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厅堂内霎时一片寂静,曹公公从地上站起身时还有些恍惚,一向精明的脑子仿佛被换成了浆糊,这里一团那里一团,就是理不清头绪。
“花小姐,都怪咱家脑子糊涂,上了这小人的当……”
曹公公说到一半,地上的牡丹就赶紧叫了起来,“曹大人您可不能怪到我们头上,要不是您拿了一张酷似红酥的画像,我们怎么会认错呢?要怪也要怪您啊,要不是您怀疑花小姐的身份,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牡丹自觉脑子清醒,虽说这位曹大人也是大官,但是间那位冷着张脸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的年轻公子显然地位更高,目光再在这三人间转一圈,牡丹立刻就认定花宜姝是这其最不能得罪的!当然要赶紧把自己头顶的锅甩出去。
这时龟公又悄悄扯了她几下,牡丹都没有搭理,只跪在地上冲那位花小姐谄媚地笑,于是很快就发现这位花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虽然不喜,但并未有憎恶,面上神情更加谦卑了。
也许是见她识趣,花小姐道:“我不怪你。你只是青楼女子,身份低微,惯于巴结谄媚并非你的过错。况且你也没说错,人跟画像本就有些差异……怪只怪我和那个红酥确实有些相像吧!”
她这话说出来,牡丹更加认定这位贵女绝不可能是红酥,毕竟她跟红酥明里暗里斗了好几年,清楚那骚蹄子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理不直气也壮的主儿,上次她不过在门外骂了红酥几句,她就陷害她摔伤了腿,以前也是,占了一点上风就巴不得把人往死里踩。而这位小姐,她当面说了那么多污言秽语,她竟然还心平气和不予追究,牡丹平生还从未见过这样慈悲大度的贵人,尤其听见她说她巴结谄媚贵人并非过错,她眼圈顿时就红了。
这么多年,她靠着奉承男人为生,看见哪个有钱有势的就巴上去,多少人明里暗里骂她婊.子贱人?她也知道自己低贱,可她有什么办法?难道她不想做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难道她乐意赚那种脏钱?
可她又能怨谁呢?怨来怨去只能怨自己,怨自己命不好,投生到了一对不拿女儿当人看的父母,姐姐妹妹都被卖进妓馆供他们的儿子娶妻挥霍……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真心哭过了,在客人面前,无论笑还是泪都是虚情假意,可今日,仅仅是花宜姝一句话,她就忍不住落泪。
原来,像这样的贵人,竟然也会同情她这种低贱之人。牡丹有些更咽,忙冲着花宜姝磕了几个头,一边磕一边道:“不不不,红酥怎么配跟你相比?她就是个下流赝品,您这样的尊贵千金,该当是她有几分像您才对。况且她也就形貌与您相似,论气度论神韵,她就是地上的泥,您就是天上的云……”
看见牡丹滔滔不绝地拍马屁,花宜姝拼命压住翘起来的嘴角,她维持住平淡的面色,“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牡丹和龟公立即叩头谢恩,腿下生风地出去了。
不得不提,这两人一走,曹公公倒是松了口气,好歹他也是个有些身份的大太监,被这两个下流出身的人盯着他给人赔礼道歉,曹公公压力也挺大。他忙牵起笑脸,正要说话,却见花宜姝已经转身,将花熊的尸体用白布好好盖上。
天子还在旁边盯着他,那视线冰冷严厉,曹公公两腿打着摆子,凑过去低声道:“花小姐,这事儿都怪咱家糊涂,咱家给您赔礼道歉。”
花宜姝看也不看他,“公公见笑了,我这样的人,怎么当得起您赔礼?”
她说话阴阳怪气,曹公公却不敢生气,舍下一张老脸又说了几句好话,然而花宜姝始终神色冷淡,仔细瞅,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跟天子还真有几分相似。
副统领等人还在旁看着,曹公公都不消瞥一眼,就知道他们在看自己笑话,他心里着急啊,忍不住朝着天子看去。
曹公公视线一转移,副统领等人便跟着转移,连花宜姝余光也开始关注李瑜。这位表里不一的帝王,从刚刚到现在,心里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她准备的布料这么快就失效了?
