起初王府众人确实不理解她为何要找孙文砚,为何要把钱花在只会吹拉弹唱的说书人身上,不过几天之后他们就明白了。
诗语想起来还有些小小的自得。
她想的办法无非是跟那混蛋学的,有时示弱并非退让,她请说书的到处传扬这水轮和铁匠的事,不在与讲水轮有什么好处,于国于民有什么重大意义,寻常百姓谁会听这些,大家关心的无非是此事的来龙去脉。
于是说书的自然有是市场。
不过这其中要怎么说就是问题,舆论导向大多都是这样的,一件事有不同的说法,关键在于如何巧妙引导。
比如这事,铁匠们说王府用奇技淫巧砸了他们饭碗,自然可以站在铁匠一边说,就是王府蛮横霸道,不尊重祖宗手艺,投机取巧,害了众多良心匠人的饭碗和赤诚之心。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站在王府一边,说王府懂得权衡变通,与时俱进,勇于创新,王府这水轮省时省力,既能代替人力,不让那么多人劳累,于国于民都是件大好事。
可无论哪种说法,都必有争议。
诗语自然不会这么说,于是在诗语受意,孙文砚传达并且带头之下,故事版本变成对于铁匠们的讥讽。
如何讥讽讥讽?大多都是孙文砚想出的笑问式的说唱,传扬之前诗语亲自过目并准行,大意便是嘲讽铁匠既说是祖宗手艺,那必定精湛,何惧区区几个死物呢?
然后贬低王府水轮不过水驱死物,毫无生气,做工粗糙,不过王爷突发奇想的玩物罢了。人十指灵活,心思灵巧,居然怕水轮,是心虚害怕还是学艺不精?如此手艺有何颜面自称祖宗手艺,有何颜面见泉下先祖......
示敌以弱,有时是最好的反击。
果然,这组合拳之下,所有风向几乎都是向着王府的。
再说李星洲无论如何不得人心,毕竟他出征在外,为国监军,这种情况下有人趁其主人不在,状告王府,还不是什么能盖棺定论、争议纷纷的事,自然会出现大多数舆论倒向王府的局面。
其实这事王府就是强势一些,那么怕李星洲不在,强行利用王府势力处理这事也是可以的。
到时受骂就受骂吧,毕竟也没人敢拿王府如何,但在王府众人心中,严昆也好、严毢也罢、甚至是季春生、阿娇、秋儿、月儿,对李星洲有着更高的期待,所以不能徒增不光彩,那种期待大概来自于他优秀的父亲潇秦王吧。
因为,此事中王府本来被动,结果在诗语果决处理之下,王府既得名声民心,又解决事情,众人无不夸赞诗语的行事果决,就连平时一脸严肃,少有好脸的严毢也差人送她一些剑南好茶,还有辽国山参、冰片之类的贵重物品。
诗语自然不会因此自得,不过是帮那混蛋收拾烂摊子罢了。
第二日,她便把茶装罐,配上金银花,山参片自己喝。
可不管如何,这次机会其实是阿娇给她的,她是珍宝阁总管,还负责与诸多大商交接,可在府中地位,除去李星洲,必然是阿娇了。
即便总管严毢,事情稍大,处理之前都会问上一声,大多时候阿娇都会笑着点头,然后和颜悦色的准行。有时她又会问诗语事情该怎么办,而且都是当着众人的面问,非常给她面子,可阿娇越是这样,诗语越觉得心里别扭。
在王府里,秋儿是最特别的,那混蛋最宠她,是人都看得出来,她心中有着众人无法触及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高深莫测。
月儿活泼可爱,和谁都处得来,大家都喜欢她,即便有时何芊会跟她斗嘴,可两人其实要好得晚上有时都会睡一块儿。
何芊常来王府,又是开元府尹何昭爱女,文武双全,落落大方,英姿飒爽,受人喜爱,人们愿意为她出力。
阿娇自不用说,她是皇上钦点的平南王妃,还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通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孙女,又是京都第一才女,才情卓绝,处事时给人镇定不乱,又暖如春风的感觉,简直集万千优点与一身,给人毫无瑕疵的感觉。
可是自己呢,诗语忍不住想......
自己不过凡家子女,青楼头牌罢了,若不是那混蛋太聪明,一眼识破,她只怕和王府这种高门大户,生生世世都不会有任何瓜葛。
每次阿娇向着她,为她说话,让她表现,诗语虽心有感激,可总觉得亏欠她一般,对于阿娇而言,她又能以何相报呢。
阿娇已是天之骄女,她什么也不缺,家世煊赫,丈夫又是年纪轻轻的平南郡王......
想着想着,她一回头,发现阿娇已经站在她身后,将裘衣披在她肩上:“诗语姐,我对好了,你帮我看看。”她笑着道。
诗语点点头,阿娇正在学习,很多事都要一步一步慢慢来,她始终是王府主母,很多事必须学。
阿娇在身边专心看着她核查账目,轻声问道:“诗语姐姐刚刚在想世子么,那么入神。”
诗语慌了一下,连忙摇头:“你说什么呢,我哪会想他。”
阿娇笑起来:“哪会,我知道诗语姐姐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最关心世子的。”
“不许胡说。”诗语感觉心有些乱,连忙绷着脸,拿出老师的架势。
阿娇笑起来,抱住诗语的手臂:“诗语姐,你知道吗,我最羡慕你了。”
诗语看着账本,随即一愣:“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当然羡慕。”说着她贴近诗语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顿时,诗语脸全红脸,连忙支支吾吾想要辩解什么,阿娇却不让她说话,只是嘟着嘴道:“我们可都羡慕呢。”
诗语小声道:“不是那样,我,我懒得跟你讲解释.....”不过说着说着脸色已经全红,两个女孩低声说着什么,说着说着脸全红了......
两人边聊边对着账目,雨水小了许多,瓦沟中的雨滴开始逐渐慢下来,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进来。
是身着潇王府独特衣服的王府下人,他来得匆忙,全身已经湿透,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气喘吁吁,全身上下都流着水,就这么跪在天井雨水潭中。
两人敏锐的感觉事情不对,阿娇合上账本,上前问:“进来说,怎么回事?”
家丁喘着大气,水滴还不断从头发和衣服上滴落,“两位主母,宫里来了消息,是急事,关于王爷的,是宫里福安公公送来的,请两位主母快回去看看,车轿已经备好。”
诗语心中跳了一下,关于那混蛋的消息,还是急事,宫中总管亲自来的,不知为何,她心中一阵慌乱,头一晕,后退半步,阿娇连忙扶住她。
“诗语姐,没事,或许没什么呢。”阿娇连忙安慰她,随后便匆匆冲出雨幕,上了王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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