【啊?怎么都看朕?朕看起来像是有办法的样子吗?】
【可是他们都盯着朕,万一朕给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岂不是毁了朕英明神武的形象?】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都怪曹公公,都让他不要折腾了还搞出事来!】
众人目光注视下,天子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到有些冰冷。
然而花宜姝的耳朵里……
【怎么办怎么办?朕一时想不出来啊,你们谁主动开口想个办法啊!】
【曹公公,连道歉都不会!朕要你何用!】
这沉默实在有些久了,久到众人眼里开始冒出疑问,久到花宜姝有些不忍直视时,外有人高声道:“报!孙别驾的事查到了!”
花宜姝几乎看见李瑜冰冷的眼眸里生出了庆幸的光彩,她也不由得替他松了口气。
下一刻,张达先脚步飞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单膝跪下,将一份书高高举起,口同时道:“陛下,卑职日夜策马赶路,亲至孙别驾的家乡调查,果真发现了真相。”
李瑜从花宜姝口得知城破当日孙别驾用毒酒药倒了花熊,之后城破,孙别驾就不知所踪了。因为怀疑孙别驾勾结反贼,破城后李瑜特意留了“南平王”一命,就指着从他嘴撬出真相,谁料“南平王”也不知实情,只说手底下有个人跟孙别驾是故交,因此才能说动孙别驾背叛岳州。然而哪怕一个普通百姓,都不会跟成为反贼的朋友来往,更何况是孙别驾这样的官吏?
李瑜当即怀疑孙别驾的身份,把这事儿交给了张达先去调查。张达先为了将功赎罪,这次真是出了大力气,日夜兼程不曾休息,如今整个人风尘仆仆小脸泛白,瞧着可怜,但双眼却精神。
见曹公公接过书翻给陛下观看,张达先迫不及待道:“孙别驾本名孙善才,乃吉州人士,吉州距此路途遥远,因此卑职先是在岳州调查了一番孙别驾的为人,之后再去孙别驾的老家查看,结果发现其老家父母乡亲口的孙别驾与岳州的孙别驾全然是两个人!卑职又调查了一番那个与岳州孙别驾接头的反贼,发现其为袁州乐其县赵家村人,卑职又不辞辛苦连夜赶往赵家村,正有一个形貌跟岳州孙别驾极其相似的人……卑职已经将他抓住!”
原来几年前真正的孙善才从吉州前往岳州赴任途,就被人给谋害了,之后一个混混偷了他的身份凭证到了岳州任职别驾,竟然就这么瞒天过海当了几年的官,若不是这一次被反贼以揭穿身份为要挟逼迫他入伙,恐怕要被此人瞒天过海一辈子!
听到这些,岳州城破当夜的所有真相终于揭开,李瑜握着书看向那具尸身,“花将军一生刚烈,守不住岳州错不在他,厚葬了吧!”
花宜姝没有说话,但适时掉了两滴眼泪。在众人眼,更加可惜可叹了。
而岳州的事既然算是了结,那么其他的……
曹公公等人又看向了天子。
花宜姝也看向了李瑜,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眼底带了点同情。果然……
【怎么又看朕?他们还没忘记这件事吗?不管不管,反正朕先忘了。】
李瑜抿了抿唇,正要假装忘了这事,不防曹公公来了个开门见山,“陛下,老奴实在不知该如何求得花小姐原谅,还请您示下。”
李瑜:……
李瑜面无表情。
李瑜眼神冰冷。
李瑜……李瑜在花宜姝耳边一连喊了几十个“怎么办”。
花宜姝有些可怜李瑜了,当然她更可怜自己,可怜自己这样天仙似的美貌,竟然好几天都没能把李瑜这只童子鸡勾上床,要是他们此时有了名分,那她自然不忍心看他如此焦急,但如今,他又不是她的男人,她才懒得装善解人意。
【对了对了,太傅曾经讲过,遇事不决,降职罚钱!】
眼看李瑜眼生出了胜券在握的亮光,花宜姝微微松口气,接着就听见李瑜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官降一级,并罚俸一万两给花小姐赔礼。”
一万两!这可是一笔大钱!花宜姝眼睛大亮,巴不得曹公公再陷害她几次。
一万两!这可是一笔大钱!宰相一年的俸禄才三千两!他得白干多少年才能凑足?曹公公两腿发软,曹公公恨不得给花宜姝磕头,如果花宜姝能不计较这笔钱的话。他求助似的望向了花宜姝。
花宜姝微笑。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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